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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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阿囡是同一天的婚事。”

    黎疾看着李善音和灵魂不全的躯体在往出走，颤抖着抬起手地敲击了一下铜镜。但是于事无补，怎么也击不碎这样的幻境。

    白色的光圈击中徐媛，水一样的融化进她脑后，却什么也没发生。

    “你怎么来了？还带着……”他看向黎疾。

    ‘他’明明还站在院子里，李善音也还待在‘他’身边，关切地询问着‘他’现在如何。但是他却没法回答了，尽管他看到‘他自己’做出了反应——冷漠地朝着李善音摇了摇头。

    他抬起手，‘啪’一声拍在沾染了湿气的木门上，将木门完全推开。

    徐茵瞧着阴得快要滴水的天空，满意地笑了笑。

    李善音望着熟悉的府邸，心中涌出一丝异样。

    镜中的少年眉头一皱，陡然变了脸色。他这时才察觉出自己的异常之处，只是神识发昏，跟做了噩梦一般努力挣扎想保持清醒却无法醒来。

    黎疾警惕地扫视了一周，最后定格在那面诡异的镜子中。

    日头完全被厚重的阴云吞噬，带着湿意的冷风穿梭进窄窄的青墙小道，吹起几人的衣角。

    徐媛静静瞧着被分开的‘囍’字，一半是‘喜’，另一半也是‘喜’，可是偏偏凑不成一对。中线被划开的边缘很是整齐，一看就是人为，而非被风吹断。

    “是。”李善音觉得徐媛的语气似乎有些奇怪，但还是回应了她。

    一进门，一个硕大的铜镜摆在中央，把入门而来的人照了个清清楚楚。

    他喜欢的，就得活着，永远陪着他，永远爱他；他不喜欢的……毁掉就好了。

    但李善音偏偏感觉到一股陌生来。

    并且她进府这么久，还没见过徐老夫人呢！

    那镜子中的……黎疾眨眨眼，觉得所有的所有都变得不再真实了。

    漆红的梨花木窗框被风吹得细细摇晃，上面的大红‘囍’字看似牢固地贴在两扇合起的窗子中央，实则随起伏的窗框一起前后轻荡。一阵更为猛烈的风凭空而来，倏地破开两扇窗子。

    李善音望着光滑的铜镜，铜镜里的美人也在望着她。

    黎疾轻对李善音摇摇头，示意对方他没事，然后上前一步，冷着脸道：

    “是徐老夫人叫我们过来的，难道你不知吗？”李善音试探道。

    黎疾看到‘他自己’跟在李善音身后，背在腰后的手掌渐渐拢起，手心处赫然是一道近身咒！

    徐媛浅笑了下，含情的双眸似是荡漾着秋水，“姐姐一定很奇怪为什么这府里到处都挂着红绸缎，明明哥哥是落榜了啊。”

    徐媛她没有被妖邪附体。

    “确实有不吉利的地方。”一直沉默着的黎疾扯了扯嘴角，面色不太美妙。www.jingming.me

    “对啊。”徐茵忽然绽开一个明媚的笑，可眉眼分明和天空一样阴沉。

    看着她日渐清瘦的脸颊，再联想起前些日子闹得沸沸扬扬的‘偷脸’一事，人难免会消沉下去。

    “到了。www.jingming.me”

    徐媛看着两人都定定地盯着这面镜子，笑容扩大了些，褐色的瞳仁一动不动，跟雕刻出来的一样，“他还好。不过是一次落第罢了，是朝廷不懂得识人，平白让明珠蒙尘。”

    “……”

    “而且，”黎疾终于把视线从铜镜处移开，瞥向到处挂着红绸喜字的房间，冷笑道:“这‘囍’字为何要从中间划开，生生拆散它们呢？”

    一股带着更为浓重水雾感的冷风扑面而来，想必过不了多久就要有一场大雨。

    “你哥哥他还好吗？”李善音瞧着镜中徐媛微笑着的脸颊，视线轻轻左移，直到看见黎疾沉静的眼神时才松了口气，仿佛是得到了某种鼓励一样，悬在半空的心总算能落回胸口中。

    青衫之下，露着一点白边，与被乌云遮掩下的一道日光一样，被徐茵轻轻一扯青衣领，隐去了。

    似是天旋地转，黎疾长吐出一口气，方才的一切眩晕都逐渐退却。他忙退出这间诡异的屋子，先冷静道:“我没事。”他一手拉着李善音的衣袖，一手丢了个显形术。

    一个被分开的‘喜’字贴在门缝边上，另一个也是同样。

    “你知道吗？”徐媛继续说下去，把两人的注意力都引到她身上，让他们忽视了这面不该摆在正厅一进门处的铜镜。“从小到大只有哥哥对我最好，也只有他会偶尔关心关心我的身体，带我去看锦鲤、放风筝……这个府邸到处都是冰冷的，如果没有哥哥，连同我也要变得麻木了。”徐媛渐渐收起笑。

    两个合起来，才是一个完整的‘囍’字。

    他像是透过一层几近透明的薄膜的东西一样窥探着外面的世界，通过神识感知他‘自己’做了什么事情，但是他控制不了他的身体，只能任由失去三魂的、褪变回野性难驯的冷漠怪物和李善音一起踏出大门。

