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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纵使是他谢沉书再如何孤傲不羁,也该与眼前人道声:“谢谢。”

    史云腴立于谢沉书面前看着未曾动过的鸡汤发问,谢沉书轻咳一声道是,“不必。”

    好特别的名字。

    又下雨了。

    谢沉书闻言看向那碗飘散着热气的鸡汤,不觉吞了口口水。一日多水米未进,他已是饥肠辘辘。若搁平日,一碗清淡如水的鸡汤,他定是看也不会多看几眼,可今日他竟觉得这鸡汤香气逼人。

    而后青衫落地,跪坐在谢沉书不远处,史云腴将托盘搁在不染尘埃的地板上,淡淡道了声:“你醒了。”

    谢沉书厉目相对,纵使眼前女人相貌不凡,他却依旧讨厌她的狡猾。不经意对上史云腴淡然的目光,谢沉书冷哼着坐起身,伤口的疼痛不禁叫他嘶了一声。

    史云腴收敛目光,望着响起三声闷雷的天,轻问了声:“你问了我叫什么,那你呢?”

    谢沉书却忽而在她身后发问:“你会给人看病?”

    谢沉书终于不用再顾及什么男女之别,掀开被子就打算起身探看探看周遭环境,以便后用。哪知,史云腴那头刚行出不远,在摸出那块被她擦拭干净的玉珏后,又转头折了回来。

    反倒是谢沉书,以被蔽体,生出几分羞涩。瞧他怯怯掀被望去……

    -

    去往山南的路,史云腴往复来去已不知多少回,千万次脚印交叠在一起。

    她沉声说:“玉珏还你——山野深居,你这东西于我而言就是一块没用的破石头。谷雨将至,你若真想给我些报酬,就等伤好了帮我干两天农活,咱们便两清。”

    谢沉书赶忙伸手就要端碗来喝,却又正巧撞上史云腴抱着几件陈旧的衣袍回到了他的面前。

    话说虽是简陋了些,但胜在明亮干净。此刻再望院中场景,已不见昨日狼藉,更嗅不出半分血腥气,空气中甚至还有股淡淡的茶香。

    可他似乎还是难过心中那关,毕竟这辈子看过他身子的女人,也没有几个,他甚至都未曾婚配!只是看便看了,怎么那人还偏偏是她——

    谢沉书不敢置信地望向门外,彻底陷入沉默。给狗看病,兽医…他该不会命丧于此吧……

    可史云腴却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语毕不经意看向摆放供案的地方。史云腴想自己早起一直忙着打扫,晨安都还未顾得上问,便垂了眸。

    “衣服被我剪开烧掉了。”史云腴起了身,将膝下被压皱的裙衫抖了抖,一本正经地回应。谢沉书闻之惊诧,“剪,剪开!你的意思是,你,你全都看过了?”

    说来,她这识得山间草药的本领,还得从玄青那年贪玩被蜂子蛰成大头,自寻草药消肿说起。史云腴觉得不可思议,便拿着

    她早就熟悉到闭上眼睛,只凭风吹过的方向,便能归家或是往茶园去。袖口薄纱掠过青葱树丛,史云腴抬眼望去,飞琼与玄青追逐着野兔在林间穿行,自在悠然。

    谢沉书回答得干脆利落,甚至不假思索。他不愿告知的原因,史云腴讳莫如深。

    谢沉书便又将手敛去,装起矜持来。

    史云腴没管他,端着昨晚剩的鸡汤进了门。

    ???

    细碎的雨滴飘进门廊,史云腴默念一声伸手取下帷帽,飞琼与玄青见状配合着伸了个懒腰从地上爬起。

    她冁然一笑。

    一句话让谢沉书愧疚无言。

    这就是那女人住的地方……

    谢沉书好奇,史云腴循声回眸望去他那张意气风发的脸。史云腴觉得他与自己的淡薄不同,他的眉眼好似被野心填满,总有种呼之欲出的狠厉与张扬。可他来自王侯之家,野心并不是错。

    “你留在家中看家,我到茶园看看,顺道采些草药回来。”史云腴边说边坦然背起背篓,重新朝她那日复一日的平淡生活走去。

    这碍事的走了。

    眼前人已这么“坦诚”不挂与自己聊了半晌,察觉不到吗?还是说这伤,伤到脑子了?

    谢沉书却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戳了她的痛处,赶忙尴尬低头。他刚想道歉,亦或是说些什么缓解,却在低头的一瞬大呼:“我……我衣服呢——”

    这时间,细皮嫩肉的高挑儿郎,正拎着陈旧衣衫站在屋子里嫌弃打量。

    我……

    史云腴见状没再搭理谢沉书,转头去到母亲的牌位前,引香叩拜。

    史云腴闻言轻松跪坐,漫不经心地应声道:“桌子是有的,不过母亲去后,就拿来当做供案了。我平日吃饭,一人抱碗坐在廊下便可解决。至于床,前年家中被淹水后,就一直以地为席,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你若不喜,就快点养好伤,自此离去。无需在这里挑剔。”

    幸好,幸好他那贴身的衬裤还穿在身上。

    《我和太孙有个娃》

    史云腴斜眼瞥向门廊下歇息的狼犬,道是:“它们。”

    史云腴俯身将衣袍整齐地搁在地铺上后,起身去了门边。淡如细雨的眼眸自谢沉书眼前划过,眼见他喝着鸡汤的手愣了一下。

    谢沉书瞠目而望,无语至极。他可有听错?价值连城的羊脂玉不要,居然要求他这等金贵之人给她干两天农活?这女人…这女人真是不可理喻!

