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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为何,林秀秀看到他就总要躲,这会儿也是,本来好生生地贴着春联儿,见到他就直接从凳子上跳下来,差点就要直接往屋子里冲。

    祁知年到底是在那样的环境中金尊玉贵地长大,即便是此时,“不与民争利”的观念依旧刻在脑中。

    祁知年非常惊讶,就是在英国公府的时候,姜七娘也不过吃些二十年五十年的人参罢了,他下意识地就又把包袱递还回去,连连摇头:“小道长,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给我些寻常的药即可。”

    “林姑娘,还有更贵的吗?最贵的能卖到多少?”

    到家后,他打算去隔壁林寡妇家帮她们做明天卖的豆腐,碰到林秀秀站在门前贴春联儿。

    祁知年紧紧抱住,勉力站直,看看怀中的包袱,又看面前的小道童,询问道:“小道长,这会否太多了些?若是都给我,旁的百姓该如何?”

    五十文能买五块豆腐、十个肉包子!

    说着就和朗月一起,快手地将包袱给他绑上。

    祁知年赶紧回神,立即上前从他手中接过大包袱。

    祁知年没有再继续感谢,大恩都记在心中,多说反倒造作,对于邻居给予的关照他目前同样没办法给更多的回报,他已经打定主意,娘亲这几天清醒后,离开京都前,他每天都去帮林婶子做豆腐、卖豆腐!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林秀秀以为他觉得贵,解释:“是很贵,可一年就一次……”

    他回头又看了眼已经渐渐在他视野中远去的无名观,心中感慨,不愧是连陛下都要优待的道观,就是天上的神仙也不过如此了吧。

    说完,没给祁知年时间反应,他们俩跺跺脚,喊了几声冷,“嗖”地就钻进道观中,再度关上大门。

    祁知年没手去接,又问:“小道长,我可能见一见你们观主?我想当面与他道谢。”

    清风见他不动,不满:“别傻看着呀,快来帮忙!”

    如今娘亲病中,他们又遇到这样的事,哪里还有心情写春联。

    朗月他们给祁知年包药的时候多了个心眼,用的是很寻常的布料,加之祁知年穿得破破烂烂,一路低着头也瞧不见他的脸,这般看起来反倒像是捡了什么破烂回来,还真没人对他背上的东西感兴趣。

    堂屋里又走出隔壁的林秀秀,祁知年一愣,旋即笑道:“林姑娘。”

    “我去山上求药,耽搁晚了。”祁知年心中很着急,他就知道,范嬷嬷一定急坏了。

    祁知年笑了笑,往年,英国公府的春联都是宫里赏下来的。

    祁知年想到了赚钱的路子,要在从前,先生总说字画

    不过他知道林秀秀是个好心肠的姑娘,他就当没瞧见,笑着跟她打招呼:“林姑娘,我帮你吧。”

    林秀秀腼腆地笑了笑,范嬷嬷擦去眼泪,感激道:“林姑娘早上来送豆腐脑,还热热的呢。”

    写春联——

    “姜小哥!”隔壁的林寡妇放下手边的豆腐摊子,大步走来,“你可算是回来了!你奶奶担心了一整夜!差点就要往城外找你去!我们好不容易才拦下来!我就说你一定没事儿的!”

    又道:“下山时候注意着些,别被打劫喽!光你这俩包袱就值百金了!”

    祁知年有些讪讪的,还有些哭笑不得,心道自己就那么吓人吗?

    祁知年朝她展颜,林秀秀将脸也藏到了门后,再不敢看那小神仙一样的脸。

    英国公府的面子还要更大些,每年都是陛下亲写。

    “和气生财长富贵,顺意平安永吉祥。”祁知年笑着点评手中春联,“来年定会如此。”

    哪料时间不凑巧,正好是快要过年的时候,正是家家铺子结总账时,怎么还会雇新人?祁知年如今也已经学会觍下脸进铺子直接询问,问了几家都不成,倒是有两个掌柜瞧他生得太好,问清楚了是识字的,也会算术,愿意招他年后来做工。

    林秀秀低头,绞着手道:“我不识字……卖春联的大爷知道我们家是卖豆腐的,说这个合适我们家。”又指着巷口,“就在对面儿那家,你,你若也要买,可往那处去……”

    祁知年猛地回头:“你这副春联多少银子买的。”

    拿到手中他也差点接不住,小道童年纪小,每日练武、打坐,体格却比祁知年强悍多了,包袱装得满满又沉沉的,人家小道童拿得动,他还真不一定拿得动!

