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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可是今年的解元,还是大姑娘定下的亲事——

    “可是娘。”虞玉葭小声道:“卫家可曾明说过要娶的是虞家哪个女儿?”

    小厮耳尖,听到院子外头的说话声,下巴立时抬地更高了,喜气洋洋地对着自家公子一拍掌。www.zuiyue.me

    一省解元啊,他心中畅快之极,更添几分底气。

    “你那是什么眼神!”

    “考中的还不少呢。”小沙弥自言自语。

    宴席散罢,卫明霏回到借住的客房,见白蜡所余不多,便差小厮去买,又想起什么,特地嘱咐他多买一些,送给隔壁。www.xianya.me

    “不、不是。”小厮神色恍惚,一张嘴险些咬到舌头:“他、他说他用不着蜡烛……”

    按虞老太太原先的意思,大姑娘年长,性子骄矜,配家口简单的程生员正好,小两口过自己的舒坦日子;二姑娘文静些,嫁进殷实的王家,虽规矩重些,好歹吃穿不愁。

    许氏心生不妙,待听了虞玉葭的解释后更是眼前一阵阵发黑:“葭儿你……你怎么敢的!这是私相授受!”

    虞玉葭低着头,不说话,许氏这才觉出不对,去瞧女儿面色,冷不丁被她阴郁冷漠的目光骇了一大跳。

    只是还不能走。乡试的放榜多在半月后,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在不少士子的忐忑跂盼中,焦灼的日子如流水般匆匆流逝。

    虞家这边,虞二老爷寄予厚望悉心教导过的两位子侄不幸落榜。然而不太给面子的是,除了许氏,虞家上上下下竟无一人肯附和二老爷的失落。

    “娘,您放心,卫公子虽对我、与我……”虞玉葭羞涩地抿了抿唇:“但他一向谨守礼数,并未有任何逾越之举……”

    “这当然是……”许氏不假思索的话声突然停住,她的眼睛一瞬间亮的惊人,思忖片刻,痛快地抚掌笑起来:“不错!要嫁大姑娘不过是你那偏心的祖父母一厢情愿罢了!人家卫家要聘的原是我葭儿……”

    是报喜贴的!

    虞玉葭低头羞赧道:“自是真的。”

    “放榜那日小的就看见他在收拾行虞,还以为……”以为他落榜了这才匆匆离去。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由他去。”

    小厮面色微妙起来,张了张嘴。

    卫明霏不在乎那几两银子。

    “什么冠县卫……”许氏倏地顿住,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卫御史家?!卫明霏?”

    后来虞大姑娘先一步定下了卫家,也就不必考虑程生员了。赶在乡试放榜前,虞家和王家简单定下了儿女亲事。

    在卫明霏渐渐冷淡下来的目光中,信使闭上嘴,灰溜溜地走了,临走时不忘将那红封迅速塞进袖口里。

    犹豫不决尽数挥去,卫明霏吃下了一颗定心丸,眸底笑意分明。

    虞玉葭能有什么办法?她只能靠自己努力过上好日子!

    春风得意之时,更有一件奇异之事。他做了一场洞房花烛的美梦。

    “这又是从哪里听说的?”许氏小心端详女儿的神色:“你这孩子,近来怎么心思重了。”

    卫明霏的笑容停滞了,他轻轻倒吸一口凉气,喃喃道:“薛……老爷?”

    “娘,女儿不想嫁!”

    小厮气急,跺脚道:“这人真厚脸皮!还有脸拿咱红包呢!”

    梦中恩爱不移白头偕老,梦醒后只余淡淡的失落。但有一点卫明霏记得极是清楚。

    那人笑容满面地递上洒金喜帖,一通恭维奉承的好话不打哏不重复,烫嘴皮子似的往外涌,小厮那是听的通体舒泰,恨不得叫旁人都过来听听。

    卫明霏讶然:“怎么回事?”

    如今虞家最要紧的,还是两位姑娘的婚事。

    小厮从隔壁那浑人竟也中了举人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见信使面露怀疑轻蔑,顿时不爽道。

    想到这里,虞玉葭冷下目光,不再犹豫,扑通跪下来。

    上辈子可是她自己嫁进了王家那个魔窟!

    “请问可有今科赴考生员借住此处?”

    “夜明珠?!”

    她连忙攥住虞玉葭的手,急切追问:“葭儿,你说卫夫人要上门提亲的事可做准?!”

    事已至此,她苍白着一张脸,勉力收拾女儿的烂摊子,问道:“这卫家是什么人家?”

    就算是她虞珠珠不要的程举人程宿,那也是个正六品官老爷了!还说那老太婆不偏心?!

    “我就说,报喜贴的这会子也该到咱这儿了!”

    待到八月二十七日,终于放榜了。

    他昂首挺胸地走出去,中气十足道:“我家公子在这儿呢!”

