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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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李善音指着那个药篓。

    黎疾闻言勾起嘴角，把药篓向上一抛，然后再稳稳地用另一手接住，顺势背在了身后，“并不是很难。”他轻描淡写道。

    “刚跑进来的。”黎疾稳稳地端着姜汤，尽量拖延时间道。

    黎疾长睫轻颤，惊梦又现。睁眼入目的却是无法分辨出形状的冷硬岩石。

    那黎疾应该也没什么事。

    果不其然，李善音很是意外。她缓和下神色，方才紧张的气氛慢慢消逝在亮起来的天光里。

    “谁——”李善音忙转身。

    只剩下一点基本食材和之前李大娘送给她的腊肉还没吃。

    李善音停下酸痛僵直的双腿，逼着自己重新回忆昨夜的情形。

    山后积雪消融得慢，枯枝败叶在寒气逼人的冷风中了无生机，仔细听能听到山脚下几户人家传来绵长响亮的鸡鸣声在催人早起。

    黎疾移开视线，“你出门的时间长得有些奇怪，我自然要出来寻你。至于结界……这些雕虫小技在我们这些捉妖师的眼里简直是不值一提。”

    他故意咬重‘捉妖师’这三个字。

    李善音为了轻便，已经丢了药篓，徒步沿着一条小路行走。

    渐渐的，那些伤口上溢出的血液都一缕一缕地向金铃铛汇聚过去，像是放慢了几倍的速度一样，极为缓慢悠长地从镂空的缝隙滑入，最后被吸纳进铃铛中心的光芒中。

    像是扑动着翅膀的蝴蝶。

    月光下闪着清辉的执符少年重新跃回她的脑海。

    【黎疾，这是我留给你的第一个礼物，也是最后一件】

    正当李善音陷入困惑之时，身后传来一声轻而敏捷的落地声音，像是有什么轻巧的东西从上面落了下来。www.chunyin.me

    他目光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情绪，略低头直视着李善音问道:“你是来找我的？”他腰间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几分。

    黎疾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抱着在他怀里瑟瑟发抖的小狗，狐疑地看着它。

    只见李善音绕着黎疾走了一圈，最后在他面前重新站定:“竟有这么年轻的捉妖师。既不是仙风道骨，也不是枯瘦精明，反而是年少翩翩，你若出去靠这门手艺吃饭恐怕要学着兰陵王打一副狰狞的面具带上，方让人信服。”李善音想起宫里那些大胡子捉妖师，越发觉得眼前这少年隽秀。

    “你竟是捉妖师？”

    原本安睡打盹的鸟兽霎时被连绵的声音惊醒，扑棱着翅膀飞离方才栖息的树枝，重新落到附近的光秃秃的树干上，歪着头好奇地看着一个满身泥土与疲惫的少女。

    崎岖不平的峭壁间藏着一个小小的洞穴，月光照不到的地方，一点金光照亮了漆黑的洞穴深处。www.nianqin.me

    李善音挽起衣袖，将生姜洗净切片，同一些葱白和红糖一起放进水中熬煮。翻滚着升腾的水球转瞬又破裂，此起彼伏地上下沸煮着淡黄色的生姜片。

    一朵朵洁白泛着柔和光芒的莲花静静地躺在里面。

    李善音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她看见少年眉眼疏朗的面庞在晨光下越发清晰，然后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风声疏疏的山中响起:

    他并没有在这小狗身上嗅到属于妖的气味。

    一颗残破了一半、散发着微弱光芒的金色铃铛悬浮在少年心口上方三寸，慢慢地转动着。铃铛中心的金色小球缓缓安抚着蠢蠢欲出的麒麟，亦带着不容置疑的镇压意味。

    “唔，哪来的小黄狗？”李善音配合地弯下腰，一把将飞奔过来的小黄狗抱在怀里，然后将脸埋在被太阳晒得暖暖的柔软皮毛里，小黄狗也把脸凑到李善音怀里，‘嘤嘤嘤’个不停。

    极目远视，方见被皑皑白雪覆盖的渺小山顶。晨曦中被晴明的日光照耀着，见了今日的阳光，大半的雪莲王就要凋败了，但是有人不顾安危在黎明到来前替她采完了雪莲王。

    一尘不染的木质橱柜上面两层已经空了，最下一层摆着些八角大蒜之类的佐料，刚好还有几块褐中带橙的生姜，旁出斜逸着几个小小的枝芽。

    热蒸汽从锅中冲到屋顶，在木质的房梁下盘旋扩散，带来一屋子的暖意。

    累了一天一夜，李善音回到家脱下厚重的棉衣坐到被日光晒得暖洋洋的炕上时才觉浑身酸痛，只觉得骨头都快要散架了。

    不过还好，她发现小山坡并不想她想象的那么陡峭危险，滑下来就到了山底——整个望泽山的背面。

    晓色已经快要冲破夜的阻拦，悄无声息地占据了优势的地位。清冷但柔和的月夜与微亮但清透的黎明是截然不同的，一抹红色已经出现在天边，将要跃出天际了。

    歇了一会，她换上一身轻便的衣服来到厨房。这几天没有出去补货，也未曾托阿辉他们帮忙买了东西送过来，因此在厨房干干净净的同时，也空空如也。

    黎疾沉溺了一瞬，想起那日他下意识捉住的那双在他眼前轻晃的白皙皓腕，他轻咳了一声，掩饰着心中所想。

    方才听黎疾咳嗽几声，还是提早喝了姜汤祛祛寒气才好。

    不料李善音以为他在山中一夜受了风寒，表情霎时沉下来，“光顾着和你聊，却忘了你穿得这样单薄。”她手抚上黎疾衣袖，倒出乎她的意外，一层单衣并不似她想得那样冰冷，反而将黎疾的体温传递到她指间，她松开手道:“我们回家吧，给你煮一碗姜汤喝。”

