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结

[    【作者宝帘银钩提示：如果章节内容错乱的话，关掉阅读模式,关闭广告拦截即可正常】

]    是亲手结下冤孽的自己。

    “你……不是冤孽！”

    “善音娘子！”阿辉在外边叫了一声。

    李善音苦笑。

    “我恨他。”她十分轻易地说出来。

    李善音自己忙不过来，除了叫了阿辉来帮忙，还叫上了阿泽来药坊磨药，在家里的花雀也没闲着，搓药丸几乎要搓出火花来。

    “如果可以，我宁愿他不存在。”她忽然声音颤抖道：“黎疾……是我结下的孽。”

    山上，一片春意盎然。人世间的苦难并没有影响到绽放的繁花嫩草，反而在没有了人的打扰后，它们变得更加茂盛，更加富有生机。

    一个表情淡漠的小男孩。

    螣蛇的及腰长发随春风轻摇，妩媚而惑人心神。

    “是因为他吗？！你舍不得你的孩子？”

    “不！”李善音出声。不知何时她的身体已经渐渐复苏，她情不自禁地迈动步子，朝前面跑过去。

    “你胡说！”

    “是，我正打算用了那张药方。”正好那些药从前并不被人重视，所以她那里有，之前卖她天青地白的老人手里也有，大概能先解了燃眉之急。

    她开口之前根本没想到过能从李善音这得到什么答案，她只不过是心情烦躁，从李善音这找个乐子罢了。

    还好现在是万物复苏的春天，不然这种容易被人忽视的小草还真不容易得。

    草长莺飞的望泽山风光依旧，李善音在散发着泥土露水清香的山坡上睁开眼睛，清澈而刺眼的眼光照耀整个大地，为一片绿色铺展出更多生机。

    有时想来，人依靠大自然的恩赐而得以存活，人间阴谋阳谋、生离死别在这一切面前都变得渺小而脆弱。www.huanxue.me

    若是已经灭绝了，就难办了。

    李善音拼尽全力去接近那个无助的少年，眼见着距离马上就要消失，年幼的黎疾终于也好像被触动了，兽耳轻动，带着一点希冀和犹疑。

    不知何时，她面前的景色改变了许多。

    “现在我已经让所有病人都戴了面罩，吃穿住行都和未生病的人隔离开来。”李善音把外面暂时交给阿辉，自己到堂中先喘息一会，“这下总算控制住了传染。只是这药材要如何……”

    李善音想起药坊里满满登登的一群病人就头疼，想来镇中其他药坊也是如此，而且情况只怕是比她这里还要糟糕，因为他们所倚靠的堂世宁在一夕之间被一场大火烧没了。

    这问题发现得越早，得病的人就会越少。

    “这，就是你的心结。”

    话音刚落，一切重新流动。

    幻梦已醒。

    李善音想起她的血盆大口，一时恶寒无比，但是仍保持着应有的礼貌和私心道：“你虽活了千年，但怎么对于感情却知之甚少呢？嘴上说着恨就是恨了吗？同样，嘴上爱得死去活来，心底就也是如此吗？”

    激烈的话语中流露出焦急的心绪。

    现在，已经有人怀疑起了水源的问题。

    她想她真是犯贱，没事来找李善音解什么闷。

    李善音攀扶着一颗粗壮的大树，艰难地爬了上去。

    她又何尝不是把自己对从前被欺骗的怨气和对未来的迷茫都怪在黎疾头上。

    看着匣子里快要见底的各类药材，李善音下定了决心。

    与众不同的是，他浓密的黑发上竖着两只毛茸茸的灰白兽耳，一动不动地立在头顶。

    她把一棵绛珠草连根拔起，这东西以前的百姓都叫它猪尾巴草，短短的一个，顶端还弯弯曲曲着。因其柔韧而带有清香，小孩子们便喜欢采了来编成手环戴在手腕上。

    那夜她把黎疾的解释和恳求都看作是他的诡计

    救我。

    “什么？”螣蛇猛地停住脚步，“不可能！”她怒目，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而且就算李善音不做这些，受疫病所害的百姓们也迟早会意识到问题所在，毕竟变了味道的河水总会引起人的怀疑，李善音只是把这一切提前了而已。

    “消息都传出去了吗？”李善音掀开帘子，暂时把一室的病人都隔绝在堂里。www.yuqing.me

    她抬眼，看向在自己面前投下一片阴影的女子。

    李善音不受控制地上前几步，透过半开的门扉，她看见艳丽的红衣女子愤愤地指向角落——

    倏忽间天地失色，李善音怔怔地看着眼前都褪色了的一切，像是被鬼压床一般，精神犹存而难以挪动身体半分。

    “姐姐不是在兽骨文上整理出了一些治疫病的药方吗？”阿泽更加卖力地工作，希望能减轻李善音的负担。

    也不像有什么目的，就像是单纯的无聊一般。

    她继续剖析道：“你恨你自己带不走你的好朋友，就把自己的无能与怒气都发泄到黎疾身上，偏偏还要打着一副公允无私的旗号，把一切错误都引到一个同样无辜的人身上去，借此来掩饰自己内心的阴暗。”

