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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车里舒舒服服打了个盹的严之默，这会儿立在一旁，欣慰地看着这副父子重逢的景象。

    医馆不大，从这头走到那头，也就是二十步的距离，姚灼一共走了个来回。

    只是随着车厢的摇晃，他的倦意愈发浓重，在一个没坐稳，眼看就要撞到头时，取代疼痛的，却是一个温软的怀抱。

    他安然坐在车厢一角，没去另一边凑热闹，打扰姚灼与姜越劫后重逢。

    一大早，严之默套上驴车，载着姚灼一起去县城拆夹板。

    村里人人都道徐家老二没了，他断了两条腿，家里拿出压箱底的银子，把人送去县里最好的医馆，也没把人救回来。

    见夫夫两个满面春风的依偎在一起，梁大夫也难得露出个笑模样。

    “那徐二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挺好的一孩子！后来去了镇上商行当伙计，也是咱村里独一份有出息的后生，怎么就……哎！这般不仅差点断送了性命，也拖累了一大家子！”

    而且苓哥儿哪里面黄肌瘦了，人家孩子白白嫩嫩的，看着像是城里养的。

    过去三个月的腿伤，把他拘束得不轻。

    所幸只是受了些皮外伤，最后大夫只给了一瓶涂抹的药膏，又开了几副安神的药。

    乡野村妇拿出撒泼的本事，把白布蒙的尸体停在商行门口，又是撒纸钱又是哭丧。

    就在所有人以为这个家就此散了的时候，曲大娘却直接攒着一口气，不顾非议，直接雇车拉着徐老二的尸体，带着徐老二的媳妇和孩子一起，去镇上魏氏商行闹去了。

    殊哥儿从王大夫家中狂奔而出，扑向阔别多日的小爹。

    这趟没带轮椅，只把一副拐杖放在了车厢里备用，但看姚灼那神情，八成是恨不得此生再也不碰这东西。

    但这尽是他人家事，也是后话了。

    可东西都送来了，自然没有再原样拿回去的道理。



    是了，谁能想到一念之差，一个好端端的家一夕之间便可天翻地覆。

    驴车一进县城，就显出县城的整洁来。

    对方曾说这遭若是运气好，姚灼以后就不再是跛足了。

    最后在县城，几人仓促用了顿饭，就赶上驴车，踏上回程的路。

    其余一应苦主，都到了自行离去的时候。

    离开前，严之默从车上搬下王大夫此番拜托他捎带的东西，都是些村子里的土产，一只杀好的鸡、一篮子鸡蛋、

    他欠姚灼夫夫二人的，着实太多。

    这回终于不用严之默赶车，有卞胜自告奋勇地代劳。

    也亏得家里不短银钱，不然早就被掏空了。

    梁大夫穿着厚厚的棉袄, 坐在小板凳上检查姚灼伸出来的腿。

    姜越一把将自家哥儿揽在怀里，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他们其中有三两搀扶在一处的，也有孤身一人来讨公道的，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眼含热泪，感慨终于夙愿得偿。

    他的媳妇成了寡妇，孩子成了孤儿，徐老爹得知噩耗以后，当场眼一翻腿一蹬，人也没了，曲大娘丧子又丧夫，一夜白头。

    ……

    姚灼的唇角上扬，就没撇下来过，听到梁大夫如此问了，才回忆一番，答道：“倒是不痛，但没什么力气，感觉腿酸酸的。”

    他示意姚灼伸出手来，再诊一次脉，看还需不需要开新的药方。

    而姜越，是最后一个出来的。

    梁大夫一边听一边点头，“人的腿脚若长期不活动，就会如此，莫要担心。回去之后，切记也不可剧烈跑跳，走路也需注意，多适应一阵子，也就好了。”

    严之默和姚灼偷偷相视而笑，都知道梁大夫这人纯纯的刀子嘴豆腐心。

    姜越捧着药，神情依旧有些恍惚。

    姚灼想及半个时辰前，他们与姜越终于见面时，姜越当场就要跪下感谢，还是严之默及时出手把人扶了起来，到底也不忍多说什么。

    严之默挑拣着一部分说了，村长一听竟是挨了二十棍子，打得血肉模糊，一张核桃皮似的老脸都要皱在一起。

    在第一场雪落下来之后，姚灼终于等到了夹板能拆掉的日子。

    到了第二趟往回走时，稍微好了一些，但等到重新坐下，额头上也蒙了一层细汗。

    一堆东西，满满当当堆了一桌，梁大夫面沉如水。

    从此以后，白杨镇再无随虎了！

    他步伐微微有些踉跄，揉着被勒出血痕的手腕，似乎到现在为止都没反应过来，为何幸运来得如此突然。

    今次好不容易熬到了头，又少不得想及梁大夫说的话。

    严之默怕他出门见了风受寒，拿出手帕，替他轻轻擦去。

垫了张破草席，随意扔到了县衙台阶之下。

    结果是姚灼身子骨由内而外的都休养得到位，既然如此，药能不喝也就不喝了。

    那副场景太有冲击力，令他直到被带来县衙，直到他亲眼看到随虎和其手下受了刑罚，也依旧在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

