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三节 回府亲心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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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发现了什么？”春烟道。

    他一愣，这才认真端详起我来，见我面色无异，又笑道:“是，葭儿说得对，杨葭已经死了。你现在是监察御史杨大人的女儿。这个地方，还是少来为妙，以免落人口实，授人以柄。”

    再往下翻去，一张宣纸上写着一行细小的字:山上山 水中水 云上云 雾中雾

    他笑道:“这里是你的家，你什么时候想回来都可以。”

    放下去。

    “你怎么想起这个时候回来了？可是宫里发生了什么大事？”他问道。

    “女儿回来看看，也许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看来还不知道尹临已经回来的事情，可是真的是如此吗？

    “不，先回一趟杨府吧，我想回去看看。”

    “杨家还有这么多的人，为何一定要牺牲我娘？”

    老天爷，杨葭她究竟是做错了什么，需要你这样的惩罚她？还是其实这原本就该是我的宿命？

    我有太多的犹豫，也有太多纠结和放不下，只能硬着头皮闭上眼，开启封口……

    我苦笑，她怎么会明白我现在心里有多么难受，只道:“去吧。”

    “夫人，夫人您在哪里？”春烟的声音慢慢飘过来。

    说着也不等我回话就要往后院走。

    看门的大叔已经有些驼背了，看着回来的我呆愣了几秒钟，眼中逐渐有雾气散开，道:“四小姐？您……还活着……老奴这就去禀告老爷。”

    “努力？”他猩红了眼:“你问我为什么？ 我告诉你，因为她是杨家的女儿，所以必须要为杨家牺牲！”

    我抬起头，蓦然发现自己泪流满面。我赶紧擦了泪关上所有的箱子，然后疾步走出那屋子，来到与春烟初分离的地方，道:“我在这里。”

    “怪就怪，你娘爱错了人！她若是当日选择进宫，今日也许已经贵为皇太后！而我们杨家，也大可光宗耀祖，何至于落得今日地步！我本想着既然你娘不行，就让她的女儿来代替，谁知道你也是个不争气的！”

    “夫人，我们到了。奴婢先去叫门吧。”

    我摇头，眼泪瞬间滑落:“爹，事到如今您还想瞒着我吗？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我熟悉的样子，只是曾经的鲜花红极一时，如今因无人打理变得凌乱不堪。那几条通往后院的青石路上，也多出许多青苔。还有我与杨采最为喜欢的秋千，也因为下过雨潮湿得不成样子。

    我心里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推开书房的门，正中央的大书桌前，爹正捏着狼毫在写着什么，听见声音头也没抬地道:“放下吧。”

    谁又能看出来呢？这块石壁上到处都是青苔，一看就是经过山水常年的滋润，顶上还有一股沁水流出，到处都是湿漉漉的，这样一个看似普通毫不起眼的地方，一般人是如何也不会生疑的。

    最后，我的目光落在那个最小最不起眼的箱子上，它看起来已经有些来头了，可是色泽仍旧很是光滑。我把手覆上去，很奇怪的有一种亲切的感觉。

    她身边明明百花齐放，可我还是读出那属于女人特有的孤独，这种感觉从我第一次见姑姑就有。

    春烟皱起眉，很是担心我没法向尹临交代。我淡淡一笑，现在哪里还有心情去想跟尹临说过的话，那个被我揭开的秘密，其实才是对我最大的触动。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这一桩桩一件件事情都在告诉我一个可怕的事实:我曾经所遭遇的一切，都是我这个名义上的爹，一步步安排好的棋局。我只是他的一枚棋子，而我，居然可笑地把他当做我救命的稻草……

    ……

    “家族大业为什么要依靠一个女人来承担？难道爹您自己不会努力吗？”

    我摸着墙壁道:“你看这里，杂草丛生，根本没有任何机关。或许，不是这里。”

    我拉住他道:“不用了，我自己进去。”

    说什么侄女像姑，都是骗人的，骗人的！

    “夫人，我们现在去哪里？回宫吗？”

    女子的身后，始终有几道目光紧紧跟随。有时是一个男子，有时是另一个女子。

    我心里一疼:“这里不是女儿的家。”

    我的手开始不由自主地抖起来，全身都像是被钢钉砸中了般疼的死去活来，怎么会，是这样？

    走出的同时我按动斜面机关，石门悄无声息地合上，犹如一座天然屏障，又像一面光滑的墙壁。

    那大叔揩了揩眼角:“好好好！这里是四小姐的家，四小姐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您能活着，真是谢天谢地呀！”

    “为什么？”他的语气变得凝重，隐隐带着无尽恨意:“为了杨家的百年基业！你祖父走得早，杨家的担子全都落到我的头上。那时候先皇看上你娘，可是你娘死活不肯，非要跟那个落魄的书生在一起，害得我们整个杨家都翻不了身！”

