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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桑心神战栗,还有点缓不过劲儿来,忽然,感觉到手一暖。

    房间里倒是有很多话本,江折容因为下山多了,还带了很多小玩意儿过来。但桑桑为了表现自己被关着的不满,不是时时刻刻都会理睬他,江折容就默默地坐在旁边看着她。

    簪子外面镶了昂贵轻薄的金丝,倒是没有断成两截,但光滑的簪身,也已经出现了不容忽

    这居然是一只浑身湿透的野狐。

    江折容定定地看着她:“你真的想听?”

    突然,在近处响起了一声陌生的兽鸣“嗷呜”,冰凉的雨珠随着湿润的风,弹到了桑桑的颊上。她惊醒了,一睁眼,就对上了一双棕色的兽瞳,蓦地坐了起来。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有两年身体很差,下不了地,一直都在床上养伤。兄长一边照顾我,一边还要养家,不能时常陪着我。”江折容停顿了一下,小声说:“我就经常一个人在房间里,从早躺到晚,唯一的消遣就是看窗户外面的风景。”

    桑桑怔怔道:“想我?”

    桑桑泄了气,又开始想着其它办法了。

    桑桑惊呆了,立即跑回屋子里,这里不大,她很快转了个遍,江折容还没回来。

    大山草木蓊郁,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片湿润的水雾里。桑桑御起妖力,四处张望。

    可是,它又怎么能打破院子外面的结界呢?那可是连她都闯不出去的。

    江折容微怔,就摇头,说:“不会闷。”

    她根本就不认识这个地方,而且,院墙上也有结界,她出不去。

    “有时是发呆,更多时候是想事情。”江折容垂眼,笑了笑:“想得最多的就是你。”

    因为大概知道了江折容那段经历,桑桑那天晚上根本没睡着,睁着眼看着床帐,摸着心口,觉得这里酥酥的,有点酸涩,又很难过。简直是五味杂陈。

    闪电飞光,雷声隆隆,山路的小石子也在震颤。仿佛是一种不祥的征 兆,一个东西,突然从她的头发上滑了出来,噼啪一声,砸在了地上。

    她始终觉得有点不对劲。

    桑桑猛地一顿。

    “想,你快说。”

    桑桑肩膀一塌,只得待在院子里。江折容走后不久,倾盆大雨“哗”地一下就下起来了,日光失色,电闪雷鸣,天地浑浊昏暗。树叶断枝被刮起,吹到了结界上。

    若她点头,他就会开心地笑起来。

    她决定了,天亮后,再好好地和江折容说一说他那个坏叔叔的事情。

    江折容仿佛有点羞赧,但还是挺直了腰,点头道:“是。”

    昨天,是桑桑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主动探寻他以前的事,也是他们时隔许久第一次说了那么多话。这些天来,染就在江折容眸底的阴郁,似乎也被阳光照化了几分。他的心情看起来很不错。

    桑桑的气息急促,捏了一道妖诀,试探着走出了门,果然畅通无阻,没有再被阻挠了。

    怎么会这样?

    神经再大条的妖怪,被盯久了也会别扭。

    于是,第二天,她就硬着头皮,把江含真的消息说了出来。无奈,这段时间她为了出去,编的谎实在太多了,五花八门,江折容似乎并不信这个说法,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

    但是,她发现,每逢自己的抗拒和逃离的意图多几分,江折容的眼神就会有点危险,仿佛被拴着的理智在摇摇欲坠,亲吻也会来得很浓烈。

    “嗯。”

    一开始,江折容说过他会给她婚礼,但他说了就像没了这回事似的。这段日子,他也一直没有动真格的意思,也许是想婚礼后才说。

    想着那一幕,心上的阴霾都像被阳光照散了几分,不知道终点的痛苦,也不再那么不可忍受了。

    于是,桑桑在苦思冥想后,开始试着改变对待江折容的态度。每天都向他讨要一些小东西,譬如衣裙、皂角、想吃的东西,每一次都不重样。

    ……

    “你在发呆,怎么可能不闷?”

    江折容不是第一次下山了,对他来回要用的时间,桑桑心里有数。但今天,不知道是不是暴雨如注,拖慢了他的速度,比平时的时间还多了半个时辰,也不见他回来。桑桑趴在床上,沐浴着噼啪雨声,上下眼皮慢慢地粘起来了。

    江折容这么细心的人,真的会一时疏忽,让重要的结界失效吗?如果,他并不是一时疏忽,而是出了什么意外,无力维持呢?

    不是吧,她还一直以为江折容的受伤只是突然失去了灵力。原来,根本没那么简单,还有过卧床不起的时候吗?

    .