    他直直盯着林秀秀,林秀秀承受不住这张脸的杀伤力,傻得彻底,盯着祁知年的脸,木然道:“五、五十文……”

    祁知年与范嬷嬷终于是松下口气,祁知年也终于有空思考他们未来的生计问题,手中还是没有银子,得先想个开源的法子才是。

    没办法,他们俩也都还小,个头还不够高,一共装了两大包袱的药,一个人实在搬不动。祁知年听得门声,正要再道谢,瞧见那两个高得都把小道童的脸给挡住了的大包袱,不禁也傻了眼。

    “好好好——”范嬷嬷叠声应下。

    清风也上前来,比划着道:“你这小身板,估计也抱不动,我们帮你把这个绑到你的背上吧。”

    朝中的功勋高官皆是如此,都能接到宫里赏下来的春联,大多都是皇子们亲手写的,彰显陛下的恩宠与善待。

    说到道长,不免又想起那个在梅林中练剑的道长哥哥。

    祁知年有些失望,只能先回家。

    祁知年在观外等了一刻多钟,门再开,这回是朗月和清风一同出来的。

    祁知年呆呆站在门口,若是从前,他有无数表达谢意的法子,如今他两手空空,对此恩情竟是一点回报也给不出。他往后退两步,尽管面前已无人,他还是深深做了个揖。

    起身后,他转头下山,心中发誓来日只要有机会,他必要回报这些善良的道长与观主。

    英国公……从来没有用过。

    “大爷家就有一百文、五百文的,用的是更好的笔和墨呢,我听人说,城里有些大的书画铺子,写出来的春联甚至要一两银子。”

    清风叉腰:“得啦,你先把自己管好吧!旁的人才不用你操心呢!”

    林秀秀半个身子躲在门边,小声道:“没,没什么……我家豆腐多得是……我就是顺便……我们不是邻居么……”

    他们不知这三人的关系,只当范嬷嬷是祁知年的奶奶,祁知年对外也自称姓姜,毕竟他如今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姓什么,又该叫什么。

    “夜里在山上若不是婶子做的包子,我还真撑不下来,林姑娘,自我们来到这里,多亏你和婶子的关照。”祁知年郑重道谢。

    祁知年却是很精神,走过这一趟,他觉得自己懂事更多,他拍拍范嬷嬷的肩膀,温声道:“嬷嬷,我这不是回来了么,我带回来不少药,赶紧给娘亲熬去。”

    祁知年不会说,他们俩又太能说,祁知年更没有机会开口,怕他再拒绝,清风索性又推推他:“快走吧!”

    次日,姜七娘再度醒来,虽然还不能开口说话,脸色却是好看许多。

    “啊——”

    他顺顺利利地回到城中,临近过年,大清早的,城门外就全部都是等着进城的人,热闹非常,祁知年来不及看这份热闹,急急忙忙地往家里赶,刚到巷子口。

    祁知年面色微红,这才又想起自己如今的境地,他道谢:“小道长,太谢谢你们了。”

    “多谢婶子!”祁知年加快脚步,快速推开家门,听到开门声,范嬷嬷立刻扑了出来,看到是他差点要哭倒,抱住祁知年就说自己不该让他一个人上山云云,心疼坏了。

    祁知年没有睡,手边有这么贵重的东西,他也睡不着,索性将炭盆点起来,坐得离炭盆近近的,又吃了个包子。

    “我——”祁知年还要再说。

    清风帮着抱住朗月手中那个包袱,朗月吐出口气,也露出脸来:“你该谢我们观主才是,这包袱里头装着的,可都是百年的人参呢!”

    按照小道童的话,祁知年果然找到那个小木屋,里头还有炭盆与张小木床,床上被褥叠得整洁,恐怕定期也会有人来打理。

    “是我们郎——观主给出去的东西,岂有收回来的道理?你若过意不去,心里多念几句咱们观主的好吧!”朗月不待他再多说话,将另一个包袱也给他,“成了,快拿着吧,上这一趟山也不容易!”

    “快回去吧!他们正等着呢!”

    “……谢谢你……”林秀秀蚊子哼哼。

    道观恢复静谧。

    不过是最普通不过的往门上刷糨糊,林秀秀再次看呆,她也不会形容,总觉得他书人书人还要好看优雅呢!

    待到卯时,因是山上,天边已浮起鱼肚白,他将炭盆灭了,将身上的包袱系紧,这才下山回城。

    姜七娘本就没有大病,有了这么多补药,尤其还有百年的人参,道长们包了许多,省省吃,够吃最少三个月的!

    他原想先找个书斋之类的地方做工,好歹先赚些钱,也好适应适应。

    每年到得这时,小雅小颂他们早就裁好纸、磨好墨,他写好自己的,还会给娘亲写,也会给长公主写,给……英国公写,长公主心情好时会用一用,拜年时还会夸他一句写得不错。

    祁知年的手忽然顿住,林秀秀不解,问道:“怎么了?”

    说实在的,这副春联上的字还属一般,即便如此,一副也能卖五十文!

    至于清音居门上的春联,就是祁知年自己写了。

    祁知年不紧不慢地走上前,从她手中接过毛刷。

    “我们观主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祁知年不善言辞,心中有许多感激的话要说,却又不知该如何说,清风、朗月两个人拍拍手,指指不远处的某个地方:“那里有个小木屋是给上下山的人歇歇脚的,此时恐怕没人,你去那里对付一晚,天亮了再下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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