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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着，陷入了回忆，出阁那天，父亲对她说:“为父没有其他嘱咐，只是一点，万万不可泄露你的天份！”
然不过数日，家仆被遣了出去，不再为林家当差。
林太太说起戎家就心堵，那姨太太的名分又何尝比外宅高明些个，清清白白的千金小姐做了小，林家算是给他们坑苦了！
月儿不能装睡，游鱼出听，低低说:“没偷额。”
映月:“不叫读书不单因为出了阁，真正忌讳的，是那个所谓的‘天份’吧？”
映月嘟囔道:“怎的就没有，多了。”
四爷说管你要不要！
这句话从小到大不晓得听了多少回，‘天份’二字也从她记事起就反复出现——
可是气归气，究竟生米煮成了熟饭，不劝女儿随运又能哪般！各人有各人的命，映月怕是命定就是这么个造化。做父母的都希望自己的囡晶莹漂亮，可是林太太自来就没有为映月得意过，每听人赞女儿鲜美就忧心，仿佛料到她要跟着那张脸吃亏似的！
于是四爷轻轻地俯身下去，脸搵着脸偎了一偎，一边问“睡了不曾？”一边将手伸在怀内摸她，见她不动，又往绸裤里伸下手去摸了一摸，说:“别装，快醒来，有好东西给你！”
虽然父亲给过解释，说不希望她被才华所累，生逢乱世，要明哲保身为是。但她总归觉得此言太过牵强，隐隐有种家里有事瞒着她的幻觉……
进到卧房后，月儿已经睡沉，重新穿了乳白色的绸料贴身衣，小身子一团云雾地卧在那里，仿佛明晃晃的绸被上落了一朵云，是人就忍不住想要触她一触。
然而疏忽八年过去，十五岁及笄之年，映月已亭亭少女样，虽读遍家中藏书，但依旧不允外出，她使气绝食:“父亲，侬忍心让孩儿呆在家中做古董伐……”
翌日将近午间，映月才醒转，四爷早已不在。玉灯儿擎着一只鸡毛掸子，在房间里无声无息地掸衣橱、拂妆台，见她醒来，便去扭开无线电……
月儿作恼，嗫嚅道:“吾一向有些儿羞明，侬又不是不晓得，若是这么样，吾再也不要侬做了。”
起初家里没了东西，仆妇听差还急着抓贼查脏，后来发生的多了，大家都知道是她所为，就横是没法子说什么了，连四爷他自己都没柰何。更要命的是，被抓脏了之后，小东西她不承认，哪怕买家来指认，她也死不认账。
罗副官退出后，四爷吸着烟想了一时心事，待手上的半截烟吸完，才入内室。
四爷见把她弄醒了来，不由大笑，拍了拍她的脸，说:“你给我说说，最近又偷什么了？”
账房先生不可置信:“神童！神童呐！“
姆妈一怔，显然晓得她在说什么，不由叹气:“瞧，到如今侬也不懂得父母苦心。”
映月不明白，就是不明白，天赋异禀有什么可隐藏？
细声细气，小小可可的，不声不响地偷东摸西，像个憋着坏的小哑巴。
吴妈拧着小脚进来，说四爷留了话，上学的事，要跟林家老爷太太知会一声才妥。
说时，人已经进了月儿的被窝里，把月儿绵绵地搂到怀里，戏说:“你想怎么偷就怎么偷，四爷都是你的，别的还不是你的吗！”
“那是些什么人？旧军阀的姨太太、银行家的外室、有个登样些的人么……”林太太说到这里却觉着不对了，自己打了自己的脸，女儿现在不就是姨太太外室么？
月儿哪里顾得听他撮哄，他的一只大手就够她招架了。又是剥衣又是那啥的，弄得她胃中犯呕、心头起毛，就嗔:“灭了灯好来！”
再然后，映月七岁了，弄堂里挎着花书包的小女孩坐上黄包车去上学，小映月艳羡地看着她们从身边经过，每每如此，她便去缠着父亲:“为啥别个都去学堂，就吾不能去？”
