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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转而替杳杳开了房门,将她迎进来,又将窗户关上。

    她这一回预见了迷梦镜又会将她挡上一挡的情形,却并不放在心上,只做好了应对。

    “那我一会儿便离开了?”

    杳杳放心地收回了手,顺带着感叹了一句。

    他想了许多,想那些他冲动时想说却压抑着未曾说出口的话,想她看向他时的每一个眼神与表情,想她将玉挂在自己颈间时袖口拂过带起的清甜气息。

    她甚至随着这简单的一瞥,瞧见了京城的繁华,与她在他童年的梦中瞧见的无二。

    此时杳杳重新退远了一些,他才将那些下意识的紧张收起,又是一副从容样子。

    “怎么啦?”

    在她想来,迷梦镜本就同周云辜有几分亲近,这段时间又一直待在他身上,想必更加亲近了几分。

    她提起的一口气并未放下,只转而道:

    顺手拈出那个繁复却熟稔于心的诀,就这样轻轻点在眼前人的额间。

    她已忘了自己本来要同他说些什么,此时倒还记得要同他说一说自己兴许要离开一段时间这件事。

    “好东西。”她挂完,退后一些,打量了片刻,又朝周云辜眨了眨眼,“能保你平安的,千万要好好佩戴,无事不要取下来哦。”

    似乎过了合适的时机,那些有关想念的话语就不再适合宣之于口。

    杳杳点了点头,有些抱歉。

    周云辜便须微微抬起目光,才能看见她的面庞。

    “是这样的,方才你也看到了,有一位神仙界的朋友来找我”

    杳杳便继续讲道:

    “你不介意就好。”

    “所以你是要同我道别吗?”

    她此时仍是站起身来,微微朝着他的方向倾身的动作,点在他额上的指尖也还未来得及收起。

    杳杳坐下,周云辜如往常一样问她是否要喝些茶。

    周云辜“嗯”了一声,转而又问她:

    她不过赧然片刻,就直言将疑惑问出口。

    杳杳并不知道他在笑些什么,心想莫不是玄炽出现和消失太过突然,吓着他了,怎么人变得有些傻愣愣的。

    “对了,有一桩事情想和你说一下。”

    周云辜听了个大概,轻轻“唔”了一声,接过她的话道:

    “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怎么了吗?”

    但想念却被一举一动写在眼前。

    他此时看向杳杳的目光分外认真,并无探究之意,反而像是带着什么别样的情愫。

    夜色清寂。

    “无妨。我本也在犹豫如何同你说起。”他顿了顿,道:“我家里人修了书,问我年前回京一趟。”

    周云辜握着杯子,从头至尾并未显露出什么流于言表的不舍与挽留,此时抬眼望她,却让她在他眼里看见了那些似乎难以出现在他身上的神情。

    就这么一番思虑的过程里,周云辜已简单将茶水煮好了,沏到杯子里递给她,如往常一般细致地叮嘱她小心滚沸的茶水烫手烫口。

    这次的梦境一切都平和而祥宁,不带半分危机与杀意。

    “嗯。”

    也不知道这句下意识的轻声低语中,哪几个字戳中了她的心,杳杳低低笑着,道了一声“好”。

    转瞬她又觉得自己多虑——周云辜这些日子随着她见过多少惊煞凡间人的事物了,也从未见他有过这样的反应。

    谁知他只是微微摇了摇头,随后浅淡地笑了一下。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倾身凑上前去。

    只是司命托玄炽同她讲的那桩事情也不可耽搁,她便收了想要仔细问一问周云辜的想法。

    这段时间她也同不少凡人有过相处,看了许多凡世间约定俗成的规矩,知晓他们尤其看重男女之防,而此时天色又格外的晚了。

    难为杳杳开口说那件要紧事情之前,还能想起这一茬。

    周云辜听她这样说,先是微愣,旋即又轻轻笑了笑。

    她心里挂着事儿,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好。

    他抬起眼,看着她,下意识便道:

