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羽明珠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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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腰间挎了个精巧算盘，等闲不拿出来用，这会子轻“咦”一声，将算盘抽出来了。www.qinglang.me
“全当看在许氏面子上，叫她跪上一月祠堂吧！”
薛七进门便问，问了清楚，进屋便拜。
虞大老爷哭笑不得之余，生意人精明的头脑亦生出几分警醒来。
虞大老爷听了心里嘟囔，这薛家得多少媳妇姑娘才穿戴得了三百两黄金做定金的首饰啊。
“大姑娘万不可随意摘了面纱，哪怕是见着那薛公子……”
虞老大爷翻起账本来。
褚嬷嬷给她端了吃食来，她也只是无力地挥挥手，叫撤下去。
薛浚便笑：“你不说我不说，谁还敢当面说我不规矩，找我不自在不成？”
……
“我没胃口，珠儿呢？她下午用了什么？”
抬起头时不仅脑门红了，眼眶子也红了，语声哽咽。
从京城南下，若走海路，自直沽至莱州海仓，再经胶莱新河至胶州最为便捷，就没登州什么事；亦或是走永乐老线，直沽至登州港至刘家港再至广州，这条航线倒是经过登州，可从直沽上船不是更方便？
赵昉闭上眼，握紧了拳头，许久，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这家虞氏珍楼乃是开的最早的，位置也好，客人络绎不绝，就连招牌都比旁处大上三分。虞大老爷往门口一站，那掌柜便忙不迭迎出来了，捧出账本供大老爷查阅。
精心打扮完毕的虞大姑娘坐上马车，褚嬷嬷在外头步行跟随，仍是絮絮叨叨。
“大奶奶。”褚嬷嬷瞧她脸色，还是得说：“知县太太那边又来递了帖子……”
不敢得罪卫御史，就要委屈她的珠儿打落牙齿活着血往肚里吞？
虞大老爷眯着小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胖手一挥，请这一伙人去了馆陶最场面的酒楼下馆子，有来有往的一番寒暄。
“这三百两黄金是……”虞老大爷念道:“薛……薛家……的定金？”
“可别！”赵昉连忙拦住：“我这心里本就难受，你再叫珠儿来，她只看我一眼，我就再受不住了！”
话说虞玉葭一下轿就不见踪影，是去见卫明霏了吗？
薛七便道：“主子的事，哪有小事？”
权势真是个好东西啊。就因为加害者有权有势，她甚至不能给珠儿讨回公道，不能给珠儿报仇！
正对上薛七忠心耿耿的目光，薛浚难得有些心虚，开始沉吟：“这……”
虞大老爷闻声回头，正和薛家来人打了个照面。
这薛老爷表现得倒是十分有诚意。他自称是京城人，家中行七，常在外行商，外人都叫他薛七。此次是去南边贩些北直隶特产，因要去登州港乘船南下，路径东昌府，见虞氏珍楼的珠宝首饰颇为精巧，遂决定买些首饰送给家中女眷。
“再者。”薛七接着说：“若是迎一位夫人进府，也是须有封诰的，可是大喜事……主子怎么想的呢？”
虞大老爷穿一身富贵逼人的织虞罗衣，挺胸叠肚，派头十足，按例开始巡楼，从城东到城西——如今刚巡到城门大街上这一家。
对方领头的也是位富态横生的大老爷，穿的是绫罗绸缎，生的是油光满面，乍一看除了肤色略黑一号，体型略大一号，竟与虞大老爷宛如亲生兄弟。
可他这所作所为，又能图什么呢？
“主子……主子劳苦这些时日，可安？”
……去求人。
无人得知，那笑脸迎人的和善薛七爷甫一离开，就彻底改头换面，换上了粗布衣衫和另一副严肃神态，孤身一人低调地敲了城西薛宅的大门。
长风收暑。温度还算凉爽宜人。
在虞大奶奶赵氏的秋香色马车朝城西粼粼驶去的同一个清晨，馆陶县。
薛七半晌才张开嘴巴：“这、主子这，这恐怕不合规矩……”
他没必要诓我啊。虞大老爷放下心来。再说钱都到手了，首饰珠宝又不怕积压，这薛七爷就算一去不回，我也肯定不亏！
她转过身去，悄悄掀开了另一侧的车帘。
那是扎扎实实的叩首礼，脑袋磕在青石砖板上咚咚作响，半点不掺假的。
“主子可有什么为难之处？”薛七不知想去了哪里，吃了一惊：“难道竟不是位夫人？”