他由不得就好气又好笑，斥道:“今儿若说来月信，可是要扯下裤子来验的。”
姆妈道:“侬莫再犟了，今朝父亲不在，若是伊在，也
账房先生吃惊，拿过另一本账簿:“来来来，算算这个。”
小映月指着账簿小嘴叭叭道:“糊涂萨？三十六封白银加一十七封再加五封再加一十九封再加二十一封再加一十八封，不就是一百一十六封伐？”
四爷说不灭灯，不喜黑处做事。
四爷不把偷窃当回事，但月儿毕竟不晓得，此时她确实是在假寐，方才奶娘进来唠叨说她不晓事，若不是罗副官追讨及时，好端端的一只青花瓶就给别人送到当铺里了，还说罗副官进了书房，也不晓得会不会跟四爷告状，若是四爷发起火来，可勿要顶嘴云云，把她说得吓怕个不了，于是就假寐……
她生来是上海滩的女儿，对于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不会太过惊异，事情发生了，她当一桩市井新闻听一听，怔一怔，不过尔尔……
或者说她个人的经历让她整个人变麻木了，其实麻木了才好，就不会像某些人一样，轻易地选择死，她要活着，并且要活出彩头。吴妈常说命是天定的，她不信，不信自己逃不出当小老婆的命，不信自己就这样做个玩物，不甘心。
她瞧着雀子，姆妈瞧着她，忽然间的，她闷声道:“为什么？”
再不然就是给你来一个美人垂首不吭气，反正我不吭声你为难不着我。
他又开始撮哄她了，这是惯有的上床前奏。一向如此。只要沾床，床下那种狗官一样装模作样的臭架子就荡然不存，唯剩食色性、色性食，被窝里使棍，床铺上拿人，是个坏人。
林太太拿起团扇胡乱摇了几下:“念书侬是勿想，早前便是念书害了侬，乖乖呆在家不会落到这份田地……”
映月默着，也不晓得有没有听进去。天井里有三五细竹，雀子在其间唧唧溜溜鸣啭，一会儿跳东，一会儿跳西，一会儿又扑扑着翅膀飞走。
账房先生:“小姐莫闹，老先生我正糊涂着。”
映月无法，午后叫了一辆黄包车，往静安区林家公馆去了，车子在石库门洋房前停下，正遇上姆妈要出门，见她来，又转回家来。
映月闻言着恼，晓得戎长风是料定父母会反对此事，想借风拦阻她。
“萨？”
林讳道纠结，目光朝父亲所居的上房瞧去，那里静默无声，因为老爷子患了一种老年症，记不得过往，也识不得人，更管不了家了。
四爷本来以为她真睡了，罢手不要再缠她。不料她竟扯谎扯成了习惯。
于是就叹气:“勿要胡来了，侬就好生待着，他那姓金的少奶奶一进门，也就该带侬回戎公馆！侬若任性胡闹，给伊拉府上捉去把柄，在老爷太太跟前参你一本，还回得去么？你一辈子只做外宅不成！”
五岁，家仆捧着一本册子道:“老爷、少爷，奇事啊！真看不出小小姐有这般天份，整整一卷古书，通读一遍，竟全篇背了下来，简直是过目不忘之奇才啊！”
映月一惊，愣了好久，最后才慢慢缓过来。
老爷子干预不得，加之月儿绝食死磕，林讳道终于松动了，允她去读书，但约法三章:书面知识可学，但绝不许泄露天份……
吴妈说:“早起吾已经跟太太在电话机子上讲过了，太太叫侬今朝回去一趟。”
所以戎长风他能怎样呢？就由她好了。至少现在不逃跑，还肯假装乖顺，虽然他知道她的乖顺是在为逃跑做掩护，但只要她逃不掉，就得一直假装乖顺下去不是么。
他轻轻吻了吻她的耳窝，声音忽然变得很低:“跟了四爷这么久，真要是跑了，不会想四爷么？”
他已经是浪上火来，哪能忍得，笑骂:“小猖妇你作死，非弄急了我才歇气！”
六岁，账房先生扒拉着算盘在盘账，小映月爬上柜台:“侬在算什么？吾来算好叭。”
小映月一边念念有声一边心算:“三百六十九万八千五百二十六加俩万伍仟八百六十九加一千二百九十六加五百六十九万八千五百二十三加……”
