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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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冷敷的法子也进行不下去，因为江折容很快就抓住了她的手，如生病的孩童不愿松开心爱的玩具一样，不肯让她离开。桑桑只好在床边陪着他。

    原来江折容是在为这件事生气吗？桑桑瞬间觉得自己找到了症结, 松了口气。

    常年在钢丝上凌空步行，总会有摔落的时刻。

    偏偏，那个人是江折夜。

    而他现在之所以产生了这样的感受，恰恰说明了，她在躲避他。

    从小到大，他们兄弟几乎没有分开过，过一样的生活，上一样的课，练一样的剑法，自然，也不是第一次喜欢上同一个东西了。

    江折容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何时露了馅的。但从她态度变化的时间点推算，料想，应该就是飞天花灯节前的那一回。

    为什么她从来不反抗，总是乖乖地任由他施为？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她到底和兄长这样做过多少次了？

    江折夜只比他先出生一小会儿，却一直表现得比他成熟很多，自幼就肩负起了保护者的角色。他们的父亲常年闭关，母亲和祖父母又不在了，在那样一个复杂的大家族长大，过的日子，自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无忧无虑。正如再祥和宁静的河面，也会藏着危险的杀机。如果没有兄长，自己多半是无法平安无忧地长大的。

    唯一的解释，大概便是她察觉到了真相。

    但是，他们从来没有为了争夺一个东西，而衍生出无法调和的矛盾。

    可世上没有如果。

    完全做不到。

    桑桑摇头如拨浪鼓, 按捺着心虚。

    他知道，挑明了也很可能得不到想要的结果。但是，眼睁睁看着她一步步地疏远自己，他做不到。

    暴雨如注, 所处之地，就是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www.kaiyiwenxue.com漫天都是青色的，黏湿阴冷的雨雾顺着墙根, 渗入了砖石里，形成了一团团斑驳的水痕。似乎也渗入了脊骨中，让人轻微地打着哆嗦。

    他知道自己不该去介入，也自卑于身体状况，没有信心去争夺，去护她一生。但是，嫉妒心依然不受控制地疯长，他一边羞愧内疚，一边又难以自制。

    第一次在魅妖巢穴见面时，她是古灵精怪的小妖怪，装死、示弱、讨好各种招数轮流使出，哄骗得当年初出茅庐的他团团转。

    但江折容不后悔。如果他们兄弟一定要有一个人受此折磨，他愿成为那个承受的人。

    而踏空的这一天，就这样猝然来临了。

    尽管桑桑很想有底气地反驳他, 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地拍一拍江折容的肩。无奈，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了，她根本来不及掩饰自己的表情，而表情诚实地出卖了她的内心。

    顾不上会不会被路人看出问题了，桑桑用妖力御风，送了江折容回府。撑到了入门的那一刻，他就如油尽灯枯的人，蓦地软倒在了地上。

    这一挡也的确去了他半条命。江折夜耗尽心血，熬得憔悴万分，才将他从死亡线拉了回来。

    第一次不受控制对她做出那种事后，在胸腔里爆发的如愿以偿的幸福，混杂着罪恶感，终于压倒了他的理智。

    那是一种，渴望得到某种东西的眼神。

    兄长就是他在这世上最亲的人。

    毕竟任何东西都能找到替代品。没有替代的，也可以共同分享。

    桑桑咽了咽喉咙。

    那些不该发生却已经发生了的暧昧亲吻，沿着脊髓，渗入了回忆的笼里。

    因为她试想了一下，如果是在前期，江折容修为还在，她和江折夜又没有多深的羁绊的话，那么，自己确实很有可能会当场改变目标。

    为了活下去，还得倚仗兄长不断地外出寻找强大妖魔的内丹。

    “做正事？”江折容的神情在一刹那变得十分难看，如阳光下聚拢了挥不散的阴翳，尖锐，怨愤，不复冷静:“又是那些生孩子的事吗？”

    桑桑手足无措，有些臊，也有点恼，心跳的节拍也乱了，突然想到了自己之前用过的借口，急中生智地挪用了过来:“因为我最近在忙正事呀。等下次……反正就是过段时间，我闲下来了，就会来找你玩的，我保证。”

    那个位置，本来可以是他的。阴差阳错被越位代之。在她定居在云中后，每天都能看见她的笑脸，虽然也得到了宽慰和快乐。但是，与此相对，他也不得不日日亲眼看着她和兄长的相处，看着他们越走越近。

    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她和兄长的相识，竟是因为她认错了人――这是不是说明了，她在最开始，满心满眼想着的都是他，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别人？