    画像，是一个女子的画像，画中人时而蹙眉时而微笑时而压抑地哭泣时而轻歌曼舞潋滟成纱；时而在花丛中扑蝶时而泛舟湖上；时而背上竹篓时而湖边垂钓……

    我掏出随身携带的画纸，摊开了面呈于他，道:“画中人才是我的爹，对吗？而我娘，既不是您的二夫人，也不是四夫人，而是，您的亲妹妹，被我唤作姑姑的人，杨兰芝，对吗？”

    他收起眼中所有的光华，口气也冷了下来:“你知道了什么？”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不错，一切都是我做的。”

    杨府已经没有几个下人，我以为这是最好的结果，原来却是对我最大的伤害。

    我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

    春烟一愣，我归家应该是一家人高兴的事，为何……

    怕我见到他失意的样子，又回过头继续蘸了墨水，作画道:“爹闲来无事，便想着练练字。往日忙碌惯了，这些日子，也算是忙里偷闲了。”

    他低着头，我只能看到满头青丝暮成了雪白，只有那肩膀看起来依旧坚挺，身躯还是凛凛。

    而那另一位女子，我亦是见过的，便是我的亲娘，杨府的四夫人。

    我动情地道:“爹！”

    我收回手。

    我是来寻找答案的，可是，突然有些犹豫了起来，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不想打开。

    我坐在马车里，多希望时间可以过得慢些，太阳可以晚点落山，回家的路程可以远得望不到天际，那样，我就不用面对即将到来的锥心蚀骨了。

    我点头，道:“不要惊扰其他人。”

    我仔细琢磨着这些字，丝毫没有头绪。

    可是……

    尽管做过许多次思想挣扎，回来路上做好了许多准备，但是当听到他亲口承认的那一刻，我还是不由自主地全身战栗起来，我无法相信，一个我尊重了十几年的爹，其实才是最大的幕后主使，我真的不能相信……

    “葭儿你说什么？怎么可以用这种口气跟爹说话！”他怒了。

    再收回手。

    那只正在写字的手一顿，抬起来一见是我，放下狼毫就朝我走来，道:“你怎么回来了？你妹妹呢？”

    “我全都知道了。”我无声哭泣，泪水湿了面颊:“为什么要这么做？”

    信飞了下来，掉落到金黄色的地面上，是那样的平静，我心里却激起万丈涟漪，那风浪一阵接着一阵，一次高过一次……

    箱底压着一张写满字迹的宣纸，看样子是主人家一早留下来的，我犹豫了一会还是展开了信件，开始读起来。

    “我娘她是您的亲妹妹，她与我爹两情相悦，您为什么要活生生拆散他们？为什么？”

    这是一间不大的房间，四周布置得简洁而整齐。奇怪的是整个屋子没有一样像样的家具，屋舍空空的，就是最里面的墙根下整齐摆放了数十个楠木箱子。而另一侧有一个箱子与其他箱子都不一样，它口径较小，密封却是最严实的。

    春烟的身后跟着几个魁梧的汉子，应该是来接应我的。为了不使其生疑，我道:“我想我们找错了地方。”

    俨然把我当成送茶的侍女。

    我看着已经陌生的爹，他面目狰狞，面色扭曲，跟我记忆力慈眉善目的爹大相径庭。

    从画像上来看，那男子极为喜欢姑姑，就连她最细致的一颦一笑都能触及，可见是爱有多深。可我不明白的是，为何娘会出现在画中，而且只有一次。另外的部分，全部都是姑姑独自赏花或看景的惆怅。

    我走过去，打开了第一个箱子，封口揭开的一瞬，数十道强烈的光线晃得我几乎睁不开眼睛，几秒后我回过神，愣愣看着箱子里的东西，再逐个揭开剩余的箱子。这一瞬间，黑夜被照亮的如同白昼，我也仿佛置身在一片金黄色的大地上。

    画中人，是姑姑。

    她身后看她的男子，是我没有见过的俊俏。他一身红衣赛过冬日的红梅，健挺的眉配上薄而性感的唇，不但没有男子的英勇，倒是远看着自有一种病态之美。

    十五个口径一米余深的箱子，每一个都装满了一寸来长的金条。这些财富，足以使万圣秣马厉兵，发展军力。即使我这个成长在商人之家，又在皇宫里数日的人，也不由得瞠目结舌。

    呵呵，我自嘲一笑，哪里有什么第一次，我也只是见过姑姑一次，而已。

    第廿三节     回府亲心伤（第二更）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将杨家的基业发扬光大，我何错之有？”他问我。

    我一阵心酸，不敢再接他的话，我怕自己忍不住会哭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