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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柔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素依的眼眶也渐渐湿润,道:“云柔……你以后在宫里要……要长点心思……万不能再这样……淘气马虎了……”

    一语未完却是越来越无力,云柔大惊失色,不停地唤着她:“主子!主子!你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孙太医就到了……”

    孙太医应了声,忙半跪在榻前替素依诊治,只是诊治了半响却是脸色越来越难看,起身摇了摇头,道:“恕老臣无能,小主这病怕是……”

    素依唤了声:“万岁爷……”

    恰在此时一阵疾风卷着窗外的梅花而落,为佳人的唇色染上了几分绯红。

    长喜忙站了起来,说:“我去吧。”

    说着便要出去,素依一把握住他的衣袖,涩声道:“不……”

    素依的眼泪唰唰而落,她伸手环住他的腰身,喃喃道:“对不起……”

    声音里却已然夹杂了雷霆万钧之势,那目光阴鸷如能噬人般泛着冷冷的寒光,孙太医登时便吓出了冷汗,他在宫中几十年见惯了天子生怒,可弘历登基不过才一两年的时光他到底是没见过他如此可怖的神色。哆哆嗦嗦便跪了下去,颤颤巍巍地说:“老臣无能……仪主子怕是不行了……”

    “来人!将太医院的太医统统都给朕宣来!”

    “不要走……”

    弘历立即站了起来按住孙太医正欲请安的手臂说道:“孙太医,你快看看她。”

    弘历一脸焦灼之色,神色冷凝地几乎与寒冰无异。冷风兜面,他却丝毫感觉不到寒冷,心中只是一阵紧过一阵,紧抿的嘴唇,紧握的拳头,紧绷的身体无一不显示了他内心的不安与焦虑。

    云柔道,“我去请孙太医,主子醒了,这是好事。”

    漆黑的夜空中遥遥挂着一轮弯月,清辉暗淡,夜色浓郁,弘历疾步行在风中,脚下一个打滑,身子几乎摔倒,吴书来眼明手快的扶住他,唤了声:“万岁爷……”

    过往重重一一从眼前掠过,她伸出苍白的手指抚上他的面颊,柔声道:“别生气……”

    院中的红梅迤逦盛开,满庭的红梅迎霜傲雪艳丽生姿。

    顾谚昭怔怔地睇望着纸上的人儿,挥笔在一旁写下几个潇洒苍逸的字: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

    “那镯子……”

    吴书来见这情形忙挥手示意众人出了屋子。

    秋若刚忍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素依已经三了五日,可她这模样却似是根本不知,她本想告诉素依,可见素依这般模样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云柔道:“主子……你莫要担心,万岁爷正在来的路上呢……”

    弘历却是久久不能回神,素依躺在床上斜斜地望着他,眼神似水无波,弘历的心狠狠撕痛起来,似被一只巨大的手在恶狠狠地撕扯着,他一步一步向她走去,却是每一步都如同走在刀刃上,只觉得双腿似坠了两个千斤大鼎似的万分沉重,终是走到了榻边,他却是一个趔趄半跪在脚塌上,沉声唤道:“素依……”

    “嗯,你一定会没事的……”秋若接着说道。

    这个“他”别人或许不知,秋若却是再清楚不过了,重重的点了点头。

    素依失声微笑,“秋若……我对不住你……没能让万岁爷放你与秦大哥出宫……”

    浮生散尽人茫茫,画影形单泪两行。往昔流年终成空,世事直把身事弄。

    他从来没有这样恨过自己,亦从来没有这样的明白什么叫做胆战心惊……

    弘历一把将她抱住,紧紧地箍在怀中,那模样竟似要将她嵌入身体里一般,他粗重的呼吸声夹杂着微微的颤抖:“我不许你死!”

    说完便又蹙了蹙眉,她每说一句话,胸口便疼上一分,云柔急促的摇头,安慰道:“怎么会?主子好着呢……孙太医马上就到,主子一定会没事的……”

    素依咬着嘴唇,吃力地说:“交给他……”

    秋若正拿帕子抹着眼泪听到她的呼唤微微一愣,抬头见她醒了便露出一抹笑容:“主子……你醒了?”

    素依只觉得胸口闷的发疼,似乎喘不上气来一般,她深吸了口气却觉得整个胸腔乃至五脏六腑都是疼痛难忍,当下便苦笑了一下,她的身子怕是不行了,也难怪宫里的这几个人皆是聚在她屋里而且是脸色各异。

    素依笑了笑,“还好……你们都在我身边……”

    弘历艰难地摇头:“只要你活着,你说什么我都愿意……素依,你不能死,你不能离开我……”

    说完便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

    娇丽的红梅被他寥寥几笔勾勒的惟妙惟肖,逼真非常,可那一片嫣红的梅花中却有一个绝色佳人,云髻峨峨,眉似新月,玉面淡拂,清眸流转间动人心魄。而最让人心动的却是佳人的拈花一笑,百般难描。

    秋若也不停地唤着她:“素依!你醒醒!你说要求万岁爷放我跟秦大哥出宫的,万岁爷马上就到,你不能骗我……你说过要同万岁爷说的,你再等等……”

