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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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边的黎疾看着落下的几片漂亮羽毛，心里默默思索着或许什么时候可以再给李善音做一只步摇来。

    李善音把手中的东西都放到炕上，心里略可惜今夜没办法抱着暖乎乎的小狼睡觉了，但是面上不显。她一五一十地把这些天的事挑重点讲给黎疾听，最后才道出她找莲花皮不得的现状。

    她今天刚看见的还有螣蛇！

    确实是如此，她从前局限在自己的世界中，觉得妖怪都是罪无可恕。在宫里的那些年，听捉妖师们侃侃而谈某年某月何处妖物作乱伤人性命，听他们回忆百年前祸乱人间的妖邪……总之这些都一点一滴地汇进她心里，让她从心底里厌恶妖怪。

    她看向窗外攀爬在窗子上的藤蔓，上面已经开出了朵朵洁白的花朵。这院子里和从前不同了许多，但是唯独缺少了黎疾的参与。因此李善音提议道：“等到来年春天播种的时候，也要让你亲手栽下一束鲜花。”

    杀人灭口？

    李善音不好意思地笑着请化成人形的螣蛇坐下，给她倒了杯热茶。

    现如今他不断招兵买马，同摄政王打得难舍难分，其中死去的都是有血有肉的百姓，许许多多无辜的人在为他的野心承担后果。

    李善音细细琢磨了一下，忽然觉察出了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来。

    果不其然，螣蛇点点头：“那还不是你们人类自己做的孽？”她好整以暇地看向李善音，表情仿佛在说‘你厌恶妖，但人也没好到哪去’。

    “这就是你们偷偷溜到我的山洞里，还趁我不在拿走我的蜕皮的原因？”一路追查到院子里的螣蛇定定看着已经入药被制成的药丸，不悦问道。

    一直低头不语的黎疾也抬起头来。

    她眼前一闪而过螣蛇的身影。

    这倒不算是假话，因为身上的几处伤口确实大多愈合了，好好养一些时日就无大碍了。这归功于螣蛇她自己下手越来越轻，从一开始的只想要黎疾死，到后来的像是在完成一件例行公事一样，每天找黎疾打上一打就结束了。

    堂世宁的大火是否和燕王有关呢？

    “你们要用它入药？”螣蛇瞥了一眼从始至终都没打算和她说话的黎疾，自己也松了口气。

    “苏皓问？”李善音有些吃惊，连忙接着问道：“那徐公子呢？”

    忽然，李善音脑海中灵光乍现一般，她嘴角抽搐道：“莲花皮不会指……”

    但就算她忽略了，琉璃眼也不该……

    张远尴尬地挠挠头，“据说徐公子……落榜了。”

    “你说得对，无论是人还是妖，只要被一己私欲蒙蔽了心灵，那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甚至于将身边的人也拖进地狱。”

    李善音惊喜地一拍手掌，“那太好了！”

    李善音看向黎疾，发现他也在看她。

    纵使天下大乱又如何？状元依旧是状元，未来的官老爷，说不定也能跟着哪位英雄豪杰守家卫国安邦建业呢！

    黎疾看出她内心的纠结，也配合着她放轻了攻势，两只妖形成了一种诡异但和谐的默契——不下死手。

    “不过……”她须臾又皱起眉头，勾起黎疾的不安来。

    李善音抬起头，发现来人是住在不远处的张家小子张远，他正好和阿辉在药坊帮忙，便以为是药坊出了什么情况，一时有些担心。

    “是徐茵？”李善音一下子想到才华横溢的徐茵来，以他的能力考中状元实在不算是什么稀奇事。

    虽然人类和妖计算寿命年龄的尺度不同，但是三百岁……在这个人类少女面前也着实是大了一点。

    “姐姐猜的不错。”黎疾从李善音五彩缤纷的脸上猜出她已经领会了他的意思，只不过领会的可能有些偏差，于是又开口道：“只不过这味药并不是真的需要扒下螣蛇的皮来，只需要她每年褪下的旧皮就可以。我记得前几天还在一个山洞里看见过她的蛇蜕，这东西要来不难。”

    螣蛇没好气地接过，一饮而尽。

    人妖究竟有别。

    “善音娘子！”不想张远是带着笑意跑过来的，“阿辉哥叫我来拿药丸，药坊里的已经快要卖完了。”

    李善音看她不加犹豫的动作暗自庆幸自己事先有所准备。

    他们秋水镇也能出一个状元了，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连日里被疫病阴霾所笼罩的秋水镇终于迎来了唯一一个好消息，听到那些吹锣打鼓声时，就连各个药坊里愁眉不展的病人都倍感欣慰。

