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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风之夜,路上车辆稀少,红色跑车飞速向前,像一道红光划破雨幕。

    唐礼昀一直等在卫生间门口,见她出来,目光径直落在她腿上。

    “……嗯。”桑晓紧闭着眼睛,声音像蚊子一样细小又敷衍。

    “那要看给谁。”

    唐礼昀坐在她身边,也是头发湿透,透明的白衬衫贴在他身上,裤脚还在滴水。这种天气急诊室门口的人没几个能全身干爽的,他这样子倒也不算突兀。

    挡风玻璃上的雨刷飞快摆动着,雨水依然像帘子一样遮住视线,连红绿灯的光都被雨水折成模糊的一团。

    前面大概五米远处,一颗连根拔起的树横卧在路面。www.cuirong.me

    这就是唐礼昀的车!

    也不知是冷的,还是疼的。

    唐礼昀看见,眼神微动,没说什么。

    “来看演出。”他答得理所当然。

    而她的脸也不怎么好看。

    唐礼昀没再说话,尽量平稳又快速地开着车,避开沿海公路、低洼路段和下陷立交桥。

    桑晓喝了热水,身上暖和了些,较劲的胃也缓解许多。

    和这些人相比,桑晓这种还能竖着进来的只能靠后站。

    只是他垂着眼一言不发,只在叫号声响起时偶尔抬起头,好像给自己设下了一道请勿靠近的冷气屏障。

    唐礼昀低眉思忖。

    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她不相信自己会弄错。

    整个世界好像在进行着一场撕杀,只余车内一方安稳。

    可她依然看清了高大的男人正快步朝她跑来,一步、两步,仿佛跨越千山万水。

    唐礼昀点头:“干净的,医院小卖部的毛巾买光了,你对付着用吧。”

    融融的暖气吹在脸上,胃虽然还在难受,但心情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焦灼。

    桑晓后来查过那你位给方许出方案的医生,异地出诊价格不菲,少则三五千,多则上万,关键普通人请不来。

    “那老太太没收我一分钱。”

    车子在风雨飘摇的城市里行驶,高大的椰子树左摇右晃,风裏着雨猛烈地敲击着车顶。

    稍稍放慢车速后,唐礼昀伸手调高了车内温度。

    “你在这儿等一下,我去找找他们院长。”

    怪不得刚刚唐礼昀只肯看她的脸。

    验血,做B超,唐礼昀沉默地跟在她身边,需要的时候扶着她,不需要的时候主动回避。

    桑晓觉得唐礼昀此时说的不只是卢大夫,还有另外一个人。

    车内的警示灯按钮正在闪烁,他身后,挂在高楼上的红十字灯牌隐约可见,桑晓看着唐礼昀,忽地眼眶发烫。

    如果这是一场劫难,眼前这个人就是她突如其来的救赎。

    接过毛巾,随意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就围在肩头。

    “专业高超但人品堪忧,这样的人不配我做方案。”

    “又胃疼了?”唐礼昀看向她手捂的位置。

    刚刚等他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桑晓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个漆黑的夜晚。

    起初并不为意,但时间久了总会察觉出来。

    抬手抹了把脸,视线又迅速被雨水模糊。

    桑晓皱着眉头没答。

    桑晓抬起头,雨水冲刷得她睁不开眼睛。

    “你有急事吗?”等他回来,她问。

    急诊的女医生看了看桑晓身上套着的宽大蓝球服,又看了看紧随其后的唐礼昀,一副了然的模样。

    怕他坚持,又问:“你怎么来Z市了?”

    男人目视前方,眼神专注,英俊的侧脸线条如险峻的山峰。

    他盯着她的脸,语气坚绝,态度强硬,桑晓本想拒绝,犹豫了一下还是接受了。

    只是,唐礼昀到底去哪里了?

    她相信他一定会回来,只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清醒地撑到那个时候。

    唐礼昀一看她苦大愁深的样子已经自觉起了身,“走吧,我扶你过去。”

    唐礼昀迅速开了门,扶桑晓上车。

    那么好听。

    不管怎么样他还是做了,所以这份情是彻彻底底欠下了。

    没听到回应,唐礼昀担心地看她一眼,脚下踩大了油门。

    “为什么不让方许告诉我?做好事不留名?”

    桑晓抱着湿衣服,有些局促。

    她费力地脱下湿衣服,套上篮球上衣。短裤太肥,即便有抽绳也往下掉,她干脆只穿着上衣,反正长度足够当条短裙。

    唐礼昀讶异抬头,思索了一下,说:“举手之劳,你不用放在心上。”

    她再次闭上眼睛。

    就这样又折腾了几次,就在桑晓虚弱得直不起腰时终于等到了叫号。

    “方许的事,谢谢你。”桑晓说。

    已经跑了三趟卫生间的她刚刚是扶着墙出来的。

    “你的?”