    顾谚昭撂下手中的笔,复又凝望了许久方淡淡说道:“收起来吧。”

    秋若摇了摇头,“主子……你别说话了……好好休息吧……”

    众人忙俯身恭请圣安。

    秋若摇头哭着:“你没有对不住我,我不想出宫,我只想守着你……”

    弘历的脸色霎时由灰青转为煞白,他瞪着孙太医似是没清他的话,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停了几日的雪又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

    寒风凛冽,吹在面上如刀割石磨一般的疼痛,下了一日的雪,到了晚上却停住了。

    云柔一边点头一边泣声说:“云柔都记下了,主子……你别说话了……孙太医马上就到……”

    素依无力地摇头,眼中的泪水滑了下来,长喜引着孙太医而进,吴书来见状,小心翼翼地上前说道:“万岁爷,孙太医来了。”

    弘历一个疾步迈到床榻跟前,一把握住素依的手,颤声道:“素依……”

    “素依!”

    弘历一把推开他,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

    素依低声说:“我怕是……”

    素依面无血色地躺在床上,被褥是上好的蚕丝鹅绒被,她小小的身子陷下去大半,乌黑如绸的秀发披在脸颊一侧,愈发的显得她的脸颊小巧苍白,她昏昏沉沉之际听到有呜咽声传来,似是有人在哭,挣扎了许久终是抬起了厚厚的眼皮,烛光微微有些刺眼,她动了动手臂想抬手遮住眼睛,却使不上力气来,嘴唇噏动了许久,终是吐了几个沙哑轻微的字:“秋若……”

    素依眼角的泪水倏然滑落,眼皮却是越来越重,她低喃着:“我……”

    屋子里本是燃了上好的绌秀炭,炭火烧得通红,满室的暖意,可奈何这些暖意却被呼啸而来的冷风袭走大半。

    弘历定定地望着她,素依勾唇浅浅一笑,抚摸着他的眉心:“你生气的样子……好吓人……”

    素依微阖的双眼微微挑动,呢喃了一声:“万岁爷……”

    弘历的手掌冰凉,而素依的手指却更是冰冷,弘历心痛地望着她瘦弱不堪的容颜,涩声道:“我对不住你……”

    吴书来叹了口气,心道:钟粹宫里的那位,当真是到了如此地步吗?摇了摇头又步履匆匆地跟了上去。

    素依……你一定要等我……

    那纸上却切切实实的是梅花,却也不尽然是梅花……

    弘历的声音急切:“我不许你说对不起,只要你好好活着……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顾谚昭坐在案前,修长分明却又略显苍白的手中握着一只玉墨描金纹的笔,正沙沙地在纸上勾画着什么,但见他的眼神每隔片刻便朝窗外望去,这模样应是在画梅花了吧……知香几次想走上前去把窗子阖上,却终究是忍住了……

    “秋若……纯嫔走了吗?”

    疾风呼啸而过,吹得那开着的窗子哧啦作响,有雪花从窗外飘了进来落在宣纸上,立即便消失不见。

    秋若重重的点头。

    素依无声地落泪,弘历放开她的身子,睇望着她,说:“你想出宫,对不对?你想见顾谚昭,是不是?”

    素依眼波流转,这才发觉宫里的众人皆是聚在她屋子里,秋若云柔的脸上还挂着泪痕,而跪在一侧的长喜更是双眼通红,心下顿时便明白了,无力地说:“我没事……”

    伴随着这一声低沉有力的呼唤,弘历风驰电掣般走了进来。

    云柔也是喜不自胜,凑了上来:“主子……你好些了吗?”

    一时间气氛安静得吓人,素依见他腥红的眸子犹是泛着红光,而那紧绷压抑的身子也不自觉有些颤抖,心中对他仅存的怨恨也消失殆尽,顿时泛起丝丝暖意。

    素依唇边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喃了一声:“万岁爷……”

    弘历的脸色可怕极了,眼睛布满了血丝腥红一片,额际的青筋突突直跳,手掌被他攥得咯咯作响,他一把抓住孙太医的衣襟将他提了起来,怒视着他,那模样像极了陷入绝望的困兽,他咆哮道:“医不好她,朕便要你整个太医院陪葬!”

    素依的心中微诧想问些什么可胸口却是一阵阵的沉痛,她抿唇艰难的吐出了几个字:“我的身子……怕是不行了……”

    弘历脑海中嗡然一片,天旋地转起来,吴书来忙扶住他踉跄的身子,唤道:“万岁爷……”

    弘历又坐回榻上将她揽入怀中,痛声道:“是我不好,

    素依无力地摇头,弘历又道:“我即刻吩咐人叫他进宫!”

    素依被他箍得几乎透不过气来却无力将他推开,只极是吃力地说:“放过孙太医……饶了他们吧……”

    他明知她身体不好,却将她撂在一边不管不顾,她来想见他,他却因为那一点点的孤傲将她狠狠地推向一边,而这样轻轻的一推,却将她推入了万丈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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