于是这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薛七爷甚至又往虞府上送了好几大箱子土仪——说是土仪，虞大老爷也没当回事，末了等人都走了，赵氏打开一看，嗬，两箱子漳纱广缎，一箱子胡椒苏木，甚至还有一箱子绢花头面……这都什么事儿呀！
可虞大老爷一观薛七爷这穿戴派头，再观他带在身边的十数精干强壮的佩刀随扈，那也得是个资产雄厚的大商人了——这年头胆敢南来北往走大宗货物的，没点实力那绝对不行啊，裤子都能给抢干净咯！
对女儿深入骨髓的疼爱和浓重的愧疚，让赵昉整个人都仿佛陷到了泥里，越挣扎越不见天日。
那摇摇欲坠的良心历经几番挣扎，终究还是轰然倒塌。骂就骂吧，虞珠珠想，跟二妹妹一个阵营的，不骂怪憋屈，骂他倒也挺爽。
早些年的霜发节是为了庆祝丰收。人们匆匆走完了从播种到收获的时节，终于能卸下重担稍稍放松一二，好生呼朋唤友，登高游水；后来的霜发节不知为何有了别的寓意。
能一口气拿出来三百两黄金的，别说馆陶，整个东昌府也没有几个。
薛七极会看眼色，当即闭紧嘴巴，不再扰主子雅兴了。只是心底绕过诸多盘算不提。
薛浚见他如此情形，忙叫人看座，口中道：“你说你差个伶俐的也就是了，一大把年纪，何必自己来这一趟？左不过是件小事……”
“真报官，那可是连葭儿的名声也得受影响啊！”
大房这边不乐意带人，于是二房只得临时给二姑娘租来一辆马车，明明晚出发的却连挥鞭子赶到了虞珠珠前面，尘土飞扬，惹来褚嬷嬷一叠声“狗男女”的咒骂。
“这薛家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外地人？”
陌生外地人，大手笔，还不去府城，专来虞家大本营馆陶县订货，多稀罕呐！
“玉葭毕竟和卫御史家定了亲……”
这薛七爷，人也未免太热情了点，别是另有所图吧！
薛七爷这话，也就信个七分。
比如这次霜发节的流觞文会，就是个好机会，连远在他县的卫家都递了信来，隐晦提一句卫公子有意参加，为的什么，已经很明显了。
“同老太太吃的，一大碗汤鹅、圆眼几个、并几样青菜。”褚嬷嬷说：“不然叫大姑娘来陪太太说说话？”
赵昉这一辈子，要强，且也有要强的资本。她从来没有被无能为力感所击倒。只除了这一次。
虞大老爷不得不疑心有诈。
对一个母亲，这是多么剜心剜肺的痛苦……
当地人称作“小七夕”。是极为少有的，年轻男女出现在同一场合而不必避讳的日子。
赵昉从老太太那里回来，一个人怔然枯坐到了天色擦黑。www.xinxu.me
“听闻薛公子的娘去得早，是他长姊一手将他拉扯大，想必极是敬重姊姊……”
“主子呢？”
他沉思片刻，委实没在脑子里搜刮出一星半点的印象。
再说了，一个远道而来的商人，头一回做生意就爽快付了三百两金子，这也太虎了点，简直是在扔钱嘛！
她又自我折磨似的想起白日里老太太说过的话。
于是虞玉葭说是跪一个月的祠堂，实际连五天都没过完，就又从祠堂里好端端的出来了，打扮的漂漂亮亮神采飞扬，也来参加了文会。
“可不是嘛！说是打京城来的呢，那排场当真与我们不同，一个个打着官腔咬文嚼字的，就住在街西头客店……”掌柜说着，目光忽的落在虞老大爷身后，忽的抚掌笑道:“哎呀这不巧了！人来了——”
“传出去也不好……”
“不是真的入赘。”薛浚连忙道，无意识地摸了下鼻子，尴尬地解释：“一个形式罢了，正经儿还得回京办……”
虽常言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到底大家都是为了结亲不是结仇，除那些必不可少的程序外，还是会借名头让小辈看一眼。若实在不合适，也不会强求。
骂虞玉葭，虞珠珠当然是没有任何意见的，她也想骂呢，只是“狗男女”是把卫明霏也骂进去了吧？
“明早随我再去一趟城西。”
薛七闻言像是被人打了一拳，表情放空，看上去简直要昏倒了。
那薛浚人呢？
薛浚一咬牙，索性直说了。
薛浚不禁也颇感动，忆起父亲还在时，薛七还是父亲亲卫，时常陪自己在院中玩耍。不知不觉已是十多年，薛七也见老了，头发竟白了一多半。
“我是入赘。”
虞珠珠猫在马车里很是不太耐烦听，可又心知褚嬷嬷一番好意，只好嗯嗯啊啊敷衍过去。
今日是霜发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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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七进门便问，问了清楚，进屋便拜。