    如今她将周云辜放在心上,便不忍有半分唐突到他。

    杳杳随意点了点,凭空出现一条红绳,就将玉牌坠于其下。

    杳杳又想了想,觉得一切都妥当,似乎没有什么旁的事情好叮嘱了,只又补充了一句“那我走了呀”,就一挥衣袖,瞬身消失在周云辜的眼前。

    杳杳本该就这样离开,难得也有了些不舍。

    杳杳就想起来,之前为了方便他同她分开后好联络她,迷梦镜还放在他手中,而后来的旅途其实他二人几乎时时刻刻都在一处,杳杳便也忘了这一茬。

    周云辜手上动作微顿,偏过头来瞧了她一眼,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她的手。

    炉上烧着的水渐渐沸了,他才抬眼望了杳杳一眼。

    周云辜闻言“嗯”了一声,杳杳便等着他的后话。

    茶也饮了,也算是道了一场别。

    他应了一声。

    只是这样的缠绵叮嘱终有尽头。

    而周云辜定定坐了许久,直坐到天光微现,将长夜驱赶。

    她透过缭绕的雾气去瞧周云辜,瞧不清楚眉眼。

    周云辜便去替她煮茶,一边分出神来听她讲话。

    杳杳这样问他,不再提及方才的来客。

    她总觉得眼前的周云辜似乎藏着什么心事想要同她说一说,却又叫人摸不准他心中的主意。

    “啊,如此。”杳杳讷讷应着。

    既然分别已成定论,她也不是一个爱在小事上磋磨犹豫的神仙。

    他看得出她似乎很着急要为了“那桩事”回天上,若是在往常,他能以平常心视之,而杳杳又同他熟识,便值得他好心说上一句“快去吧,别耽搁了”。

    她试探着问对方。

    她这才有了些笑意,整个人也松弛下来,不复离别前的不舍和紧绷。

    他便不再有更多繁杂而辗转的思绪,只将想念二字刻在心间。

    “他主要是来替别人带个信儿,说是有件事儿须得我回去瞧上一眼才算妥帖。”她说到有件事儿时,眼神有些微闪躲,且似乎是在含糊其辞。

    可此时,他却不舍得将这句似是为他人着想的催促话语说出口来。

    杳杳觉得脸颊有些微热。

    周云辜自她重新靠近时,心跳就加快了一些,人也微微有些僵硬。

    只是她一个诀打到底,却是出乎意料的顺顺当当。

    “不如我进来说吧,外头风大,怕凉着你了。”随即她又想起什么,补充着问了一句,“你不介意吧?”

    “好。”

    青碧的玉,瞧着便不似凡间物,气息温和而润泽。

    杳杳这才思量着开口道:

    暖炉烧出来的热意很快又散布整个屋内,桌上的烛火也平静地燃烧。

    “你们的京城瞧着也很是不错,跟我们这些日子路过的地方都不太一样,似乎要繁华热闹上许多。”

    杳杳将玉牌细致地挂到周云辜的颈间。

    周云辜微微低了头去摆弄茶炉,一时没有答话。

    “不用不用。之前那回是为了看得更清楚,情况特殊嘛。这一回我只需简单看一看”

    最后,他想起他同她说“我等你回来”,而她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好”。

    周云辜就也不会再过问,哪怕他隐约觉得方才他们所谈论的事情是与他相关的。

    玄炽就那样消失在眼前,周云辜也不过只是分出一眼,就全然不在意。

    “我等你回来,带你一起去看看繁华之景。”

    半晌未答话。

    他指尖摩挲过玉牌,似乎上面还残留着她的体温。

    杳杳晃晃脑袋,将散漫的思绪收回,这才回过神来。

    盼她归来。

    “不是什么要紧事儿,但总归我得回去一趟。很快就能回来——只是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天上一天,人间便是一年。所以纵使很快我就能回来,兴许对凡间人来说,也得要上一些时日”

    她不过“咦”了一声,就专心去感知和阅览那些关于未来的预兆。

    “那就这样说定了。走之前还有一桩小事,我可能得再探一探你的梦。”

    “本来想同你一起过这个年节的,现在看来许是要错过了,还挺可惜的。”

    她微微抿唇,想了想,又从袖间掏出一块玉牌。

    杳杳便同周云辜道:

    他望向正微微仰起脸同他说话的杳杳。

    冬日的夜里随意起一阵风,都是凉的,此时窗又敞开着,屋内的热乎气儿还未来得及往外扑,就被晚间的寒意一点点侵占着逼进屋里。

    杳杳呼了一口气,慢慢将一杯热茶饮了下去。

    “需要我将镜子还你吗?”

    却听见他说:

    她看向对方。

    就好像若是他不去说,离别前的不舍缱绻便能一直延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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