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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招激将之法用得恰到好处,但瞧谢沉书立刻将衣衫打开,辩驳道:“于你这般无耻之人面前,我为何害羞?真是可笑。若是换药,就快换。”

    谢沉书的身影霎时再她眼中倒转,她瞧不清谢沉书此时此刻在用什么表情将自己相望。

    好奇心的驱使,竟叫史云腴下意识问了句:“你是哪年生的?”

    “没想到,你竟比我年长上岁余。”

    《我和太孙有个娃》

    谢沉书不明所以,“不是你邀我出来喝茶的?”

    “你知道这里头是什么?”史云腴有些诧异。

    他死了,信王也绝不能独活。

    一句话唤回谢沉书的思绪万千,他冷冷嗯了一声。

    史云腴抬起头,“你可听明白?”

    史云腴不明所以地收起口袋,跟着转头看了身边人一眼,那股子初见时的熟悉感,便随着谢沉书侧脸的轮廓隐约浮现。可她依然记不起他到底是谁,自己又是在何年何月与之相见…

    史云腴慷慨将口袋递去,却被谢沉书无视。

    “这里还有别人吗?”史云腴反问。

    客人两字着重落下。谢沉书落去凝望她的双眸,转头看向院中光景,“你方问我是哪年生的,那你呢?你生于哪年?”

    谢沉书难以理解史云腴的奇怪心思,不禁腹诽:这人怎能翻脸比翻书还快?

    这人哪来的这么大气性?史云腴抱着口袋一愣。

    而罪魁祸首呢?

    此刻却捏杯不语,又暗自揣度起眼前人话中深意。她是何意图!?难不成她方才没说实话?然后便趁他放松戒备,再故作闲谈来套出他的……

    然谢沉书自坐上这个位置开始,便清晰地知晓自己的使命,就是代替太子,完成他未成的功业。而太子的倚重,也绝非血缘至亲之情的宠爱,而是因为他有着别人没有的野心,以及方家的势力。

    而后再冷眼瞥向身边人,史云腴质问其,“不想说就算了,何必殃及池鱼?”

    史云腴垂眸查看,眼中没有丝毫波澜。谢沉书却将身子悄悄向后撤了两下。

    害羞?这女人轻视他?

    史云腴便又言,“昨日情况紧急,我一时半会寻不到草药,只能为你做简单处理。若不换的话,你这伤口会留疤不说,恢复得也会极慢,要是严重些还会化脓溃烂。到时候高热不退,我救不了你,就只能替你找个山阴的地方埋了。可若是今日把药换了,我跟你保证不出半月你就能痊愈。当然,换不换在你,你自己决断——”

    他最像他,却也最疏远他。

    “不换自然可以。”

    谢沉书不可思议地回眸,重新描摹起廊下人的眉眼,那一年的岁月里,还没有他。

    这东西怎么在这儿?难怪找不到。

    谢沉书却问:“你去哪?”

    “望安十六年……”

    他此刻正看着史云腴的发顶,耳中萦绕的都是她轻柔的声音。谢沉书不明白,眼前人虽举止温和文雅,却总给人种莫名的疏离。就好似这世间并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让她动容。

    史云腴闻言伸手碰了碰手边的茶壶,确实已经有些发凉,这回他倒没说假话。无言拎着茶壶起身,史云腴跨过重新歇下的玄青,就要离开。

    她还真说得出口。

    耳中雨声依旧,史云腴无动于衷,她将记忆拉长远去洛阳的方向。

    “诶,你帮我把那后头的口袋拿来。”史云腴随之转眸看着刚准备落座的谢沉书,指使起他来。谢沉书无比震惊地复述,“诶…你?”

    跟着捻起沾有渗血的细纱,史云腴蹙眉叮嘱:“你不可再乱动了。不若这么下去,伤口反复裂开,不但难以愈合,亦是会加重伤情。你这几日就安稳在屋中静养,若想出门透气,也切记不得用力。”

    明明之前还是个雨过天晴的好天,怎么能说变就变呢?她仰起头,收集起雨水跌落屋顶的声音,飞琼亦于睡梦中悄然收起了露在檐外的尾巴。

    草舍寂寥,此间随着史云腴的离去变得百无聊赖,谢沉书与两只昏睡的狼犬同坐,那半壶发凉的茶就在原地搁着。他漠然低眉看水洼激起涟漪,暂将与史云腴的纷杂放下,脑海中不禁翻涌起那些王都旧事来……

    “是什么?”史云腴穷追不舍。谢沉书岂能直言她的“阴谋”,便狡辩说:“是这茶太凉了。清风使,你邀我喝茶,就是喝已经放冷的茶?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今岁前,太子病重,虽还能日常行走起居,却已是朝不保夕。

    史云腴沉声相告,谢沉书当即就要将衣衫穿上。

    倏忽之间,一个高大的身影遮蔽住廊前微光,史云腴转头想要坐起身来,却在回眸的一瞬,发现了被挡在柱子后头的麻布口袋。

    “要尝尝我家茶园去年的陈茶吗?”