    这枚铃铛又救了他一次。

    “来喝姜汤。”

    劫后重生的轻松感终于让李善音松弛下了紧绷了一夜的心思，她笑眼弯弯，长睫好似羽扇轻扇，在黎疾眼前眨呀眨。

    反而是在雪地奔跑迷路久了，爪子被冻得僵硬麻木，晕晕乎乎地从篱笆缝隙里钻进来，一把撞在黎疾腿上。

    她方才一直以为这是平常她让黎疾背的那个，却在无意中看到药篓上的几道划痕很是熟悉，才惊觉这竟是她嫌碍事丢下的那个。

    按理说黎疾负伤而走，他来到的地方必然会有血迹留下，在这白茫茫的积雪中不应该是醒目得很？

    黎疾身上还穿着那件黑色的麒麟袍，身上一些细碎的伤口已经愈合，留下深红色的痕迹。他一手扶在被腰带勾勒出劲瘦曲线的腰上，一手垂在腿侧的，手中还提着一个药篓，正是李善音丢在结界处的那一个。

    李善音摇了摇脑袋，把那些纷乱的思绪都抛之于脑后，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受伤的黎疾。

    黎疾:难道这是要我喝的？

    也不像是妖者。

    “雪莲王？！”李善音意外地看向黎疾，“你……你受着伤还去采了雪莲王？”李善音下意识地朝山顶看去。

    “这是什么？”黎疾愣了一下，伸手接过去。

    少女的声音伴随着房门打开的‘吱呀’声。

    倒不得不说，这些她原本觉得能吃一个月的东西在黎疾的‘帮助’下不到半个月就即将消耗殆尽。

    “谢谢你，黎疾。”

    ……

    否则体内寒邪滋生，属阴的寒气主凝滞收引，会扰乱身体的阴阳平衡，从而气血运行不畅，对身体不利。

    少年闻声挑眉道:“是我。”

    “你没事就好。”李善音松了口气，“你怎会识破那山妖的结界？还能破了她的妖术？”她见黎疾身上伤痕虽多，但精神却好，看起来已经恢复了许多的样子。

    算起来不到一厘米的距离，少女高挺的鼻尖差点就要戳上少年的喉结，失去了所有分寸。

    黎疾坐在屋子外，怀里抱着一只刚不知道从哪里跑来的通体黄色小狗，竟不似寻常动物那般害怕黎疾。

    李善音这才意识到二人几乎全身相贴的距离有多么暧昧，待黎疾再次开口说话，她失而复得的欣喜才稍稍平静下来，她便退后几分，拉开了距离。

    李善音正欲动，目光却忽然落在黎疾手中的那个药篓上。

    一股辛辣带苦的热气扑到他鼻尖。

    二人各自都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黎疾——”

    他握紧铃铛，金光从他指缝溢出，然后他收回手，金光便渐渐消失了，留下入目可及黑暗寂冷。

    身后那人躲也不躲，任凭毫无防备的李善音直直地与他近身相贴。

    以他的身手……

    黎疾闻言将药篓提起来，眉宇间闪过几分得意，带着些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邀功意味。

    他伸出满是细碎伤痕的手，手心上那道被琉璃眼所伤的红色印记还赫然停留在醒目处。

    ……

    还冒着热气的红瓷碗里装着满满一碗褐色的姜汤，上面漂浮着几片椭圆形的姜片，边缘被煮得毛茸茸的，随李善音的动作在碗里漂动。

    李善音扭

    存疑的黎疾歪头看着李善音。

    结界中的时间流速与正常世界不同，李善音原以为只在结界里耗费了一两个时辰的时间，但是出来却发现夜色正浓，而当她越过山坡前来寻找黎疾时，黎明已至。距离她离开家已经快要过去十个时辰左右了。

    “黎疾——”

    她身上沾满了泥土，被风和她身上的温度烘干了的地方则留下了道道褐色水渍，这是方才来到黎疾所跌落的小山时一个脚滑，不小心摔下山坡时弄脏的。

    李善音掀开橱柜上的帘子，安慰自己道:黎疾说不定还在长身体，吃得多也正常。

    小黄狗听到声音抬起头，同样歪过头看向面前的‘陌生’少女。它忽然动了动，玻璃珠似的大眼睛忽闪忽闪亮了起来，挣扎着从黎疾怀里跳了出去，差点让黎疾洒了手中的姜汤。

    难道是她找的方向不对？

    “啊？黎疾！”李善音下一秒略仰头，温热的呼吸扑在少年棱角分明的下颌。

    四处都不见有人来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