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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梨锦撞见过,那腕上伤疤深可见骨,触目惊心。

    春雨刚过,也是和今日一般,空气里弥漫着水润的味道,带来丝丝春意。

    女娘撕心裂肺的声音回响在周遭,划破天际,痛彻心扉。

    如愿见到遍处寻觅的身影,司徒幕不由眼睛一亮。

    “你向来心慈手软,你定是心软了,才任他们所为。”

    瘟疫纵行的村落空无一人,荒芜贫瘠,许是村民做了亏心事冷静下来后慌张心虚逃离了。

    山脚的村落这些年对他们照拂不少,出现这种事情定是不会放任不管。

    “你为何不还手,为何,不还手……”

    样貌打扮蓬勃朝气,身形介于少年至青年的过渡期,可他气质内敛沉着,与肆意张扬相反,清润随和的让人信服,像绿林深处映着阳光的清泉。

    记忆中青年声线朗润似清风徐来,温柔缱绻,原来自己从未忘却,梨锦不禁恍惚。

    竺拂弦拥有药血,但人数过多,放血只是缓兵之计,最紧要的还是找出源头,配出药方。

    眼里明灭的光芒随着竺拂弦的逝世熄灭,空寂无光,仿若行尸走肉。

    过往如流水般袭来,一件牵一件,梨锦默默看着徘徊于海棠附近张望的司徒幕,毫不在意地抹去嘴角血迹。

    这是梨锦诞生的源头,如今愿念不稳,只能说明主人祈愿开始动摇。

    竺拂弦和竺听澜乃药王谷传人,隐世之后他们偶尔会去医治附近的村落,所谓医者仁心,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种仁心。

    梨锦晃荡着脚踝,心神专注地盯着鞋尖晃来晃去的珍珠挂饰,她向来喜欢精巧的物件,连带着自己穿用的东西,虽不算名贵,但都有着巧妙构思。

    梨锦抬手捏住羽毛根部搓动,神色淡淡。

    怎么最近总是想起过去的事。

    单薄的身躯如青竹受力弯折,仿佛下一秒便会承不住极限断裂。

    司徒姓氏是柯州一带有名的捉妖世家,表面自称世家,实则散修聚在一块取的诨名。虽不知为何族中弟子会在十岁变成竺拂弦的徒弟,但起码下山身边多了个打手。

    自己在山上呆了百年有余,日

    想起正事,梨锦抬手举起青羽晃了晃:“你不是一直担心我愿念不稳吗,现下有消息了。”

    由此看来当年之事和临溪村逃不开关系,否则竺听澜不可能赶尽杀绝。

    想到这,梨锦垂首,自嘲地扯了扯唇角,低笑一声,只觉自己太过天真。

    “骗子……你猜到有人看见,故意引开我,竺拂弦你这个骗子!”

    此灵诞生和寻常精怪不同,如果主人的祈愿动摇,心境生变,那么,等待愿灵的结局便是,身消魂散。

    忽然,她神色大变,裙摆悠扬一瞬,扑通从树上坠落,只听到青草的窸窣声。

    垂丝海棠花开似锦,水珠晶莹剔透沾点朵朵花瓣,在阳光底下熠熠生辉,娇艳欲滴。

    雨水从她的面颊滑落,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雨水,竺听澜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记得声音渐渐沙哑,再也哭不动了。

    竺拂弦的离世让竺听澜越发沉默寡言,脾性阴晴不定,黑眸平静似一潭死水,惊不起波澜。

    月华山的日子虽艰难朴素,却也算得上安然静好,可突如其来的瘟疫打破了这片宁静,竺拂弦整整一个月未归,风雨欲来。

    脚步声由远而近,梨锦飞快掐诀隐去身形,下一秒司徒幕身形从廊道走出,四周张望,神色着急,不知在寻找什么。

    遍寻不得梨锦身影,司徒幕眼底划过一道暗芒,正要施展追踪术时,眼前花叶迷眼。

    意识回笼,郎君神色一僵,慌乱后退拉开距离,别开头,用垂落的鬓发遮住耳廓红霞一片。

    回忆忽断,梨锦脑子如一团乱麻,摸不清首尾,目光停留在廊道四处张望的司徒幕身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滴下的眼泪坠在竺拂弦眼边飞快滑过,没入土壤消失不见,化为雨水深色中的一点。

    梨锦喋喋不休的话                                                语落在司徒幕耳边逐渐虚化,他心神恍惚,脑海占满了花瓣纷飞下,女子明媚耀眼的笑容。

    梨锦清楚感受到,这些年身体里明亮的光芒越发黯淡,且在近几年隐隐有熄灭的趋势,时间紧迫,耽搁不了。

    梨锦手蓦地抓紧衣领,呼吸渐渐急促,猛地吐出一口血。

    每每深夜她便靠坐在廊道,一声不吭,盯着丛丛娇艳的海棠花下意识垂泪。

    世间有一灵,无称无名,因它们是伴着器物而生,准确来说,是器物主人对心爱之人寄予的祈愿而生,后被记载为愿灵。

    大火烧尽了一切,也掩去了真相,一夜间,竺听澜音信全无,连带着竺拂弦也不知被她安置去了哪里。

    当务之急,是查清竺听澜在何处,又在做何事。

    不知山下发生何事,竺拂弦被竺听澜背回来时,青年奄奄一息,满身伤痕,血水染红了归来的路途。

    这难道就是凡间话本里所说的走马灯吗?