    而付出的代价，是他的修为。

    可是这事儿也不好解释。换了是以前, 她基本每一天都会去找江折容玩耍, 根本不会区分什么“这次”、“下次”，自然也不会产生很久不见对方的概念。

    虽然她确实在躲着江折容，但这种情形，打死她都不会承认的。

    这一等，就等到了深夜，过了子时，她才听见了车马

    而且，她有种预感，若是自己附和了江折容的话，反而会火上浇油，更深地刺激他。

    哪怕是为兄长豁出性命，他也无怨无悔。

    所以，江家事变时，即使知道很可能会死，他也没有半分犹豫，为兄长挡住了杀劫。

    难道说……他已经怀疑她知道了真相，所以才故意这样问，来试探她的态度的？

    因为天性内敛，江折夜的心思从小就藏得很深。所以，江折容很清楚，自己一旦察觉到了什么，就一定不会有错。

    他成了一个再也不能拿剑、不能有激烈情绪波动的废人。诸多煎熬，无法一一言表。

    而且，兄长为了给他续命，不得不多次以身犯险，何尝又不是一种折磨？

    但是，这一份无悔，在喜欢的小妖怪和他兄长并肩而立时，演化成了深深的不甘和痛苦。

    “你的事，我从不觉得麻烦。只是，我现在已经没有修为了。”江折容打断了她，掌心微一用力，覆着她的后脑勺，将她更紧实地压向自己怀中，语声平静地挑破了事实:“如果我修为还在，你每天晚上会来的地方，就是我的房间了，对吗？”

    “我……”

    他感觉到了，兄长和他一样。

    “桑桑，为什么偏偏就是兄长？”江折容的声音在大雨中不甚清晰。他似乎不愿让她看见自己的表情，按着她的后脑勺，但呢喃中蕴藏的苦闷与不甘，却藏也藏不住:“先来的人是我，先和你亲近起来的人也是我，就连你喜欢的这张脸，也是我先出现在你面前的。三年后，你之所以照顾我兄长，也是为了向我报恩。可最后，明明已经知道自己认错人了，你还是选了他。”

    江折容的嘴角微微一挑，轻轻地问:“那在飞天花灯节前，桑桑说的下次再找我出去玩，还算数吗？我等了你很久, 都没等到‘下次’。”

    可是，江折容不是应该比谁都更清楚背后的原因么？

    话没说完，她的后背就抚上了一只手，压着她的腰，往前一按。她的整个身体，被迫前行了半步，被江折容搂入了他的怀中。他抱得是那么地用力，桑桑只能仰直脖子，才能勉强呼吸。

    桑桑的眼神有几分闪躲, 黑葡萄似的眼珠往旁边溜去，小声说:“我、我哪有躲你啊, 我们不是昨天晚上还一起吃饭吗？折容, 你想什么呢？”

    .

    从小到大，兄长已经为他承担、退让得够多了，也该换他来报答。

    桑桑连忙将他送回了房间，盖好被子，给他擦掉了嘴角的血迹。摸到他的身体忽冷忽热，额头与胸膛如火烧，就知道是传说中的旧疾发作了。

    但他发现，对着熟人时，她骗人的功力，实在有待提高。

    在侥幸的心态里，他一次次地沦陷，沉迷于其中。偶尔，也会有怨愤不平在心中闪现――

    这时，桑桑瞄到了屋檐下的雨珠渐渐变小了，仿佛找到了救星，晃了晃他的身体:“折容，雨要停了，街上的人马上要多起来了。我们先回家，我再听你慢慢说，好不好？”

    无奈，江折夜并不在家。桑桑想找人问问怎么办都没法子，有几分六神无主，只好先出于经验，给他冷敷了额头。这时她已经彻底将别的事抛于脑后，满心只剩担忧。

    这种事是会上瘾的。明知自己欺骗兄长，又是在乘人之危，是应该唾弃的、卑劣无耻的行径。明知这是偷来的温存，也一直戒不掉。如渴水的人对清泉上瘾了一样。

    江折容没动，身体还一僵，竟突然松开了手，想偏开头。

    为什么明明一开始占尽优势的他，最后只能栖身在别人的阴影下，当兄长的替身？

    桑桑一怔，察觉到了不对，第一反应不是逃出他的怀抱，而是反抓住他的肩，不让他避开。定睛一看，就惊恐地发现，江折容的嘴角溢出了鲜血。

    她哪里敢回答他上面的问题。

    这一句句直白的话语，如同魔咒，和着雨丝织成了丝线，缠绕着桑桑的心，勒入了血肉里。她气息颤抖，揪住了他后背的衣裳，小声说:“我不是你以为的那种‘选他’，只是请你哥哥帮个忙而已。我不找你，是因为……是因为不想麻烦你。你身体不好，我想让你多静养……”

    双生子一母同胞，相互之间的连结，天生就比普通骨肉血亲更强，如同镜里镜外的另一个自己。很多时候，无需言语，就能遥遥感应到对方的心意。

    江折容盯着她的表情, 确切来说，是盯着她那张正在吐露谎言的柔软嘴唇, 目如湖潭, 幽寒而深不见底:“没躲吗？”

    所以，当江折容第一次注意到江折夜望她的眼神，心脏当即一沉。

    他甚至想过，如果和桑桑在一起的是其他人，自己大概还是能忍而不发的。

    再努力地粉饰太平，也遮不住冷淡和疏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