    再看姚灼，满脸红扑扑的，不像是累的或者热的，倒像是高兴的。

    从前想着家里只有严之默一个病患，就算再是药罐子也养得起，没成想两人成亲才几个月，药罐子就变成了一对，成日熬药的小泥炉就没消停的时候。

    结果等他们回到村子时，才发现全村人都知道了姜越失踪，竟与村里徐家老二有关的事。

    但更令人惊讶的是，姚灼如今走起路来，还真没了那一高一矮，一深一浅的模样。

    前四章剧情大修，看到这里觉得奇怪的家人们，麻烦从62章开始看。字数比之前多了一些，谢谢支持~（鞠躬）

    “这老小子，自己家一共有几只鸡，能攒几个鸡蛋，还巴巴麻烦你们送过来，在县城又不缺这些吃食。有这些，就不知留下开给苓哥儿补补！好端端一个小哥儿，被他养得面黄肌瘦的。”

    虽姜越恨不得立刻飞回家看自家殊哥儿，但有姚灼在旁宽慰，道殊哥儿在王大夫家被好好看顾着，他便也愿意留下来，找了个医馆请人细细检查了一番。

    魏氏商行因此做不了生意，已经连续闭门数日，最后只得硬着头皮派人出来，付了徐青的丧葬费，还赔了一大笔银子。

    万幸最后梁大夫只是用寻常的语气，指挥严之默道：“如上次所言，恢复地不错。你且扶着你夫郎站起来，走两步，切记慢些来。”

    他不知的是，姜越也是在那一刻明了，果然没有无缘无故就降临的幸运，没有衙差会特地搜寻自己一个无亲无故的守寡哥儿。这一切都是因为姚灼与严童生一起，为自己奔走的缘故。

    此刻姚灼低头看着自己不争气的腿，默默祈祷梁大夫说的话会成真。

    明明徐青是听命办事，为何现在她儿子死了，商行掌柜和商行一起，都半点事都无？

    拆掉夹板, 又将骨骼细细检查了一番, 整个过程里，严之默与姚灼一样紧张，都是屏气凝神地瞧着，生怕梁大夫说出一句骨头长歪了之类的话。

    第67章

    好多秋菜晒成的干菜，还有蘑菇等山货，以及一包药草。

    数日之后。

    严之默本以为消息传回石坎村，还需要一段时间。

    第一趟显然走不太稳，三个月这条腿没下地，骤然走路，像是踩着棉花一样。

    几人带着姜越一起，并未急着赶回，而是先在县城休整了一下。

    “方才走路，这条腿可有什么不适？”梁大夫对自己的医术有足够的自信，见姚灼的腿如自己所料的恢复了，也是一派“本该如此”的模样。

    姚灼立刻坐直，如小鸡啄米一般，乖巧点头。

    据说是只生长在石坎村后山上的一种药物，若去药铺买炮制好的，价格可就贵了，王大夫想着师兄能用得上，就炮制了一些送来。

    城里道路上的积雪早已被扫净，驴车走在上面也不怕打滑。

    村长慢慢地走到他身边，说出了有关徐家的消息。

    衙差冲进地窖把他搭救出来时，若再晚去哪怕一会儿，他可能就要被随虎的手下撕破衣衫，彻底糟蹋了。

    下过雪后的石坎村一片素白景象, 地里的庄稼盖上了薄薄雪被，在寒潮之下，保护住了植株不受冻害。

    成日里一碗碗汤药灌下去，熏得身心发苦，也眼看银钱如水一般流向药铺。

    “是镇长徐青媳妇托人来递的信，徐大和徐青媳妇一起赶去县里了，徐青老爹和老娘一听这消息，当场就晕死过去，王大夫刚从他家出来没多久。徐青他老爹好像是中了风还是什么的，总之以后也不中用了，怕不是要瘫到老死。”

    村长说的这些是村里人都知道的事情，说到后来，他把严之默稍微往远离人群的地方带了带，低声问他，“不知那徐家老二犯了哪条罪，判了什么刑？”

    就在他睁着有些茫然的双眼，无意识地跟随众人，踏上回石坎村的路时，一个短暂的抬眼间，他却在街头的人群里，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

    几日之后，气温回暖，积雪开始融化，变作雪水润入泥土，遥遥滋养着来年的好收成。

    但只是一瞬，紧接着就努力板起脸来，教育二人道：“小哥儿，你这条腿可再受不得什么创伤了，以后做事小心为上，我也不想哪一日再接诊你一回。”

    梁大夫问过严之默，确定二人不急着走后，便让小徒弟梁茸看家，言明自己去去就回。

    小两□□换了一个惊喜的眼神，严之默遂让姚灼扶着自己的手臂，缓缓站起来。

    石坎村的日子再度回归平静，朝夕而过。

    三人很有默契，假装没看见他腰间沉甸甸的钱袋，目送他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