虞大老爷哭笑不得之余，生意人精明的头脑亦生出几分警醒来。
虞大老爷听了心里嘟囔，这薛家得多少媳妇姑娘才穿戴得了三百两黄金做定金的首饰啊。
“大姑娘万不可随意摘了面纱，哪怕是见着那薛公子……”
虞老大爷翻起账本来。
褚嬷嬷给她端了吃食来，她也只是无力地挥挥手，叫撤下去。
薛浚便笑：“你不说我不说，谁还敢当面说我不规矩，找我不自在不成？”
……
“我没胃口，珠儿呢？她下午用了什么？”
抬起头时不仅脑门红了，眼眶子也红了，语声哽咽。
从京城南下，若走海路，自直沽至莱州海仓，再经胶莱新河至胶州最为便捷，就没登州什么事；亦或是走永乐老线，直沽至登州港至刘家港再至广州，这条航线倒是经过登州，可从直沽上船不是更方便？
赵昉闭上眼，握紧了拳头，许久，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这家虞氏珍楼乃是开的最早的，位置也好，客人络绎不绝，就连招牌都比旁处大上三分。虞大老爷往门口一站，那掌柜便忙不迭迎出来了，捧出账本供大老爷查阅。
精心打扮完毕的虞大姑娘坐上马车，褚嬷嬷在外头步行跟随，仍是絮絮叨叨。
“大奶奶。”褚嬷嬷瞧她脸色，还是得说：“知县太太那边又来递了帖子……”
不敢得罪卫御史，就要委屈她的珠儿打落牙齿活着血往肚里吞？
虞大老爷眯着小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胖手一挥，请这一伙人去了馆陶最场面的酒楼下馆子，有来有往的一番寒暄。
“这三百两黄金是……”虞老大爷念道:“薛……薛家……的定金？”
“可别！”赵昉连忙拦住：“我这心里本就难受，你再叫珠儿来，她只看我一眼，我就再受不住了！”
话说虞玉葭一下轿就不见踪影，是去见卫明霏了吗？
薛七便道：“主子的事，哪有小事？”
权势真是个好东西啊。就因为加害者有权有势，她甚至不能给珠儿讨回公道，不能给珠儿报仇！
正对上薛七忠心耿耿的目光，薛浚难得有些心虚，开始沉吟：“这……”
虞大老爷闻声回头，正和薛家来人打了个照面。
这薛老爷表现得倒是十分有诚意。他自称是京城人，家中行七，常在外行商，外人都叫他薛七。此次是去南边贩些北直隶特产，因要去登州港乘船南下，路径东昌府，见虞氏珍楼的珠宝首饰颇为精巧，遂决定买些首饰送给家中女眷。
“再者。”薛七接着说：“若是迎一位夫人进府，也是须有封诰的，可是大喜事……主子怎么想的呢？”
虞大老爷穿一身富贵逼人的织虞罗衣，挺胸叠肚，派头十足，按例开始巡楼，从城东到城西——如今刚巡到城门大街上这一家。
对方领头的也是位富态横生的大老爷，穿的是绫罗绸缎，生的是油光满面，乍一看除了肤色略黑一号，体型略大一号，竟与虞大老爷宛如亲生兄弟。
可他这所作所为，又能图什么呢？
“主子……主子劳苦这些时日，可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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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得知，那笑脸迎人的和善薛七爷甫一离开，就彻底改头换面，换上了粗布衣衫和另一副严肃神态，孤身一人低调地敲了城西薛宅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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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虞大奶奶赵氏的秋香色马车朝城西粼粼驶去的同一个清晨，馆陶县。
薛七半晌才张开嘴巴：“这、主子这，这恐怕不合规矩……”
他没必要诓我啊。虞大老爷放下心来。再说钱都到手了，首饰珠宝又不怕积压，这薛七爷就算一去不回，我也肯定不亏！
她转过身去，悄悄掀开了另一侧的车帘。
那是扎扎实实的叩首礼，脑袋磕在青石砖板上咚咚作响，半点不掺假的。
“主子可有什么为难之处？”薛七不知想去了哪里，吃了一惊：“难道竟不是位夫人？”
