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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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中玉见此，从他身上滑下来，盘腿坐在地上，含笑看着他暗道，想不到我就随口几句点拨，他竟就这样开悟了。

    他正拿起一块在尝，丝毫不介意蜜糖沾了他一手，吃完后才说道:“这糖不错。”

    “先生说的是。”

    他一时愣在原地，有些不明白她们出来干什么，但在下一刻却彻底震惊了。

    店家女儿伶俐地说了句:“这是商人从远处运来的白糖，都放里面了。”

    这般想着，他看张致和更带了几分真心，这样的好人该抢过来给自己当徒弟才是，颇带着魔道遗风的沈中玉想道，等我好好把他拐过来。

    啧啧，这天资真是让人羡慕到想揍！也不知道楚凤歌是从哪里找来的徒弟，本座当年怎么就遇不上呢？

    午后不久，张致和背着沈中玉一边辨认着方向，一边悠悠然然地走在镇上的土路上往镇外走。

    “你是天生的修道种子，老天爷如何舍得你死？”

    “还不错，试试？”

    “很好”，沈中玉抽出一块丝绢擦了擦手，从手上捋下一个赤金嵌宝的戒指给她，说:”这与你。”

    妇人们站起来，风沙已然吹落了她们裹头的黑纱，但她们还是不曾走，站在原地，目送她们的恩人远去。

    张致和一念既通，便听到天际霹雳一响，原是悟道之时精神感动天地，气机一动导致的，但他听到这声雷响，忽然想到易经中“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一句，心神一动就起了灵感。

    张致和认清了方向，转向东南，刚一出镇，就听到身后细细碎碎的声音，自身神动，仿佛有多人在背后看着自己，他一转身却见到数十个身穿黑袍的妇人，有老有少，站在背后看着自己。

    顺天逆天本在道中，大道无形，如环无端，不见其前，不见其后，顺逆唯心而已，何来分别，只有人心所起的分别。吾辈修士当执道而行，无论逆顺。

    “沈先生说笑了，不知有多少人天资胜于我，根骨胜于我，只是不曾有仙缘罢了。便是我门中许多师兄师姐，也是天资过人，更别说千万年来不知有多少惊才绝艳之辈。我如何敢称这一句。“

    沈中玉道:“且等一会儿。”话音刚落，店家女儿就在外面敲门请进，进来后打开手上捧着的匣子，弯腰递于沈中玉查看。

    感谢你，让我，我的后辈，我的儿女不需要再遭受长期以来的屈辱和虐待，结束了我们一直以来的噩梦。

    此时，张致和已经完全像是泥塑木雕一样站在原地，不言不语，不举不动。

    回去客栈，张致和看到沈中玉还在雕木人，地上已经散放着好几个，上次蹲下一个一个仔细看过了，道:“在我看来，这与沈先生已经十分相似了。”

    那些妇人，从颤颤巍巍、白发苍苍的老妇到年轻的新嫁娘，一派肃穆地看着他，然后跪下，长长的衣摆平铺在黄沙地上，宽大的袖子展开如盛开的花朵，五体投地地给张致和行了个大礼。

    沉璧剑出，在张致和手中如凡铁一般挥动，剑意唯下，如水之卑，其势激荡，如阳之动，剑意为升，如龙出渊，其势高举，如龙高升。此剑招就名出渊。

    “那不一样，她们做不到，我能做到。”

    “不算什么，拿去吧。”沈中玉挥了挥手道，然后看向一直好奇地偷瞄自己的张致和，坦然道:“我生性嗜甜。”

    沈中玉睁眼见到他眉间紫气氤氲，知道丹种入腹，过不了多久就要结丹，含糊答道:“无事，无事，你倒是好悟性，你师父是从哪里把你找来收徒的，真是好福气。“

    “我却不曾想这些，我只想着刚好用来镇压邪神就用了白虎。”

    张致和在定中仿佛能见日升月落，天地恒常，也见到花开花落、云舒云卷，更看到了生民刀耕火种、辛勤耕耘以谋生，也看到千万年来仙道求索的修行前辈，这些人是顺天？是逆天？

    “尚差了几分。”沈中玉放下手中的木人，不愿再说，问:“刚才封神的架势不错，这附近金矿多，白虎在此是如鱼得水。”

    沈中玉看了看手上的木人，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也点头道:“你说的很是。”，又问:“事情都完了，我们什么时候走？”

    “不是这样子的，只是……”张致和说到这里，忽然间住了口，她们这样做是顺天，那我做的就是逆天吗？但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这样做不才是顺天应命？但是水常处下，她们视以卑顺，又有什么不对？顺逆之理究竟如何？他越想越模糊，越想越觉得不对，不自觉就恍惚起来，脑海中顺逆二字不断打着转。

    张致和闻到一阵甜香，转头就看到店家女儿捧着的那一匣子甜点心，白色的糕点上堆着满满的果仁和果脯，琥珀色的蜜糖在上摇摇欲坠，不由得有些惊讶地看了看沈中玉。

    朔方城可以算是西北最大的仙城，往西北远上则是天山派、莲花宗，而勒马镇正好在朔方城西北，但又未到天山派、莲花宗这些宗门所在，而且这镇子也太小了，经过的商人算不上多，道路实在难行。

    张致和吸了口气，没有刻意避让她们隆重而肃穆的谢意，只是也深深地给她们作了一揖，然后示意，我要走了，你们回去吧。

    走了一路剑法之后，张致和才停下来，转头看到几乎被埋进沙堆里的沈中玉，不由大窘，赶紧过去，手剑并用地将他挖出来，说道:“是我忘形了。有劳沈先生护法。”

    张致和把他重新背起来，才应道:“遇到师父才是我的福气了，当年青州大旱，师父是把我从饥民的汤锅里捞出来的。若无师父，我此时都轮回了。”

    携着砂石的大风刮过，仿佛要在人的脸上刮下一层皮，但她们还是认真地跪拜着，肉掌按在粗砾的沙子上，大概也是刺痛的吧。

    想到这里，沈中玉不由得叹气，点检了一下上辈子的徒弟们，嘿，几乎都被自己杀光了，一群欺师灭祖的逆徒。还是这样的徒弟好，培养他根本不用担心会反噬。

    张致和张了张嘴，最后憋出一句:“好吃吗？”

    “好……”

    那姑娘接过戒指，翻来覆去地看了看，脸上微微一红，说道:“这戒指真好看！但也太贵了。”这戒指由修士所制，如天然生成，看不出一丝人工镶嵌的痕迹，在凡人眼中自然是巧夺天工。

    “嗯，所以她们是顺势而为，而你则是逆天而行了？”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莫非也是如此？”沈中玉道。

    “你这话说的不对，有自知之明是好事，但太过谦了则近伪，且为修行人，连自己都不能直视，如何修行？”沈中玉真心想把他抢过来当徒弟养，自然耳提面命十分上心。

    “你说的很是，沈先生你也会的。“张致和一本正经地安慰道。

    这般想着，感受了一下张致和悟道逸散出来的道韵，一时福至心灵，拿出那块木头就开始了雕刻，转瞬完功，形似神足，栩栩如生，看来是可用了。

    等走得远了，沈中玉感觉到张致和长久的静默，说道:“你不用这样子，若我没想错，如果你没有来，或者你败了，她们还是会欢天喜地地进神庙的。”

    “现在就可以了。”张致和临窗看到镇民又捧着刚分得的金银财物送去神庙上供，摇了摇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