“出了阁的人，哪有再去念书的道理！”姆妈开门见山。
“怎么没偷，四爷的心都给你偷走了，还没偷么。”
月儿给这句话吓得醒了半片，美人垂首不言语了。
这是民国二十四年，诸多历史谜团在这一年发生又消弭，血腥冷酷的政治谋杀、缠绵悱恻的爱情悲剧、以及一代名伶的香消玉殒，但是映月明白，这些都不能打乱上海滩的节奏，待雨过天晴，十里洋场依旧是纸醉金迷，夜夜笙歌……
四爷也是服气，从没想到过弄回这么一头犟母驴！跟了他半年，折腾了他半年。起先逃跑是家常便饭，屡逃屡败，屡败屡逃，后来深知逃不掉，就成心给他添堵，倒也不吵不闹，就是不声不响偷东西，古董、字画、手枪、房契……动辄就摸出去卖掉了！再不然就是朝他要钱，为的就是让他生腻、让他厌恶，从而把她抛弃！
可四爷此时的摩弄没完没了，她只好口里呢喃道:“四爷叫吾睡一睡……有月信哩……”
映月低头:“是不懂，一个人的天份为什么就非要藏着掖着。”
账房先生兴冲冲去跟老爷少爷道贺，然林继儒和林讳道父子俩对视一眼，眉间却现隐忧。之后不过数日，账房先生亦被辞退。
账房先生捋着胡须微笑，看着小映月。
林讳道正要说什么，烟塌上的老爷子咳嗽几声，拿一双浑浊的老眼觑他一下，他便硬生生顿住了，无奈地爱抚小映月的头:“再过些年，再过些年便可以了。”
小映月脱口道:“等于一千六百六十六万四千一百八十九。”
被抛弃是她梦寐以求的愿望。
无线电里正在播报社会新闻，阮玲玉自杀了。
可是她偏偏算错了，且不说戎长风留着她有用，即便她真就是讨来做暖床用的，凭她那些小奸小坏也冲撞不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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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着，陷入了回忆，出阁那天，父亲对她说:“为父没有其他嘱咐，只是一点，万万不可泄露你的天份！”
然不过数日，家仆被遣了出去，不再为林家当差。
林太太说起戎家就心堵，那姨太太的名分又何尝比外宅高明些个，清清白白的千金小姐做了小，林家算是给他们坑苦了！
月儿不能装睡，游鱼出听，低低说:“没偷额。”
映月:“不叫读书不单因为出了阁，真正忌讳的，是那个所谓的‘天份’吧？”
映月嘟囔道:“怎的就没有，多了。”
四爷说管你要不要！
这句话从小到大不晓得听了多少回，‘天份’二字也从她记事起就反复出现——
可是气归气，究竟生米煮成了熟饭，不劝女儿随运又能哪般！各人有各人的命，映月怕是命定就是这么个造化。做父母的都希望自己的囡晶莹漂亮，可是林太太自来就没有为映月得意过，每听人赞女儿鲜美就忧心，仿佛料到她要跟着那张脸吃亏似的！
于是四爷轻轻地俯身下去，脸搵着脸偎了一偎，一边问“睡了不曾？”一边将手伸在怀内摸她，见她不动，又往绸裤里伸下手去摸了一摸，说:“别装，快醒来，有好东西给你！”
虽然父亲给过解释，说不希望她被才华所累，生逢乱世，要明哲保身为是。但她总归觉得此言太过牵强，隐隐有种家里有事瞒着她的幻觉……
进到卧房后，月儿已经睡沉，重新穿了乳白色的绸料贴身衣，小身子一团云雾地卧在那里，仿佛明晃晃的绸被上落了一朵云，是人就忍不住想要触她一触。
然而疏忽八年过去，十五岁及笄之年，映月已亭亭少女样，虽读遍家中藏书，但依旧不允外出，她使气绝食:“父亲，侬忍心让孩儿呆在家中做古董伐……”