    有被坠物砸破头的,有掉进水坑里呛水的,有触电抢救的,还有车祸受伤的。

    她睁开眼睛,借助中控台幽蓝的光看他。

    头发湿透,脸上苍白,没有一点血色。

    唐礼昀坐下来,转过头,看她:“胃好点儿了吗?”

    “你不还是知道了吗?”他声音轻淡,有些自嘲的意味。

    急诊室里人很多。

    桑晓明白了,又问:“那你给别人做方案要多少钱?”

    “你花了多少钱?”

    桑晓:“……”

    刚想再问,肚子里又是一阵绞痛。

    起初的确是怕桑晓有负担,但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你这样我更会放在心上。”

    “去医院。”

    桑晓刚想问正常要多少钱,唐礼昀手机响了,起身去一旁接电话。

    总是炙烈而张扬的出现在视线里。

    等她进了卫生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才知道自己有多狼狈。

    唐礼昀无奈,将手里的手机随意一抛调了方向,想了想,说:“只是件小事,怕你放心上。”

    “会吗?”唐礼昀一笑。

    头顶的雨被黑色大伞遮住,不等唐礼昀问,桑晓已经开口。

    急切又惊诧的声音透过雨声如天外来音。

    两个人又回到候诊室,唐礼昀不知在哪儿弄了个纸杯给她接了杯热水。

    “桑晓?!”

    候诊室安安静静,走廊另外一头传来男人隐约的声音,听不真切,但还是能捕捉一些关键词。

    桑晓刚想点头,又忍住了,如实回答:“还疼。”若是以前,她该不会这么答。

    “不做。”

    好在下一秒唐礼昀已经移开了视线,伸手接过湿衣服,又递给她一条硕大的毛巾。

    唐礼昀看过去,见她依然把自己抱成一团,全身湿透,皱着眉头,头发粘在脖颈,像只落水受了惊的小动物。

    -

    如果这是一场救赎,眼前这个人就是她命中注定的劫难。

    昏天暗地的暴雨中,桑晓佝偻着身体慢慢下滑,蜷缩着蹲在地上,正疼得意识模糊,忽然听见有人喊她名字。

    过了十几分钟,车子突然停下。桑晓以为到了医院于是睁开眼睛,发现车子正停在路中央,唐礼昀已经开了门下车。

    都是被背进来或抬进来的。

    一听这话桑晓就知道他误会了。

    白色T恤浅薄的一层棉布,根本遮不住T恤之下的轮廓。

    一阵大风掀掉桑晓手中的伞,无所谓了,早就全身湿透的她有伞无伞一个样。

    “为什么?”

    一个“又”字让她想起多年前的火车上,因为胃疼,被清朗的少年照顾了一整路。

    桑晓坐在副驾驶上,捂着胸口,抿着唇把头偏向窗户一边。模糊的后视镜里映出苍白的脸。

    桑晓:“假如给卢大夫的公司呢?”

    不是嫌弃他的毛巾,只是好奇哪儿来的。不过误会就误会吧,她现在没力气解释。

    其实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胃就已经开始好转,此刻让她站不住的不是胃疼,而是全身直冒的虚汗。

    

    “去换上。”

    前面还一个穿奥特曼服装的,这种天气穿什么都见惯不怪了。

    桑晓直直看他。

    为什么还不出现?

    唐礼昀又回了趟车里,把后备箱里打球的备用运动服拿出来。

    医院的空调开得很大,桑晓坐在铁椅子上身体一阵阵发抖。

    “不用了,”她拉住他,“我还忍得住。”

    唐礼昀小跑过去,双手拉住树枝用力拖。腾出一条可供车行的空隙后,又顶着风雨艰难地跑回来。

    狂躁的风雨声立刻放大数倍,如喧天的锣鼓,随之而来的潮气冲淡了车内的皮质气味。

    “马上到了。”他说。

    唐礼昀变了脸色:“怎么,你还要还给我吗?”

    台风天来看一场Z市人都不看的演出?

    胃拧着劲如刀绞,桑晓疼得站不住,捂着胸口靠在车门处。www.minglang.me

    “我给她名下的医疗公司做了一个融资方案。”

    “……”桑晓瞪着他,不信。

    桑晓摇了摇头,认真说:“我和方许现在都没什么钱,我想你做这件事的时候也没打算和我们要钱,只是我既然知道了,就不能装作不知道,总不能让你替方许掏这笔钱。”

    “开慢一点儿。”桑晓突然开口,声音虚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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