    史云腴言尽于此,便也不再追究其他。

    史云腴没多在意,瞧她随手从中掏出一颗花生挤开,应声说:“是在茶园做工的老夫妻,从别人大婚席面上带回来送我的。尝尝?”

    而后轻轻将药泥涂抹在伤口之上,两个并不相熟的人,直到后来两相分别,谁都再也没有说过半句话。

    史云腴摇头冷笑,她也懒得再与其费口舌,便伸手去解缠在谢沉书身前的细纱。待到一层层细纱被展开,无暇胸膛上的斑驳伤痕,历历在目。

    史云腴端着药泥看眼前这大男人磨磨唧唧,什么体统规矩,他们怎么那么多事情?她总算知晓,当初母亲为什么执意要带自己逃离王都那是非之地。

    都要找个山阴的地方将人埋了,哪里还能容谢沉书选择?他还不得乖乖将衣衫再次褪下?史云腴看着老实下来的谢沉书,故意开口:“哦,我懂了。你适才该不会是在害羞吧?”

    史云腴出言相邀。谢沉书大抵是真的无聊,居然在她话音落后走了出来。

    谢沉书冷哼一声,收起目光正身环臂,差使起史云腴来,“白日少做些梦,快去给本……”谢沉书下意识想要自称那声本王,好在他的反映够快,立刻便改口道,“我换茶。”

    谢沉书没做声。

    史云腴张口的一瞬,雨落山林,在檐上淅沥。

    “叫声阿姊听听。”

    玄青见谢沉书不理自己,摇摇脑袋跑去了远离他的另一边,同史云腴委屈起来。史云腴赶忙掏出手帕擦拭它被打湿的毛发,哄着玄青,叫它莫要害怕。

    舒缓的雨声滴滴砸落,史云腴并未听见他那句口误的话,却忽而俯身将茶壶放下,“想喝热茶自己去换,我还有事要做,不伺候了。”

    -

    这人嘴还挺硬。

    午后的时光慢慢流逝。

    史云腴在他的话音中走远。

    许久之后,史云腴似觉得屋内人过于安分,便撂下书卷,随意将手臂搭在飞琼身上,带着一副慵懒模样仰面望向屋内。

    阿姊?

    “望安十六年。”

    这女人心思缜密,果然卑鄙。

    “你这人真是无理——”

    谢州庆苦心经营,跟信王这野心之臣斗了一辈子,到头来只差咫尺便能登上那胜者的帝王宝座,竟在此刻撒手人寰,又岂                                                能心甘?所以,将谢沉书推上太孙之位,就成了他下的最后一步棋。

    眼前人不但使唤他,还敢这般称呼他。

    此番南下例巡,往昔都是太子亲自前往,今朝太子重病理应延后。

    怎料,这突如其来的问话,竟吓得谢沉书将刚送入口的茶一股脑喷了出来,还正巧浇在了身前的狗脑袋上。

    与之同龄的王侯贵子,她尚能记得几个,若说比她小上岁余的,史云腴便不再清晰。说来,洛阳城那么大,他们大抵从前不过是个擦肩的缘分罢了。

    他又哪里能受得了山中这般无趣且清淡的日子。

    谢沉书疏忽了自己偷看的事,佯装不经意咳了两声,“哦,是方才无意看见。”

    玄青从熟睡中乍起,不敢置信地看着阶上的“罪魁祸首”。

    谢沉书自出生起就没听过别人对他用过这个诶字。可名姓与身份,分明是他因不想与这里有任何瓜葛,故意隐瞒。又怎能怪罪史云腴呢?她不称他声诶,又该称呼什么?

    可反观屋内的谢沉书却是坐立难安,那洛阳繁华富贵,无处不是好风光。

    生辰八字吧——

    史云腴回过头,柔顺的发丝在她的面前飘忽起落,廊外的天色也渐渐由明朗向阴霾转去。她沉声答曰:“我去给客人换茶。”

    想到这儿,史云腴低头看谢沉书,眼中多了几分叵测的意味。她应声说:“哦?原我比你年长,那——”

    “行——”谢沉书握了握拳,看在自己还需在她这儿休养的份上,转头拎着那麻布口袋重重丢去了史云腴的怀里。

    “……”

    谢沉书垂眸看了眼她那受惊的模样,冷笑着坐去了比其高一阶的地板上,趁势问道:“这荒无人烟的地方,你从哪弄得这些东西?”

    只瞧他随手拎起托盘上的茶壶,毫不客气地为自己斟了一杯端起。他在暗自庆幸,原都是一场误会而已。他料她也没有那个胆子造次。

    可谢沉书却以了结太子心愿为由,自请代其重走一次江南路。太子明了谢沉书此行目的为何,也深知现在是除掉信王的最佳时机。若是错过这一局,谢沉书不仅

    谢沉书回神看向史云腴,“我非故意,是……”

    史云腴就当谢沉书不存在般,依旧跟自己从前独处时一样,捧着那本泛黄的书卷,侧身枕着左右两只打盹的狼犬坐在廊前。偶尔再伸手品上一口,以山间清泉煮沸的茶,史云腴便会感叹神仙也不过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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