    也许是一树不知名的野花，也许是一枝名贵的玫瑰……也许他们已经离开了这个小小的院落，在天涯海角的某一处互相依偎在柔软的藤椅上，看花开花落。

    不过李善音对此很是平静，从她得知黎疾是妖的那一刻起，她就隐隐猜到黎疾的年龄可能不是以年为单位的，也许是百年，也许是千年。

    阿泽有隐身术，不怕被人看见，但是花雀怕，毕竟一个会搓药丸的蓝孔雀还是很诡异的，因此一个箭步飞进屋子里了，临了还把材料带了进去。

    谁懂她一回到巢穴就看到自己不久前褪下的新鲜蛇皮不见了时的恐慌，她还以为是镇离派和渡合派那几个老头子找上她了。

    她正愁找不到这关键一味药材呢。www.luluo.me

    李善音看着阿泽、花雀、黄弟各自的花蕊正随风摇曳，开始畅想未来的黎疾会种下什么样的鲜花。

    因为她记得好像黎疾醒来的第一天就被热水壶烫了一下来着，到现在他手心还残留着一道疤呢。万一这些妖怪都不懂得热水的‘威力’可就遭了，以防万一，李善音还是等到手中的茶水到了最适宜饮用的温度才递了过去。

    “罢了，我又不是在责怪你什么。”本来抱着一副看笑话心态的螣蛇见李善音落寞下来了的神色反而觉得没意思了，就摆摆手道：“自作孽不可活，纸能包得住火吗？”她随手捏起一颗药丸，怎么也想不通她蜕下的皮是怎么变成了这小小一颗黑褐色的丸子。

    “姐姐，其实……我已经三百岁了。”黎疾决定把这个也坦白出来。

    至于他胸口的那道伤则是槐叶留下的，这老东西利用他无处不在的徒子徒孙，见缝插针般地寻到了受伤的黎疾，趁他不注意给了他致命的一击。不过槐叶也没落到什么好就是了，他现在是死了还是在哪里养伤，黎疾也不太清楚。

    黎疾有些忐忑李善音会不会因此觉得他很奇怪。

    “迟早会有人发现他所做的一切的，只不过那时候他肯定要第一个杀人灭口。”螣蛇一边做出抹脖子的动作，一边吐出舌头释放着自己的天性。

    李善音一时语塞，然后干脆自暴自弃道：“那你就趴下，再把衣服脱了，我给你上药。www.yingge.me”她把手里的药膏往前递了递。

    *

    “是，你也知道秋水镇最近频发的怪病吧？”李善音正了神色。妖怪变化无穷，燕王的那点小把戏能瞒过一心扑在自己一亩三分地上的百姓，却很难骗过她们。

    李善音偷偷把心思藏在心底，如常开口道：“你要是真十几岁我才要惊讶。”

    正待李善音不解之时，外边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兽骨上的药方许是这次疫病的关键，所以莲花皮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只听他笑道：“好啊，我的花一定比它们几个的好看多了。”

    “今天？”李善音不解。她今天见了那么多草药也没见到名为‘莲花皮’的呀，难道是她忽略了？

    李善音抬头，看向忙活成一条流水线的阿泽、花雀，再看向垂头认真抄写兽骨文的黎疾。

    同样，当她垂垂老矣之时，对方应该依旧风华正茂。

    心想她还挺懂分寸的，没有一怒之下以原形追过来。不然今天李善音与蛇就会代替突如其来的疫病成为最新的热议话题。

    这回轮到他说不出来话了，只能干巴巴地推辞道：“也……不急。”他错过视线。

    “不过你怎么知道这些呢？”李善音语调轻扬。

    “不是。”本洋溢着喜悦的张远脸上染上一丝古怪，“我瞧着马上坐着的小公子不是徐公子，而是——苏家小公子。”

    说来说去，终究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姐姐一直待在院里制药，不知道刚才街上的热闹。是发榜啦！我们秋水镇出了位状元郎！”张远笑嘻嘻地接过药丸，憨厚的脸上满是笑意。

    “什么事这么高兴？”李善音见了他的笑容，略略放下心，站起身来拿了做好的药丸给他。

    但……

    妖也有好妖，如同人也有坏人。

    一股浓郁的清苦药香充斥在黎疾鼻尖。

    李善音交给它的任务必须按时完成，所以搓药丸的工作不能停！

    李善音哑然，吃瘪失笑。

    黎疾听完微微眯起眼睛，他轻笑了下：“姐姐今天刚看见过这莲花皮。”

    她之前还对他非杀不可，没过几天就转变了态度岂不让眼前的小小人类瞧不起她千年螣蛇？所以干脆她也装作看不见黎疾的样子，只顾着和李善音说话，与同样不想再生事端的黎疾达成了短暂的共识。

    “事急从权，实在是当时没找到你，只能先斩后奏，等解了燃眉之急再向你请罪。”李善音把冒着热气的茶盏递过去，还特意先在嘴边吹了吹，唯恐怕螣蛇被烫到。

    李善音想起那些挤在药坊里，不断咳血呕吐的男男女女，他们何其无辜。可怕的是他们甚至还不知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他们还在为燕王歌功颂德，觉得他是能救王朝于水火的贤者。

    “姐姐是一直在寻找莲花皮吗？”黎疾扯开话题，把螣蛇和树妖都从他脑海里抛出去，专心致志地注视着李善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