    她俯身将竺拂弦抱在怀里。

    愿念失去一半,五感初初退化,如同隔层薄纸,不能理解常人情绪。

    都说愿灵消散前会想起自己诞生那天。

    面对喋喋不休的训斥,梨锦撇嘴不理,习惯性发呆。

    日日如此,竺听澜看着他的脸色越来越差,她是被捡回来的养女,和竺拂弦不一样,帮不了他的忙。

    梨锦没有察觉他的异样,自顾自拍掉身上花叶,尾调上扬,“怎么?几日不见,甚是想念我了?”

    《棠梨雪》

    想起一柱香前所发生的事,梨锦动作一顿,立马挥手撤掉隐藏术,唇角轻扬,从树上轻盈落下站到司徒幕面前。

    声音越发哽咽酸涩,最后竺听澜昂首任眼角泪珠滑落,千言万语汇成一句。

    梨锦的角度看不清司徒幕的神情,以为他禁不得玩笑,好在她调整的快,不到片刻就把那抹不自在忘到脑后。

    枝梢上女子身穿藕荷色襦裙,眉目如画,气质恬静淡雅,宛若神妃仙子,令人惊奇的是,凝结的水珠半点未沾湿她的衣裳。

    “阿锦!”

    考虑到此行目的,她继续道,“只是路程有点赶,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需趁今天收拾好。”

    好似回应,无声垂泪。

    她合眼平复,胸口如火烧灼热般刺痛让人无法忽视,半遮半掩的裙摆下,双脚若隐若现,几近透明,顷刻又恢复原样。

    经历大悲,心境不稳是常态,那会梨锦并未放在心上。

    清艳的笑颜令司徒幕不禁怔愣,心头扑通直跳,仿佛要跳出胸腔。

    五指渐松,手中竹篮砰的一声落地,里头嘱咐摘的草药此时滚落在泥地染上尘埃。

    雨势渐大,哭声被滂沱大雨吞没,只余呜咽。

    听她提起这事,司徒幕忽地想起自己目的,立马正色:“你如今愿念不稳,怎么又到处瞎晃,若是再晕倒在林子里,该如何是好……”

    月华山上细雨绵绵不断,已连下七日,此刻终于有了渐止的迹象,灰白厚重的云层破洞,迎来月初的第一缕阳光。

    树荫与阳光的分界线将二人隔开,仿佛是道无法跨越的横沟。

    “阿兄莫怕,我来带你回家。”

    此行或许受益匪浅。

    雨水细如丝线打湿在身上,衣摆上水迹与泥泞交杂,脏污不堪,竺听澜失力般跪坐在地痛哭出声。

    竺听澜发现竺拂弦那会,挚爱的兄长身上伤痕斑驳,衣衫脏乱,灿若星辰的灰色眼眸空洞地望着村口的方向,竺听澜不用想也明白过来,他在等她。

    梨锦自顾自拍身坐起,重新落回枝头,她觑了眼草丛里刺眼的鲜红,思绪飘忽,不禁想起,当时也是这般独坐枝头,把一切尽收眼底。

    “假的对不对?”

    雨雾朦胧,远方飘来一支泛着微芒的青羽,羽毛轻柔细软,像有目的似的,径直飘来落到梨锦掌心。

    作为医者,何尝看不出是什么东西割的,竺听澜每看到一处疤痕,脸色便惨白一分,她盯着竺拂弦的眼眸慢慢靠近,最后倾身帮他阖上。

    司徒幕微微睁大眼眸,瞳仁跟着花瓣颤了颤,双手无措地顿在梨锦腰间,靠也不是放也不是。

    梨锦这一动作,惹得海棠树花瓣纷飞,像是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花雨,她站在花雨里如同花间仙子,美艳不可方物。

    视角转到现在,竺听澜睫羽轻颤,慢慢将竺拂弦从背上放下,这一系列动作做的极为小心。

    她眨了眨眼,神情疑惑。

    “阿兄?”

    竺听澜失去踪迹前,曾放火烧了山脚村落。

    女娘显然早已习惯,即使痛苦难以忍受。

    除非万不得已,她不喜欢和别人打架。

    她为了寻到竺听澜,动用自己手头人脉请人留意,这会也该来消息了。

    春雨间歇,远方山峦云雾缭绕,雨后空气湿润,透着淡淡泠洌。

    “你我皆是修医,便愿世上无病痛,人人都能安乐于世,如何?”

    梨锦默默站在一棵古树后,借着阴影掩藏自己的身形。

    初春正逢雨季,半晴半阴的天色,如一幅变幻莫测的画卷。

    只有主人心境不稳,才会如此,而她的主人早在三年前就已失去音信。

    竺拂弦身上的伤痕深浅不一,如同瓷娃娃摔落在地,身上的裂痕永久的留下。

    郎君身穿玉色衣袍,马尾用朱红色发带高束固定在脑后,发丝轻扬,眉目清朗,桃花眼似银白弯月,看人时深情款款,说话间脸颊酒窝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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