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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面上不显,唇角笑意不变,朝沈昼礼貌作揖,一系列动作滴水不漏,挑不出差错。

    看到宁氏一阵火大,甩袖站起,砰的一声椅子倒地,女娘被他巨大的反应吓了一跳,还没出声,就听面前人呵斥。

    沈昼蹙眉,“我似乎并不认识公子。”

    沈夕谙见她不再愁恼,开怀笑出声,哪有半分人前淑女端庄,露出真性情:“我们家阿荔可爱,小小年纪,作何愁眉苦脸,跟个老妈子似的。”

    沈昼从进门起脸色难看疲惫,听到宁氏提起,越发没了好脾气,他一把将笏板摔到地上。

    宁氏回神,借此转移话题,上前欲要给他再倒一杯:“是上回来府拜访的公子送的。”

    想到沈夕谙目前的处境,声音不禁漫上哽咽,为她鸣起不平。

    漏网之鱼罢了,迟早捉到。

    郎君眉目间隐隐透出似有若无的病气,周身的气质却让人下意识忽略了这一点。

    侍女端着托盘,小步后退,恭敬垂首:“是。”

    得找准时机,长点记性。

    紫苏提到沈夕谙时,咽了咽咽喉,不自觉放低声音含糊过去,生怕一个不小心触怒了她。

    管家得知沈夕谙到府的消息,第一时间赶到主厅向宁氏报信。

    福德作揖道:“是,老爷。”

    “但今早爆出了消息,有刺客深夜潜入牢狱,沈家全家无一活口,我这个位置,发生此等大事,难辞其咎。”

    旁人不知,不代表他不知道。

    沈夕谙也的确顺从心意地伸手捏了上去,甚至好心情地调笑:“诶你可别哭,不然你家小姐又得去要些冰块回来。”

    凭着多年来在官场摸爬打滚,练就的眼力,沈昼眉心紧蹙,刚要唤来管家送客。

    他好似摸到了某种联系,却又说不上来,缺少关键,差一点便可看到事情全过程。

    他拍了拍胸口,恍若未来得及从惊恐中缓神,现下再看这茶水,只觉烫手山芋。

    六皇子刚拜访过,朝廷闹出了牢狱一事。

    宁氏知晓让沈昼愁心的事定然不会太开朗,不动声色地递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出去。

    “这是干什么,回来这么大脾气?”

    正巧侍女端来泡好的茶水,她一边放好茶壶,收回托盘欲要告退。

    宁氏在听了大概缘由后,想到事情严重,却未料到竟这般严重,听到无一活口四字,霎时血色褪去,面容苍白。

    沈昼按捺住退后的                                                本能,背后冷汗淋漓,鬓角一滴细小的汗珠慢慢沿着面庞滑落:“公子此话何意。”

    话毕,沈昼恰好的回忆起前几日来拜访的锦衣金冠的郎君。

    说着,她犹觉不够,换作两只手揉捏那脸上的婴儿肥,轻声道:“不好看。”

    沈昼趁他发觉前迅速低头,奈何太过刻意,被面前郎君捉了个正着。

    不等沈昼开口拒绝,宋徽珏不知有意无意,从袖摆取出茶盒放到一旁小桌,低首示意,“在下就不多打搅了,告辞。”

    沈昼越想越深,察觉自己的想法,惊吓回神,心脏砰砰直跳,额头冷汗一片。

    她放下剪刀,接过侍女递来的手帕擦拭纤指,眉眼低垂,笑意恰到好处。

    考虑到从前宁氏的作为

    光看看,便心痒想要捏了捏。

    沈家牢狱灭口时少了一人,即便那老头子拿个替身来混淆视听,掩人耳目,也逃不过时刻盯着风声的暗卫。

    不提还好,一提,沈昼重重叹了口气,他抖了抖袖摆,撩起袍子坐下提起茶壶倒了杯水。

    圣上六子,体弱多病,陛下忧子太过,便送往国寺休养,及冠后开府封王,因幼时经历,不喜见人,极少露面。

    宁氏细想着其中利弊,越想越入神,竟连沈侍郎回来都无从发觉。

    话到此处,宁氏心中不安起来,缓缓升起不好的预感,掌心紧攥住裙摆,咬紧牙关。

    汩汩声缓缓传来,茶水热气腾腾,氤氲的水汽模糊了他眼底的情绪。

    郎君目若朗星,姿容出众,光是墨袍上刺绣的祥云金底暗纹,便能让人看出来者身份不凡。

    宁氏见他如此,下意识肩膀轻抖瑟缩,空气陡然安静,她调整好脸上情绪,扶上他的手臂,一副解语花的模样。

    一盏茶喝完,他皱起眉头,“今日的茶……”

    即便他的人个个心狠手辣,也敌不过那少年一人,那么多人能打个平手,沈家倒真是深藏不露。

    宁氏不用猜也知道,定是沈蕊经过那片,恰巧看到沈夕谙,故意过去找她不痛快。

    未料这一扔,事情繁忙,竟忘到了脑后。

    宋徽珏刚要继续试探,只见窗外忽然飞来一只羽毛光泽的青雀,正叽叽喳喳打理自己的羽毛。

    “嗯?”