    说起来这兽骨文上的药方也很是奇怪，除了绛珠草这类只有少数人识得的药材外，还有一味至关重要的东西——莲花皮。

    “这也是我的心结。”

    *

    一直语气平淡的白衣女子开口了，声音悠悠扬扬，轻而动听，但是含着一些伤神。

    乌泱泱地几十个人，都眼巴巴地等待着救治。外头，也是源源不断的新病人。

    他溺在水中，几近放弃了。

    之前阿泽给她编的那个花环里面就有这种草。

    风穿过山间，作出鬼响，时有时无。北还的鸟儿串成一条弧线，从蔚蓝天际划过。

    可是接下来，李善音却忽然放轻语气，不再像方才那样咄咄逼人。既像是在和螣蛇说话，又像是在和自己对话。

    “嗯嗯，姐姐让我传的纸条都塞到各家门缝里了，还有姐姐之前找人教孩子们唱的童谣也散播出去了。”

    因为李善音说得很对啊，口不对心不是常有的事吗？

    刚才有她小腿高的草窠现在全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高大的红墙绿瓦，柔软的泥土地也变成了平整而坚硬的青石板。向上看去，澄净的天空依旧，只是被框在了四四方方的宫院里，变得不再自由了。

    一道漆红木门里边，两个女子的声音夹杂着细碎的呜咽传到她耳边。

    “阿莲，别劝我了，我心意已决。”

    谁想到这乐子反而绊了她一脚，让她摔了个天旋地转。

    李善音站在原地，认真思考道：“白衣女人明显不是真正地恨黎疾啊。”她语气轻飘飘的。

    只是这唇红齿白的小男孩脸上没有孩子的天真无邪，反而有着一股子执拗的傲气，他也在打量着语气不善的红衣女子。

    她嘟囔来嘟囔去，直到把整座山都翻来覆去地搜查了一遍，也没见到这东西。于是干脆找了个平整的地方先坐下，稍作休息。

    她耳边传来说话的声音。

    李善音知是他应付不过来，忙起身戴上面罩走到堂前。

    如今药材极度短缺，譬如桂枝、麻黄一类的药材已经售尽了，有些小药坊实在没有办法，只能给开药方，却不能给开药。

    李善音坐在山间，盯着仿佛自成一个安宁世界的无云天空，一时困倦无比，慢慢打了个哈欠。

    她最后凝望着小男孩漆黑的双眸。

    “这是你给我制造的梦境？”李善音向化形成人的螣蛇问道。

    螣蛇一下子被问懵了。

    “跟我离开，这里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

    这可令李善音犯了难，纵使她能辨百草，也从没见过莲花皮这种药材。这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她还从没见过这药材。

    李善音小心翼翼地把采来的一大把绛珠草用细绳子捆了，再用布包起来放在药篓里。

    他漂亮极了，若不是着一身男装，李善音几乎要把他当成画里的女娃娃来看待。

    “你情绪何必如此激动，”李善音不为所动，慢悠悠地转过身，将螣蛇那副扭曲的美面纳入眼中，“是否你心底也知道，你执念的根源不是黎疾，而是你自己。”李善音直视着螣蛇的眼睛，大有一副仗着琉璃眼和血化符而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错误真的只在黎疾身上吗？

    “他是不是该死？”螣蛇挑眉，神色淡淡地凑到李善音身边，贴着她的身体绕圈缓步走起来。

    那眸中明明死寂如一滩不起波澜的死水，但是李善音却读出了一些无声的低语——

    忽然，她似正要睡过去般身子前倾，猛地踉跄了下回了神，有些迷茫地睁大眼睛。

    望着视野开阔人烟稀少的山景，李善音心情都轻快了不少，她用平和的语气继续道：“她们是最亲近的人，如果她真那么恨黎疾，大可以自己动手，何必要等你来替她结束这个‘冤孽’？不过是她自己下不去手，因为她恨的——是她自己。”

    螣蛇暴躁起来，头发跟流过闪电一般四散飞舞，异样惊起一群北归的雁子，呼啦啦地全从树上飞走了。

    “够了！”螣蛇背过身。

    “不。”

    小男孩冷漠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缝。

    偏偏兽骨文上第一重要的便是这古怪的莲花皮。

    阿泽正呼哧呼哧地用药杵碾压着草药，听见声音抬起头，但是手中的动作没停。他力气大，做这些工作得心应手。

    善缘药坊因多用些不常见的新药材入药，情况要好上许多。一传十十传百，越来越多的病人挤到善缘药坊来问诊求药。

    “你心底里难道就没有怀疑过白衣女子对黎疾的感情吗？仅仅是恨？”李善音见螣蛇纠结的目光，心知自己的分析起了作用，干脆趁着螣蛇的停步思考，从她的圈圈里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