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跟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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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瞬间，邻居觉得自己的连魂都飞走了。

    邻居一看到他，就像看到了救世主，差点没当场哭出声。

    ——“我爱你”

    “太感谢了！等会警察就会来，要不你在我家看看电视、喝喝茶，等警察带他走后再回来？”

    他脸色越发的白，声音里带着寒冷导致的颤抖，道：“闭嘴。”

    陆见川从方行舟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许久，他从寒冷中找回一点情绪，机械性地说：“我们分手了。不要再守在这里，等会警察会来，我报的警。”

    “你跟我说，”陆见川兴奋地小声道，“没有背叛，只有死亡。”

    邻居已经稍微冷静一些，终于想起来自己是来做什么的，担忧道：“我已经报警了，倒不是打扰不打扰的问题，只是他这样看着很吓人，我们也担心你的安危问题。方医生，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他嘴唇轻张，似乎还待说什么，又忽然闭了嘴，看向门的方向，脸上的神色瞬间变得生动起来，眼睛里带上浓浓的期待，驱散了阴森森的“鬼气”。www.bilian.me

    陆见川眨了眨眼。

    他……他真的是人类吗？

    陆见川看了一眼手术刀，然后弯起眼睛：“扎我一刀，消消气？”

    陆见川像是没听见，把本子小心放回去，再次翻起纸箱，这回又从里面掏出了一把手术刀。

    那处密密麻麻，重重叠叠，写的是：

    他给魂飞魄散的邻居倒来一杯热茶，花了点功夫安抚他的情绪，再三保证门口的人没有死，不是魂魄，不是妖怪，不是吸血鬼或者任何一种非人类神话生物。

    他拉开门，送邻居回了家，婉拒他的热情邀请，独自走回楼下。

    两年前，一位老人在街边突发恶疾，正好遇到下班回来的方行舟，当街抢回了老人的性命，从此在小区里一战成名。

    “叮咚”——

    方行舟眼睛下带着乌青，声音有些发哑，低声道：“抱歉，打扰您休息了。”

    他几乎连滚带爬地冲进方行舟家里，砰地将门关上，双手不停比划，指着花坛的方向：“方医生你你你能看到他吗？他是活的还是死的？怎么整晚整晚待在你的门口？”

    陆见川徘徊在楼下的这几天一直神采奕奕，反倒是他的睡眠状态极为糟糕，或许比不睡觉的陆见川更需要休息。

    “我们之间永远没有背叛，只有死亡。”

    “你来找舟舟吗？”他从花坛上站起身，怀里仍然抱着那个箱子，“已经九点了，他刚下班回来，现在应该在洗澡，有什么事情可以告诉我。”

    大一的时候，他们因为专业原因不在一个校区，陆见川曾跟踪过他很长时间，甚至在他的宿舍对面租了房子，用这架望远镜观察他的一举一动，而方行舟一直到大四才发现。

    方行舟也冷，他的脸上冻得毫无血色，目光幽深地盯着陆见川，像是想透过那张绝色皮囊看到血肉深处的本质。

    他当然记得他上一次用刀对着陆见川时说了什么。大四毕业晚会，陆见川被陆家的商业竞争对手陷害，流出了一组和女老师过度亲密的照片。

    下一秒，门被拉开了。

    和望远镜一起发现的，还有陆见川手写的十个厚本子，本子上的每一页都记录着他的一举一动，早上几点起床，吃了什么，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笑起来有多好看，生气起来有多严厉………如果一天的记录不足够写满一页纸，那就用密密麻麻的“爱”字把剩下的纸张填满。

    隆冬时分，夜深露寒。来回五分钟的功夫，他的湿发已经凝结出了淡淡的冰晶。

    他痛恨自己非凡的记忆力，已经过去十年，他居然还能一眼就想起来过往的细节。

    在确认附近没看到那道阴魂不散的人影之后，他才敢伸手去摁门铃。

    方行舟的目光落在破旧的望远镜上。

    “老婆。”他黏糊糊地喊着他，似乎他们仍然在热恋，“好冷啊，让我进去吧？”

    陆见川张张嘴，欲言又止，握住锋利的刀刃，最终只是摇头：“我永远不会背叛你，宝贝。”

    邻居依然怀疑地看着他。

    陆见川到底是哪里出现的？为什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邻居不想久留，简单聊了几句准备离开。握住门把手的时候，他又忽然顿住，转头讪讪地看向方行舟。

    “我们分手了，他只是暂时无法接受，”方行舟面无表情地解释，说到这句时胸口传来熟悉的阵痛，熟悉到只让他感到麻木，“再过几天就好了。”

    整整七天，陆见川抱在纸箱一刻不停地在他楼下徘徊，他也一刻也没有真正睡着过。

    等方行舟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不知何时夺走了那把手术刀，将它抵在了陆见川的左胸上，头皮阵阵紧缩，眼睛里全是血丝。