    “……”江折容看着自己的手指,静了片晌,才说:“因为那时身体不好,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躺在床上。”

    不等桑桑挽留,江折容就拿起雨伞,匆匆出了门。

    那段经历若摊开来说,其实比现在的说法更伤自尊一点。所以,江折容并没有说得太细致。

    桑桑的手指蜷了蜷,神差鬼使地,没有抽走自己的手。

    初夏来临,天空泛着灰,风是湿润的,似乎将有一场大雨来临,下山多有不便,江折容很快就用完了午膳,准备出门,似乎是想快去快回。

    “快下雨了。”江折容慢慢站起来,看了一眼窗外的云层,说:“桑桑,我回来再听你说。”

    有一次,桑桑终于忍不住了,瞅着他,问:“你整天待在这里,都不闷的吗?我不和你说话,你不会去看书吗?”

    被震懵了的桑桑见状,回过神来,急道:“等一下,你先别去,我有话和你说!”

    桑桑咬了咬下唇,挣扎了片刻,还是转过了身。虽然还是在为江折容关着她的事情而生气,但是……她还是不希望江折容会有事,无法就这么不管不顾地一走了之。先在附近找一找,若找不到,或者远远看见他没事,再悄悄跑掉好了。

    以前的江折容有很多爱好。既有修仙世家小公子的侠气,也不失书香门第的熏陶,看书,撰写文章,间或也会下棋,绘画。但现在的他好像没有了其它爱好,不笑的时候,显得很冷,经常就看着她发呆——她在睡觉的时候也不走,一呆就是一个下午,就跟看一次少一次似的。

    这是江折容送给她的簪子。

    因为关系的缓和,江折容也不再拘着她在房间里了。桑桑跑出院子,环顾周遭,却失望地发现,周围都是青山绿野,绵延群山。

    孰料,第二天,一个意料之外的转机就到了。

    桑桑冒着雨,匆匆往下山的方向跑了百来米,步伐却慢慢缓了下来。

    一个想法猛地袭上了心头,桑桑用力推开门,大步走出去。檐下雨水连珠成线,笼罩在院墙外的结界,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桑桑心中一动,翌日又开始提要求,要东西。从此,成了惯例。

    桑桑瞠目结舌,五指一松。咬了一口的豆沙包掉了下来,滚到了茶杯边缘。

    “我先前有两年时间,几乎天天都望着一扇窗发呆,已经习惯了。”

    手被牵住了,密密实实地包裹了起来。

    这人怎么这样,居然闷声干大事,完全都不跟她提前通气儿的,这就把婚礼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桑桑一愣。

    已经被关了那么久,逃离这里的机会就在眼前,一定要抓住它,找到江折夜再说。

    江家出事后,他有两年多的时间都无法下床。不仅是要忍受难言的痛苦,还只能如形销骨立的废人一样,无望地躺在床上,有时候,连便溺亦无法自理,只能等兄长回家后,才帮他清洗。傲气和自尊心,都因此受到了致命的摧折,零落为了泥尘。

    “轰隆——”

    “……”

    “什么?你要下山去取……婚婚婚婚婚衣?!”

    房间窗户支起了半扇,窗外风雨未停。这狐狸不过是一只寻常动物,本能地感觉到了桑桑是妖怪,见她醒了,还退了一步。瞧它淋得跟落汤鸡一样,大概是来避雨的。

    仿佛很喜欢她向自己提要求,喜欢这种被需要的感觉。每次看她埋头拆东西,他还会有点儿紧张,低声问:“喜欢吗?”

    桑桑更狐疑了:“为什么你要看着窗户发呆?”

    如果结界破裂是江折容一时疏忽,而他又赶回来了,那就走不了了。

    这一觉睡得却不安宁。压着胸口睡觉,就是容易做噩梦,梦境中泛过了许多光怪陆离的画面。朦胧间,桑桑的眉心越蹙越紧,梦中的黑影越逼越近……

    当天,他就把事儿办好了。

    至少,他自身难保时,没有波及到她。也不会让她瞧见自己这么难看的模样。

    痛得要死的时候,还会想,如果咬牙活下去,也许在某一天,会碰见再次下山玩耍的她,说不定她会再一次从天而降,翻墙过来,冒出头,冲他活泼泼地唤一声“小道长快帮我”。

    有些东西,得去镇子里买,十分麻烦。但江折容从来不嫌麻烦,还耐心细致地一一满足了她。

    特别难受的时候,他的思绪就会飘离躯壳,离开灰暗的现实,去想那只叫桑桑的小妖怪,想她现在是不是已经和她的妖怪朋友一起,过着她想要的生活。有点懊悔自己当初没有对她说出心意,又有点庆幸,好在没说,好在她走得及时。

    桑桑的心不太舒服,忍不住放下了话本,抱着膝,小声说:“我今天心情还不错,勉强可以听一听。”

    第一次听到她主动要东西,江折容似乎一愣,眸底浮出了一丝惊喜。

    几乎是一瞬间,她就明白了江折容 在说什么,心脏缩了缩。

    桑桑观察到,自己和江折容说话、提要求的次数一多起来——哪怕是一些无理又骄纵的要求,他的情绪就会越显平稳,危险尖锐咄咄逼人的那一面也会如日出后的月亮,隐没在更温暖灿烂的阳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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