    小厮的声音压的很低,鬼鬼祟祟道:“小的亲眼所见,他让那小厮从袖子里掏出好大一颗夜明珠,整个房间都亮堂了……”

    许氏一向觉得老太太偏心,那回听了姑娘们的婚事安排,却是心里暗喜,心道老太太总算公正了一回,连声笑着答应下来,说王公子再好不过。

    那王二除了勉强借来考上举人的一分才气,旁的什么都没有,性情纨绔还贪花好色,后院里美妾成群,还全是她那尖酸刻薄不好相与的婆婆说了算。成亲三年多,她日日都要早起去婆婆房里请安侍奉,动辄不顺婆婆的意,就要被训斥奚落,在几个妯娌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秋闱第十名,祖籍濮州的薛浚薛举人呀!”信使纳闷,渐渐变了脸色:“难道不是……”

    八月初九日,考生黎明搜检入场。

    那封银想必给得颇为大方。信使暗一掂量,笑容更热情了:“薛老爷可真是个趣人,日后定然大富大贵……”

    济南府外,有信使驾马直奔城外寺庙。

    “娘!”虞玉葭忙道:“卫夫人已经知道了!她这些日子便要来家里商议定亲的事!”

    如今可是喜上加喜,王二公子——如今得改叫王举人了,竟也考中了乡试头榜第七!

    索性卫明霏于乡试上已是准备充足,试毕面色尚好,回到租住的寺院连喝了三碗热粥,总算浑身舒泰。

    “你说什么?”

    “我家公子乃是今科解元!比那劳什子姓薛的强到不知哪里去了,你这报喜贴的怎么回事……”

    “在下前来为举人老爷报喜……”

    这日子她绝不会记错!前世也是在乡试后没几日,卫家便来提亲,虞珠珠那般风光……虞玉葭得意地想,也该轮到她了!

    只听小厮咳嗽一声:“薛公子……已经不在了。”

    小厮不解道:“公子您与他素不相识,操这心作甚?”

    他娶的正是虞家的姑娘。

    卫明霏只觉好笑,道:“罢了罢了。”

    惊雷一个接一个的落下,许氏这颗心脏就没有平稳下来的时候!

    听谁说?虞玉葭冷笑,何必听说谁说?

    小厮按吩咐送去了,半晌捧烛而归,神色奇异。

    许氏喃喃道:“这就好,这就好……”

    他将喜帖送回信使手中,吩咐小厮:“你且将薛公子请出来。”

    “有是有,多的是。”小沙弥提着扫帚,耿直道:“你又是来……”

    号舍环境逼仄,止有一小窗,桌椅短窄甚至伸展不开腿脚,只能蜷缩佝背。再加上供给饭食不精,心理压力大。后两场考试中,竟有不少体格稍弱的生员当场昏厥,被巡场官收卷扶出。

    又知情识趣地令小厮递上封银:“大人同喜。”

    卫明霏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半晌才深深呼了一口气。

    “收拾行李,我们也回乡吧。”

    卫明霏惊讶道:“他不收?”

    卫明霏现在捧着那喜帖,觉得有些烫手了。

    虞玉葭微微笑起来:“就是女儿问过娘的那个冠县卫家呀。”

    这般熬油似的过日子,还要时不时听人次次将她与姊姊对比,听说她嫁了个疼爱她的夫婿,听说她的夫婿官运亨通平步青云,听说她成了三品诰命夫人……

    卫明霏道:“我与他未通名姓,但有幸互做一回芳邻,芸芸众生,不正是难得的缘分?”

    回家便向父亲母亲禀明吧。

    虞玉葭勉强笑了笑:“娘,你别以为王家就是个好去处,天底下越是循规蹈矩冠冕堂皇,越是藏污纳垢……”

    初九日考初场,试《四书》、《五经》义共七道,每道限三、五百字不等;十二日试论一道,限三百字,判语五条;十五日第三场,试经史时务策一道,千字以上。

    回了房,许氏仍是喜不自禁,拉过女儿的小手,感慨万千:“葭儿也到这年纪了,当年你才那么一小点,跟团猫儿似的……”

    “怎、怎么……”

    他叹道:“除本府新进举人,喜帖都是由地方各县转达,我的喜帖本就该送去冠县卫府;至于薛公子,不知怎么倒送到了这里。”

    白蜡气味浅淡,耐燃,且比之油灯烟少,并不熏眼。

    许氏气急:“这如何能信?!快快与他断干净!万不可传出风声——”

    卫明霏陡生无比熟悉的不妙预感。

    信使闻言也是大为震惊,讪讪道:“这薛举人,还、还真是个趣人啊!”

    若是条件太差,她宁肯留女儿在家当一辈子老姑娘,也万万不能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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