    看到照片的第二天早上，方行舟就是用同一把刀抵着他，跟他说：

    方行舟的头发已经彻底结冰，连同心脏一起。

    一连七天，被赶出家门的陆见川白天守在医院停车场，晚上整夜徘徊在方行舟楼下，似乎不需要吃饭也不需要睡觉，像一道飘忽不定的鬼影，诡异到让同街的邻居心神不宁，最后忍不住报了警。www.sichao.me

    鼓膜捕捉到这道声音后，鸡皮疙瘩从脚底一直生到头顶。

    陆见川知道不是他报的警。

    方行舟透过刀面反射的冷光，看到了自己深不见底的瞳孔。

    陆见川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花坛边，依然抱着那个纸箱，脸庞俊美得宛若披着人皮的鬼怪，直勾勾盯着门口的邻居，艳色的嘴唇慢慢勾起礼貌又冰凉的微笑。

    方行舟：“……”

    他一字一顿，慢慢道：“退婚，或者彻底分手。趁我现在还能保持理智。”

    一转头，他正对上一双清澈见底的淡琥珀色瞳孔。

    陆见川笑容加深。

    方行舟身穿家居服，头发还在往下滴水，一眼也没有往陆见川的方向看，只是淡淡地望向邻居，道：“林先生，请问有事吗？”

    他直觉不应该细瞧，但这种诡异的情境下，他还是没忍住，下意识地多看了一眼。

    出于对方医生的尊重，报完警之后，邻居鼓起勇气悄悄来到他家门口，想要提醒他注意“前男友”的异常。

    从他认识陆见川起，那人就拥有难以理解的充沛精力，可以缠着他整晚运动，第二天依然能早起健身。

    头皮炸开，他瞳孔收缩，越发觉得眼前人是情杀案的艳鬼，立刻往后退了半步，越发的磕巴了起来：“我我我没什么没什么事……你……你别过来……”

    心脏剧烈跳动，看过的许多灵异怪谈涌上心头，邻居忽然感到无比后悔，今晚为什么要多此一举跑来提醒方医生？

    “老婆，你曾经拿着它抵住我的左胸，说——”

    他想要一

    或者……这个家里发生了他不知道的凶杀案，眼前的男人其实已经化为了鬼魂？

    方行舟露出一点笑意：“谢谢。”

    “这个你也留着，”他随手打开一页，看着上面的内容，神色甜蜜，“啊，里面写了我们的第一次约会，你穿着白色t恤，牛仔裤——嗯，没错，我现在还记得很清楚，那天的你身上带着柑橘的香味，手指凉凉的，要捂很久才能捂热。还有……你的心跳是每分钟七十下，但是我在电影院偷偷吻你的时候，心跳频率变成了一百……”

    “你背叛了。”他哑声道。

    方行舟慢慢握紧刀柄，咬住牙。

    “原来你还留着这个，老婆，”他自顾自地说，“我以为你早就把它摔坏丢掉了。”

    “晚上好，林先生。”

    两人隔得极近，陆见川没什么温度的呼吸落在方行舟侧脸。

    陆见川依旧抱着纸箱，衣着单薄，雕塑一样的站在门口，冲他露出夺目的美丽笑容。

    为什么会走到这个地步？方行舟看着他，大脑忽然出现了一长段空白。

    陆见川假装听不懂，只是笑，一边笑一边把箱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台望远镜。

    方行舟手指有些发抖。

    后面的话消失在了冷风里。

    他站起来之后，路灯的光照亮了之前藏在阴影中的水泥地，邻居这才注意到，他脚下的水泥地上密密麻麻刻满了字，有深有浅，笔画杂乱，像是被人用指甲生生划出来的。

    陆见川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从纸箱里翻出了当年手写的本子之一。

    方行舟一户在香杏街口碑很好。

    爱人用这样的神色看他，原定的计划他几乎一秒都坚持不下去，哪怕在决定接受“松木计划”前做了再多心理准备，此刻都变成了徒劳。

    方行舟垂下眼：“不必，谢谢。”

    小半的惊艳，大半的惊惧。他可以百分百肯定，就在他摁响门铃的前一刻，方行舟家还没有任何人停留在附近！

    方行舟了然道：“我送您过去。”

    浑身僵硬不知该做什么反应时，坐在花坛边的“鬼魂”开口了，声音华丽又优雅。

    “居然还有它！”陆见川兴奋地把刀举起来。

    “那他为什么可以一直不睡觉？而且我看到……他刻了满地的‘我爱你’，用手指甲刻的，吓死人了！”

    方行舟没法解释。

    方行舟显然在家，柔和的灯光通过门缝透出来。等待开门的时间里，他心悸不已，忍不住四处打量。

    邻居打了个哆嗦，露出勉强别扭的笑容，磕巴道：“晚晚晚上好。”

    方行舟用力闭眼，再睁开。

    因为他总是心软，他在楼下守了七天，方行舟甚至都没有叫来安保把他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