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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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勒站了起来，形成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势，慢悠悠地说，“张律，你再和刘先生商量商量吧。”

    “嗯，”张开故意拖长了语调，“刘先生愿意庭外解决。条件是……”

    米勒淡然地笑了，“这个你们预期的判决结果有什么差别呢，甚至还加了本金利息。”

    米勒没说话，微笑地看着张开，示意自己在洗耳恭听。

    “退房当然会带来商誉方面的影响，不过豪斯集团已经全面退出住宅开发了，影响比较有限。”米勒警惕地竖起了一道围墙。

    米勒转身坐下，张开又给他拿了瓶气泡水，边拨电话边往外走。5分钟不到，张开回到办公室，对米勒说，“溢价30%回购。”

    张开的建议对米勒来说，并不是好的解决方案。他们拿到赔偿之后，秘密便很快就变成公开的秘密。继而，其他业主就会找上门。到时候要索赔，小则物业费减免，大则退房。谁都害怕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不过更害怕变成最后一个薅羊毛的人。到时候，张开片叶不沾身，说不定好能默默地做回好人。米勒看穿了他的企图，断然拒绝。

    张开原本也只不过试探性想抬高些赔偿款，看到米勒这般决绝，也就不好说什么。可是，张开不是平白无故会退缩的人，于是他提出了另外一个条件，“刘先生希望今天能够把口头协议签下来，3天内支付全款。”

    嘘寒问暖，不如打笔巨款。看破不说破，米勒恰如其分地等待给了张开足够的时间盘桓。张开志得意满的表情出卖了自己。30%的投资回报远高于刘先生的预期，他有信心，甚至已经拿到了允诺的授权，正准备说话。

    刘先生的房子当初以500万购入，溢价20%则是600万。当初购置时，商贷了300万，3年下来等额本金产生的资金成本大概40多万，法院最多能支持的也不过如此了。扣除银行贷款，还能有差不多60万的结余。200万本金，3年60万的收益，30%，也应该知足了。况且，当时是在高点买入的。同样的价格，有更多的选择。

    “收房当天签署回购协议，3天内支付全款。”米勒补充了一个前提。

    “给我几分钟，我和刘先生通个电话，可以吗？”张开愿意谈细节，这是转机。理性的人不会有报复的情绪，除非有利可图。他们只在乎自己的核心利益，短暂地结盟又短暂地分开。张开离开办公室，把米勒独自留下。过了不到10分钟就回来了。他应该在外面抽了一支烟，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米勒不仅闻到了，也看见了。张开身上围绕着一圈薄雾，就像行星的光环。看来，他和刘先生的交流并没有花多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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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证明结果不是你们想要的呢？”张开应该也做了功课。现在结构安全一条线下来都是责任终身制，设计没必要冒这个风险。

    张开补充，“我们可以签署保密协议。判决可是公开的，每个业主在网上都可以查到。”

    “我们继续吧。”张开坐了下来。

    米勒神色淡然，“最近设计院建筑结构的证明就要下来了，其他业主不会对安全性质疑。而且，现在入住率都90%多了，大部分业主也嫌麻烦，毕竟诉讼成本也挺高。”

    保密协议是最没有用的君子协定，即便保守地说，也是最无用之一。不要相信有人能够或者愿意保守秘密。保密内容如果有违公序良俗，或者有违法违规，大概率是不会得到支持的。这是其一。其二，因为信息泄露的受害方，举证泄密来源和受害损失，不仅周期长，成本也极其昂贵。保密协议，与其说是约定，还不如说是对一方对另一方的恫吓。可是对方是张开这般狡兔三窟的家伙，如果泄密有利，他的嘴是万不可能封住的。纸做的链条，自然困不住易燃易爆的秘密。

    说完，就准备往外走。

    接手公司这一两年来，父母明面上没有干涉具体业务。可他心里知道，公司还是沿着既往规划在惯性滑行。巴别塔的国际品牌陆续到位，确实在西安也形成了高端消费的一极。品牌的独有性和高度专业的运营能力，不自主地推动项目往前走。能有今天，除了运气好，也得益于父母在核心地段的提前布局。

    豪斯越来越意识到是非成败转成空。凡人畏果，菩萨畏因。很多事情的结果在很早之前就埋下了种子。自从他开始用企业家的视角看待这个世界时，就再也没有办法回到过去用手电筒探路的思维方式。他对将来充满了焦虑。

    张开以为是赔偿金额的问题，可是他还没有开价呀。米勒能体会到他的措手不及。因势利导，米勒再次给出具体方案，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张律，你们先收房，豪斯会安排个人和你签订回购协议，以原价120%的价格。”

    “那就修复、加固再评估，放心，这么大一栋楼，不会因为一块楼板出问题的。”米勒把张开的每一条路都堵死了，但依然给了他选择，“张律，我建议你和刘先生聊聊，既然有条对双方都有利的路，何必伤了和气呢？”

    张开想想也合理，便没有再说什么。不日，刘先生便办理了收房手续。豪斯集团潜伏在业主群的工作人员发现，群里维权闹事的声音也日渐平息。此起彼伏的都是些家长里短的互帮互助。

    “20%。”米勒的口气不容争辩。他没有给出任何解释，只是一口咬定20%的数字。

    张开叫住了米勒，“这个事情也拖了挺久了。我给刘先生打个电话，你稍等。”

    米勒停顿了一下，给张开预留算计的时间。他不动声色，但脑子在飞速计算这个案子的律师费，也在计算是否达成了刘先生的预期。

    张开想尽可能把赔偿金放在一个庞大的数量级的对比之下。既然米勒不想无法估量的损失，张开决定给米勒算账，“米律，如果判决下来，要退房的可能就不止我们一家了吧。”

    “刘先生要求退房，并补偿资金成本，包括贷款利息和本金的投资收益。”张开像是已经和盘托出，说完长长地舒了口气，表明这就是底线。

    米勒依旧淡然地看着张开。他也在观察米勒的反应，希望从对手细微的表情中发现获利的信号。米勒的不动声色让他有些失望。高手之间的对决，比的不仅是谁先行动，还有谁先心动。他实在没办法一直拖长语调。这种故弄玄虚，让他自己也觉得尴尬。

    解决了业主退房的官司，豪斯总算卸下了一块巨石，轻松了不少。没想到公司在住宅业务的收官之作，还闹得风风雨雨，差点晚节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