翌日将近午间，映月才醒转，四爷早已不在。玉灯儿擎着一只鸡毛掸子，在房间里无声无息地掸衣橱、拂妆台，见她醒来，便去扭开无线电……
月儿作恼，嗫嚅道:“吾一向有些儿羞明，侬又不是不晓得，若是这么样，吾再也不要侬做了。”
起初家里没了东西，仆妇听差还急着抓贼查脏，后来发生的多了，大家都知道是她所为，就横是没法子说什么了，连四爷他自己都没柰何。更要命的是，被抓脏了之后，小东西她不承认，哪怕买家来指认，她也死不认账。
罗副官退出后，四爷吸着烟想了一时心事，待手上的半截烟吸完，才入内室。
四爷见把她弄醒了来，不由大笑，拍了拍她的脸，说:“你给我说说，最近又偷什么了？”
账房先生不可置信:“神童！神童呐！“
姆妈一怔，显然晓得她在说什么，不由叹气:“瞧，到如今侬也不懂得父母苦心。”
映月不明白，就是不明白，天赋异禀有什么可隐藏？
细声细气，小小可可的，不声不响地偷东摸西，像个憋着坏的小哑巴。
吴妈拧着小脚进来，说四爷留了话，上学的事，要跟林家老爷太太知会一声才妥。
说时，人已经进了月儿的被窝里，把月儿绵绵地搂到怀里，戏说:“你想怎么偷就怎么偷，四爷都是你的，别的还不是你的吗！”
“那是些什么人？旧军阀的姨太太、银行家的外室、有个登样些的人么……”林太太说到这里却觉着不对了，自己打了自己的脸，女儿现在不就是姨太太外室么？
月儿哪里顾得听他撮哄，他的一只大手就够她招架了。又是剥衣又是那啥的，弄得她胃中犯呕、心头起毛，就嗔:“灭了灯好来！”
再然后，映月七岁了，弄堂里挎着花书包的小女孩坐上黄包车去上学，小映月艳羡地看着她们从身边经过，每每如此，她便去缠着父亲:“为啥别个都去学堂，就吾不能去？”
他由不得就好气又好笑，斥道:“今儿若说来月信，可是要扯下裤子来验的。”
姆妈道:“侬莫再犟了，今朝父亲不在，若是伊在，也
账房先生吃惊，拿过另一本账簿:“来来来，算算这个。”
小映月指着账簿小嘴叭叭道:“糊涂萨？三十六封白银加一十七封再加五封再加一十九封再加二十一封再加一十八封，不就是一百一十六封伐？”
四爷说不灭灯，不喜黑处做事。
四爷不把偷窃当回事，但月儿毕竟不晓得，此时她确实是在假寐，方才奶娘进来唠叨说她不晓事，若不是罗副官追讨及时，好端端的一只青花瓶就给别人送到当铺里了，还说罗副官进了书房，也不晓得会不会跟四爷告状，若是四爷发起火来，可勿要顶嘴云云，把她说得吓怕个不了，于是就假寐……
她生来是上海滩的女儿，对于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不会太过惊异，事情发生了，她当一桩市井新闻听一听，怔一怔，不过尔尔……
或者说她个人的经历让她整个人变麻木了，其实麻木了才好，就不会像某些人一样，轻易地选择死，她要活着，并且要活出彩头。吴妈常说命是天定的，她不信，不信自己逃不出当小老婆的命，不信自己就这样做个玩物，不甘心。
她瞧着雀子，姆妈瞧着她，忽然间的，她闷声道:“为什么？”
再不然就是给你来一个美人垂首不吭气，反正我不吭声你为难不着我。
他又开始撮哄她了，这是惯有的上床前奏。一向如此。只要沾床，床下那种狗官一样装模作样的臭架子就荡然不存，唯剩食色性、色性食，被窝里使棍，床铺上拿人，是个坏人。
林太太拿起团扇胡乱摇了几下:“念书侬是勿想，早前便是念书害了侬，乖乖呆在家不会落到这份田地……”
映月默着，也不晓得有没有听进去。天井里有三五细竹，雀子在其间唧唧溜溜鸣啭，一会儿跳东，一会儿跳西，一会儿又扑扑着翅膀飞走。