    一抬眼对上史云腴直视自己的目光,谢沉书被她的忽然折返惊得无所适从。他转头想逃回地铺,却被史云腴伸来的手臂截住去路。

    睁开双眼,昨日种种,就好似做了一场噩梦。叫他醒时淋漓。可等谢沉书偏过脑袋扫视周遭,现实里古朴素雅的草舍,又将他拉了回来。

    当时情急,谢沉书现在细细想来史云腴昨日的反应,亦是正常。这荒无人烟的山林里,忽然出现他这么一个遍体鳞伤的怪人,任谁都会起戒备之心。她没有真的丢下自己不管不顾,已是仁至义尽。

    谢沉书暗自感叹,面上却依旧淡定。

    思忖半晌,史云腴终是沉声道出一句:“清风使。”

    从供案前起身,史云腴开口时就如窗外的天色般淡淡,她大抵猜透了他的沉默,便说:“放心,你没什么大碍。你若真有大碍,今日也不会有精神找我的茬。趁着鸡汤还热,快些喝了吧。”

    “这是阿兄来这儿陪母亲短居留下的衣物,你们身量相当,凑合着穿。别瞧如今开春,可这山野的天依旧见凉。喝罢鸡汤就将衣服给换上吧,省得染上风寒,那样便难办了。”

    怎料,他一抬头,那股子茶香,就自廊下浓郁在了他的面前。

    呵,看家……

    竟让自己这堂堂太孙为她看家——再说,她这座破茅屋有何可看?谁还能将她的破门偷走不成?

    恍惚一瞬,谢沉书觉得昨日是自己误会了她。

    所以,他是才发现吗?

    谢沉书无奈故作镇静披上衣衫,厉声道:“不是走了,又回来作甚?”

    彼时,门外仍是昨日风雨遗落的潮湿气,山野没有王都的嚣杂,虽是寂寂,却别有一番风雅。

    两相沉默,史云腴盯着母亲的牌位,开始沉思起谢沉书身上的伤来。她实在不解,昨晚替他包扎,眼前人明明浑身是伤,可为什么那么多道口子,竟都是些看起来严重的皮外伤?真叫人诧异。

    史云腴垂下手臂,回身走向窗台将玉珏轻轻搁下。

    史云腴正身摇头,如是说:“不会。不过飞琼与玄青的伤病,都是我看好的。”

    “怎么?还需要我喂你吗?”

    这是到达青霁山后,母亲亲自为她取得新名字,她明白母亲是想摆脱掉关于史家的一切,可是自洛阳一别,已经很久没有人唤过她的姓名了。可那又有什么重要,史云腴是她,清风使不亦是她吗?

    谢沉书专心其中。

    这一夜,大抵是谢沉书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只是这睡觉的地方,对于那睡惯了绣枕软榻的谢沉书来说,还真是种考验。他揉了揉酸胀的后颈,抱怨了句:“让个受伤之人睡在地上,你家竟连张床都没有?”

    它们知道,史云腴要出门了。

    “记不得了。”

    谢沉书无言以对。

    他该有他的骄傲。

    谢沉书闻言嗤然,她还是那么让人不爽。

    “你叫什么名字?”

    史云腴觉得此人真是莫名其妙,便回怼道:“事出有因,不是你让我救你?我总不能蒙着眼为你上药包扎。”

    谢沉书说着抬眼相看。史云腴却将头抵在门边,背对着谢沉书笑了两声,她调侃说:“原你也会道谢。我以为直到你离开,都听不到你一句道谢的话呢。”

    谢沉书却搁下汤碗,自屋中环顾,蹙眉犯起嘀咕。

    “飞琼?玄青?”谢沉书无解。

    史云腴就只管救人,不多过问她不该过问的事。

    翩翩前行,路上偶遇几株活血的草药,史云腴便掀起帷帽素手将其摘下,小心放进背篓里。

    昨日黄昏过尽,谢沉书再醒来时,已是次日清晨。

    跟着瞥了眼地上的鸡汤,更是诧异大呼,“桌子也无!?”

    这一方清幽天地,俨然成了她的心归之境。

    史云腴说罢,带着丝丝清风潇洒跨门。

    缓缓端起鸡汤,谢沉书随口相问:“你拿的是什么?”

    可既是决定救他。

    毕竟,待谢沉书伤好离开后,他们也不过成为彼此生命中陌生的过客罢了。一个名姓与身份而已,又何必去执着,徒增烦忧呢?所以,他们才会如此默契地谁都没有说实话。

    史云腴眯起眼,将目光一寸一寸落在谢沉书那被细纱缠绕,若隐若现的健硕胸膛,丝毫没有回避之意。昨夜该看的,她都已看尽。今日已然见怪不怪了。

    说话间,史云腴抬脚来到木箱边停下,似乎在翻找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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