    李善音抿唇不语，倒是徐茵先开口。

    “我方才见阿囡的窗子上也……”

    徐茵语调奇怪，像是极度满意，也像是极度不满，中间夹杂的是悔恨还是畅快……李善音分不清。这让本来爱胡思乱想的李善音思绪纷杂。

    只是他并不在意了。

    没等到黎疾回话，李善音正要回头去看，却见前边的院门晃悠几下，被推开了。一个青衫少年立在雕刻了梨花的木门处，遥遥望来。

    他的三魂被锁进了镜子里！

    黎疾双臂抱于胸前，好整以暇地盯着明明看似正常但实际双眼木然的徐茵。

    “府中可是有什么喜事？”她见四处张灯结彩，挂满红绸，猜测道。

    她垂下头，再不敢去看镜中的人了，包括她自己。

    屋子一时明亮了起来，驱散了些许阴冷。

    她平静而温婉，与从前无异。

    “啊……姑娘快进去吧。”颂莲没回答，而是催促着二人去房间里。

    “对不起，姐姐。”徐媛忽然道。

    李善音顿时慌了神，“你对黎疾做了什么？”她满是疑惑与不可置信。

    李善音回头去看他，发现他脸色苍白的可怕，全然不似来时。她投去担忧的目光。

    但其实锁魂镜并不能困住他，只是他三魂离体，必须得有人替他招魂，他才能重回自己的身体。

    她总觉得黎疾好像不太一样了，但具体不一样在哪里她又说不太清。

    镜子里本来凝滞的画面果然变换了。

    “阿囡……”李善音想要劝慰，却被徐媛打断。

    徐媛没料到他观察如此细微，瑟缩了一下。

    “善音姐姐，我听说你身后的这位远亲是个捉妖师？”徐媛话题一转，透过镜子和黎疾对视。

    失了三魂的黎疾和初生的婴孩没什么区别。他们都没有经过后天的教诲，骨子里的任意妄为和被无限放大的好恶就是世界的准则。他完全丢了理智，全凭自己的喜好来行动。

    颂莲在前边站定。微风下，她空荡的衣裙飒飒翻飞，她像个纸人似的立在柔软的布料里，好像一个不留神就要随风而去一样。

    一直走在后边的黎疾忽然上前几步，轻轻扯了一下李善音的袖子。

    不过没关系，她可以帮哥哥去寻找属于他的伯乐。

    “哪有人临逢喜事还要在里衣中穿一件白丧服呢！”黎疾锐利的眼神飞向徐媛掩藏在粉红色衣裙下露出的白边。

    被困在锁魂镜中的黎疾瞳孔一震，猛地聚力冲向十分柔软却也无比坚硬的幻境镜子壁……不可以！

    徐茵迟疑一瞬，接着一副了然道：“哦……我近来一直待在院子里忙自己的婚事，竟不知祖母请了你们过来，实在是失礼了。”他淡然道。

    “祖母说要在婚宴之前请位信得过的捉妖师来看看这宅子是否有不吉利的地方。我向祖母举荐了姐姐的远亲。”

    “哦，她也要嫁人了。”徐茵平静回答。

    黑衣少年一手背后，面怀不善。

    “真的没事吗？”李善音不放心地走在前面，还不忘同跟在身后的黎疾说话。

    快些下雨吧，好把一切都冲刷走。

    李善音得到暗示，将一切按下不发，听从颂莲的指引同黎疾走进了略有些昏暗的房间。

    这面镜子竟是锁魂镜！他方才大意，久久地盯着它，以至于中了下咒人的圈套，三魂被锁在了镜中。

    李善音愣愣地看着许久不见的徐茵，发现他的神情有些淡漠到阴冷的程度，与几个月前的温润和善全然不同。

    这徐府是怎么了？

    兄妹俩同一天成亲，可是府里死气沉沉，还不如当初给黎宁接风洗尘那天隆重喜庆，再加上一分为二的‘囍’字……人都说‘囍’字本就是取‘双喜临门’之意，而生生将它们拆开，其中的不详可想而知。若是正常的婚事，不说徐茵徐媛这两个婚事的主人，就说徐老夫人，她怎会放任府里这些不吉利的事情发生呢？

    “阿囡？”李善音不解这府里的异像，心渐渐沉下去。

    他要结婚了？只有对象不是姐姐就好，正好不用他自己动手解决了他。

    “黎疾？！”李善音一把扶住后退了几步的黎疾，发现他在喘着粗气，用手死死捂住了心口。

    “不愧是捉妖师，果然体察入微。”徐媛像是没听到李善音的疑问似的，默默转过身去，拿起梳妆台上的木梳子开始整理头发，“不过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恐怕要好好休息休息。”她遥遥望去。

    联想起徐媛对徐茵的依恋，她心里忽然燃起一个极其荒唐的想法，她甚至难以述

    “成婚？”李善音惊讶。她身后的黎疾听了这话也暂时收起手心里的近身咒，凝着一股邪气的眉宇颇有兴味地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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