账房先生:“小姐莫闹，老先生我正糊涂着。”
映月无法，午后叫了一辆黄包车，往静安区林家公馆去了，车子在石库门洋房前停下，正遇上姆妈要出门，见她来，又转回家来。
映月闻言着恼，晓得戎长风是料定父母会反对此事，想借风拦阻她。
“萨？”
林讳道纠结，目光朝父亲所居的上房瞧去，那里静默无声，因为老爷子患了一种老年症，记不得过往，也识不得人，更管不了家了。
四爷本来以为她真睡了，罢手不要再缠她。不料她竟扯谎扯成了习惯。
于是就叹气:“勿要胡来了，侬就好生待着，他那姓金的少奶奶一进门，也就该带侬回戎公馆！侬若任性胡闹，给伊拉府上捉去把柄，在老爷太太跟前参你一本，还回得去么？你一辈子只做外宅不成！”
五岁，家仆捧着一本册子道:“老爷、少爷，奇事啊！真看不出小小姐有这般天份，整整一卷古书，通读一遍，竟全篇背了下来，简直是过目不忘之奇才啊！”
映月一惊，愣了好久，最后才慢慢缓过来。
老爷子干预不得，加之月儿绝食死磕，林讳道终于松动了，允她去读书，但约法三章:书面知识可学，但绝不许泄露天份……
吴妈说:“早起吾已经跟太太在电话机子上讲过了，太太叫侬今朝回去一趟。”
所以戎长风他能怎样呢？就由她好了。至少现在不逃跑，还肯假装乖顺，虽然他知道她的乖顺是在为逃跑做掩护，但只要她逃不掉，就得一直假装乖顺下去不是么。
他轻轻吻了吻她的耳窝，声音忽然变得很低:“跟了四爷这么久，真要是跑了，不会想四爷么？”
他已经是浪上火来，哪能忍得，笑骂:“小猖妇你作死，非弄急了我才歇气！”
六岁，账房先生扒拉着算盘在盘账，小映月爬上柜台:“侬在算什么？吾来算好叭。”
小映月一边念念有声一边心算:“三百六十九万八千五百二十六加俩万伍仟八百六十九加一千二百九十六加五百六十九万八千五百二十三加……”
“出了阁的人，哪有再去念书的道理！”姆妈开门见山。
“怎么没偷，四爷的心都给你偷走了，还没偷么。”
月儿给这句话吓得醒了半片，美人垂首不言语了。
这是民国二十四年，诸多历史谜团在这一年发生又消弭，血腥冷酷的政治谋杀、缠绵悱恻的爱情悲剧、以及一代名伶的香消玉殒，但是映月明白，这些都不能打乱上海滩的节奏，待雨过天晴，十里洋场依旧是纸醉金迷，夜夜笙歌……
四爷也是服气，从没想到过弄回这么一头犟母驴！跟了他半年，折腾了他半年。起先逃跑是家常便饭，屡逃屡败，屡败屡逃，后来深知逃不掉，就成心给他添堵，倒也不吵不闹，就是不声不响偷东西，古董、字画、手枪、房契……动辄就摸出去卖掉了！再不然就是朝他要钱，为的就是让他生腻、让他厌恶，从而把她抛弃！
可四爷此时的摩弄没完没了，她只好口里呢喃道:“四爷叫吾睡一睡……有月信哩……”
映月低头:“是不懂，一个人的天份为什么就非要藏着掖着。”
账房先生兴冲冲去跟老爷少爷道贺，然林继儒和林讳道父子俩对视一眼，眉间却现隐忧。之后不过数日，账房先生亦被辞退。
账房先生捋着胡须微笑，看着小映月。
林讳道正要说什么，烟塌上的老爷子咳嗽几声，拿一双浑浊的老眼觑他一下，他便硬生生顿住了，无奈地爱抚小映月的头:“再过些年，再过些年便可以了。”
小映月脱口道:“等于一千六百六十六万四千一百八十九。”
被抛弃是她梦寐以求的愿望。
无线电里正在播报社会新闻，阮玲玉自杀了。
可是她偏偏算错了，且不说戎长风留着她有用，即便她真就是讨来做暖床用的，凭她那些小奸小坏也冲撞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