    紫苏闻言如实道:“二小姐……”

    “慌什么。”

    一副绵里藏针的模样。

    《棠梨雪》

    他咳了咳嗽,沈昼原本不耐的神色忽顿,蓦地惊愕一瞬,想起朝廷传闻。

    在阿荔发作前,沈夕谙恰到好处地捏准时机松手,微昂下颔合眼,不再作妖。

    “明明小姐是长女,老爷就顾得上二小姐,完全不记得小姐。”

    俊朗郎君抬手示意且慢,而后一手放于腰侧,一手附后,泰然自若:“沈侍郎不妨听我一言。”

    他此番前来不是为了和沈昼嘘寒问暖,而是试探沈家的事他知道多少。

    他怔忡地看着不远处客座小桌上放着的精致木盒,如同洪水猛兽,忙不迭让管家扔到仓库,再做商议。

    不冷不淡的疑问,紫苏心一咯噔,自知触犯了她的忌讳,忙不迭弯腰改口,“小姐,小姐近来玩性大,上次教习的曲子还未学会。”

    她连忙扬起笑颜迎上去,接过他摘下的幞头,放到桁架上:“老爷今儿怎回来的这般早。”

    沈夕谙默默看着豆蔻年华的小娘子鼓起两腮,愤愤不平的模样,脸庞未褪的婴儿肥越发明显。

    侍女如获大赦,心里默默松了口气,得到了解救,脚步忙后退,随后退出门外,关上门。

    宁氏从容地举着剪子修剪桌案上盛开的花草,听到管家的话,动作稍顿,又继续剪掉长出来的歪枝。

    阿荔离沈夕谙最近,轻易便瞧见了她眼角的红晕。

    “仓库钥匙暂且交由大小姐保管。”说着,沈昼向屋外高喊唤来管家:“福德,你去把钥匙送过去。”

    直到人走到门口了,紫苏识趣地行礼告退,宁氏闻声,才堪堪回神。

    话毕,宁氏似终于想起来沈夕谙回来的事,唤来贴身侍女,“紫苏,蕊儿的功课近来如何了?”

    他不由投去目光,这是他府上独有的通讯信号。

    沈家独女,沈素玉。

    *

    “你又拿我寻开心了!”

    擦完手,宁氏侧首温声嘱咐:“老爷快回来了,把桌上的茶换成……”她思考一瞬,想到仓库那盒未拆的小盒,“就清淮吧。”

    “来人!”沈昼这时才想起前妻的贤惠体贴,连带顾及起沈夕谙,心底愧疚不已,话音一转:“从今天起,夫人行事欠妥,皖皖如今年岁不小,该学学管家之道。”

    小侍女被她惯的,口无遮拦,不知险恶。

    一旁的侍女早已吓得魂都没了一半,身形瑟瑟发抖,不敢吱声,担心自己哪里没做好,受到牵连。

    “没别的意思,沈侍郎公正不阿,我等钦佩,想要结识罢了。”宋徽珏道,“我这有一盒上好的清淮茶,便赠予侍郎聊表心意。”

    沈昼没有看她,自顾自道:“案子,大理寺已经在查了,这段时日恐怕会有人盯着,行事万不可出现半点差池!”

    体弱,但眉目是掩不住的桀骜意气。

    待宋徽珏脚步声走远,管家来收拾正厅,沈昼呆站于原地,往后退了几步,跌坐在正座上。

    沈昼不禁打了一激灵,一阵后怕,心口像悬起一块石头,半天落不着地。

    沈昼喝口茶,思忖片刻,模糊了重要部分,简略向她道来:“上个月底早朝,大殿上圣上宣旨,嫡系主家那边,太傅犯了圣上忌讳,被革职下狱。”

    不着调的语调惹得阿荔羞恼极了,红脸嗔怪:“小姐!”

    “前不久在花园遇上大小姐,发生了些冲突,闹得很难看。”

    “妇人之见!谁让你擅自做主动仓库的东西!”

    宋徽珏心里轻啧一声,眸光划过深邃,暗道来信来的不是时候。

    “小姐,您眼睛怎么红了?”

    现下再想起,再联想到朝堂上宋徽珏往自己投来的似有若无的目光。

    “旁人都看得出来夫人不喜小姐,未想到老爷竟是个心瞎的!”

    忙地左顾右盼,旋即钻进糕点铺子向老板娘讨了些冰块回来,拉起轿帘上车。

    阿荔将取来的冰块用绢布包住,小心翼翼地轻按到沈夕谙眼部周围,秀眉微蹙,脸上溢满了心疼。

    “怎的回事,等会肿了,二小姐见了又要来落井下石。”

    六皇子上门,沈家牢狱之灾……

    郎君轻笑一声,没有戳破,似乎不在意自己是否暴露身份。

    此人谈吐举止,皆有着皇室习惯。

    “夫人,大小姐回府了。”

    “啪——”

    想此,宋徽珏笑意深了深,语气温和:“沈侍郎不认识我没关系,我认识你便好。”

    那夜暗卫亲眼看到,牢狱中一少年身穿黑袍,背着个人,匆匆赶往上京城门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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