于是这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薛七爷甚至又往虞府上送了好几大箱子土仪——说是土仪，虞大老爷也没当回事，末了等人都走了，赵氏打开一看，嗬，两箱子漳纱广缎，一箱子胡椒苏木，甚至还有一箱子绢花头面……这都什么事儿呀！
可虞大老爷一观薛七爷这穿戴派头，再观他带在身边的十数精干强壮的佩刀随扈，那也得是个资产雄厚的大商人了——这年头胆敢南来北往走大宗货物的，没点实力那绝对不行啊，裤子都能给抢干净咯！
对女儿深入骨髓的疼爱和浓重的愧疚，让赵昉整个人都仿佛陷到了泥里，越挣扎越不见天日。
那摇摇欲坠的良心历经几番挣扎，终究还是轰然倒塌。骂就骂吧，虞珠珠想，跟二妹妹一个阵营的，不骂怪憋屈，骂他倒也挺爽。
早些年的霜发节是为了庆祝丰收。人们匆匆走完了从播种到收获的时节，终于能卸下重担稍稍放松一二，好生呼朋唤友，登高游水；后来的霜发节不知为何有了别的寓意。
能一口气拿出来三百两黄金的，别说馆陶，整个东昌府也没有几个。
薛七极会看眼色，当即闭紧嘴巴，不再扰主子雅兴了。只是心底绕过诸多盘算不提。
薛浚见他如此情形，忙叫人看座，口中道：“你说你差个伶俐的也就是了，一大把年纪，何必自己来这一趟？左不过是件小事……”
“真报官，那可是连葭儿的名声也得受影响啊！”
大房这边不乐意带人，于是二房只得临时给二姑娘租来一辆马车，明明晚出发的却连挥鞭子赶到了虞珠珠前面，尘土飞扬，惹来褚嬷嬷一叠声“狗男女”的咒骂。
“这薛家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外地人？”
陌生外地人，大手笔，还不去府城，专来虞家大本营馆陶县订货，多稀罕呐！
“玉葭毕竟和卫御史家定了亲……”
这薛七爷，人也未免太热情了点，别是另有所图吧！
薛七爷这话，也就信个七分。
比如这次霜发节的流觞文会，就是个好机会，连远在他县的卫家都递了信来，隐晦提一句卫公子有意参加，为的什么，已经很明显了。
“同老太太吃的，一大碗汤鹅、圆眼几个、并几样青菜。”褚嬷嬷说：“不然叫大姑娘来陪太太说说话？”
赵昉这一辈子，要强，且也有要强的资本。她从来没有被无能为力感所击倒。只除了这一次。
虞大老爷不得不疑心有诈。
对一个母亲，这是多么剜心剜肺的痛苦……
当地人称作“小七夕”。是极为少有的，年轻男女出现在同一场合而不必避讳的日子。
赵昉从老太太那里回来，一个人怔然枯坐到了天色擦黑。www.xinxu.me
“听闻薛公子的娘去得早，是他长姊一手将他拉扯大，想必极是敬重姊姊……”
“主子呢？”
他沉思片刻，委实没在脑子里搜刮出一星半点的印象。
再说了，一个远道而来的商人，头一回做生意就爽快付了三百两金子，这也太虎了点，简直是在扔钱嘛！
她又自我折磨似的想起白日里老太太说过的话。
于是虞玉葭说是跪一个月的祠堂，实际连五天都没过完，就又从祠堂里好端端的出来了，打扮的漂漂亮亮神采飞扬，也来参加了文会。
“可不是嘛！说是打京城来的呢，那排场当真与我们不同，一个个打着官腔咬文嚼字的，就住在街西头客店……”掌柜说着，目光忽的落在虞老大爷身后，忽的抚掌笑道:“哎呀这不巧了！人来了——”
“传出去也不好……”
“不是真的入赘。”薛浚连忙道，无意识地摸了下鼻子，尴尬地解释：“一个形式罢了，正经儿还得回京办……”
虽常言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到底大家都是为了结亲不是结仇，除那些必不可少的程序外，还是会借名头让小辈看一眼。若实在不合适，也不会强求。
骂虞玉葭，虞珠珠当然是没有任何意见的，她也想骂呢，只是“狗男女”是把卫明霏也骂进去了吧？
“明早随我再去一趟城西。”
薛七闻言像是被人打了一拳，表情放空，看上去简直要昏倒了。
那薛浚人呢？
薛浚一咬牙，索性直说了。
薛浚不禁也颇感动，忆起父亲还在时，薛七还是父亲亲卫，时常陪自己在院中玩耍。不知不觉已是十多年，薛七也见老了，头发竟白了一多半。
“我是入赘。”
虞珠珠猫在马车里很是不太耐烦听，可又心知褚嬷嬷一番好意，只好嗯嗯啊啊敷衍过去。
今日是霜发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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