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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说实话，他当然盼着凌冽能登顶，到时候振一振裴家的门庭，也与那些百年望族论一论长短。但如今看来，凌冽实在过于鲁莽，羽翼未丰便想飞，到最后无非摔个粉身碎骨，自己却不敢陪他冒这个险。
他的宠爱，是有前提的，越是拔高裴氏的地位，前朝与后苑就越平衡。他依靠元氏发家，但事成之后又不愿意承认，连同那带着一半元氏血统的太子他也暗暗防备，可说是既忘恩又自私。
还是辛道昭一针见血，好奇地问："裴相，你要下蛋吗？门前都快被你踩出窝来了。"
他不计前嫌，仍旧客气地比手，"左相请坐。"
裴直直起身，却是满脸忧思，拱手道："昨日宫中贵妃忽然差人向臣传话，告知了臣一桩惊天秘闻，商王欲于明夜子时，趁两衙禁军轮换时发起突袭，杀入东宫。臣听后，惊得一夜未睡，虽说贵妃是臣胞妹，商王是臣外甥，但臣更是大历忠臣，不敢与之同流合污。我与殿下，或说与辛相，政见上多有不合，这也只是个人思辨难调，无伤大雅。但这等谋逆之事，臣实不敢参与，得知消息后立时便想来回禀殿下，也请殿下防备，万不可掉以轻心。"
这一晚可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二更便披着衣裳坐了起来。
裴直连连道是，他自然对太子的计划心领神会。凌冽糊涂，正好犯在他手里，他不想这样的大好时机因走漏风声而
他说完，就闭上眼睛不再理会她了，贵妃忽然意识到，自己侍奉了二十多年的人，其实从来深藏不露，自己不曾看穿过他。
一路往北，穿过承天门，直入东宫。彼时凌溯正与太子宾客议政，见他进来，议题也暂缓了，裴直叉手行了一礼，"殿下，臣有要事，单独奏请殿下。"
圣上道："元氏是他外家，与元氏有来往不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吗，到了你嘴里，怎么像天塌了一般。"
然而这样仓促起事，果真靠得住吗？贵妃胆战心惊地问："大王有万全之策吗？"
贵妃大感气恼，"陛下，他都在联合元氏了，您还不明白吗？"
疯了......疯了......这事根本不能成。他疯魔不要紧，裴家全族怎么办？男的充军女的入教坊，一辈子为奴为娼吗？
她缓缓站起身来，悲伤道："陛下躺在两仪殿，您是太子的父亲，他忌惮人言可畏不会将您怎么样，但三郎呢，太子若是调转枪头对付他，三郎又该如何应对？三郎可都是为了阿耶啊，陛下难道一点都不心疼三郎吗？"
床上的夫人察觉了，支起身问："这是怎么了？眼巴巴等天亮吗？"
他不耐烦应她，只道："你睡你的，别管我。"
贵妃其人，空有野心，但沉不住气。近侍走后，她又惶惑不安起来，想了半晌，还是招来心腹谒者，让他往左仆射府上跑了一趟。
他抬举三郎，让他处处与太子较劲，果真要他这做父亲的做决断时，他又袖手旁观，不顾三郎的死活，实在让人心寒。今日看他，脸上笼着一层黄气，不知还能支撑多久，万一太子果真继位，那三郎还有好果子吃吗？
裴直手里捏着户部官员的任免奏疏，在门前徘徊了好久，惹得中书令等侧目不已。
家使观他神色，试探道："阿郎，可要去商王府上一趟，再劝劝王爷，三思而后行？"
但贵妃知道，凌冽脾气急躁，裴直又瞻前顾后，主张缓兵之计，因此凌冽大事上不再与他商量，是怕裴直一套歪理邪说，动摇军心。
凌溯一看便知道了大概，探手虚扶了一把，和声道："左相言重了，有什么话只管说吧，不必如此。"
他小心翼翼查看太子神情，见他眉目间竟没有半丝忧虑，仿佛一切早有预料似的，心下愈发庆幸自己做得对了。
近侍呵了呵腰，"大王说事急从权，来不及商议。"
家使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既如此，小人去预备马车，郎主可要现在入东宫一趟？"
贵妃失望透顶，忽然觉得圣上的斗志都消磨殆尽了，现在就像个垂死之人般随波逐流，甚至有了苟且偷生的意思。
裴直仍是摇头，"太过张扬了，还是再等等，等明日去了政事堂，再说这件事吧。"
凌溯道好，略抬一下手指，遣退了殿上的人。
有些人的命就是硬，五百人守城居然还能全身而退，若是等到陛下驾崩，太子继位，元皇后到时候就是太后，要想报仇，恐怕更是遥遥无期了。
裴直得知这个消息，吓得魂儿都快飞了，喃喃道："这没脑子的混账，小命不想要了。他死自去死，还要坑害裴家全族为他陪葬，苍天啊，这可如何是好！"
想起自己前几日受皇后的毒打，如鲠在喉，那时三郎搀扶她回来，路上咬牙切齿对他说："阿娘放心，我早晚杀了元氏，给阿娘出气。"
其实他这舅父，当得可说没有半分尊严，凌冽的倨傲不分亲疏，就算你是至亲，他也照样不放在眼里。裴家呢，确实算不上鼎盛门户，裴直走到今日，四分靠才干，六分靠运气，在凌冽眼中，没有他母亲，就没有这舅舅的高官厚禄。
近侍前来回禀的目的就是要让贵妃放心，遂道有，"大王府中有七十二幕僚，自会替大王周全。不过大王亦命臣带话给娘子，富贵险中求，坐等下去恐怕等不来加官进爵，等来的是铡刀。与其受人拿捏，不如先发制人，外面已经安排妥当了，请贵妃娘子安心，只管等着大王的捷报就是了。"
贵妃心下焦急，慢慢揪紧了膝上襦裙。这段时间暗潮汹涌，她人在宫中，心却始终悬着，预感终有一日会出大事。自己在圣上面前曲意逢迎多年，就是为了讨得他欢心，将三郎扶上马。现在圣上病得没了钢火，病成了睁眼瞎，一切终究还是得自己绸缪。
圣上缓缓长出了一口气，其实他心中最得意的儿子，还是大郎，不过老父也有私心，对过于出色的儿子，也会存着几分忌惮。m.erpingge.com江山将来势必由他传承，自己不过想在这皇位上多坐两年罢了，现在这病症，没完没了纠缠了两三年，近来尤胜从前。他焦躁起来，焦躁过后就是巨大的灰心和自弃。有时候恨不得凿开这脑袋，看看到底是什么在作怪，让他如此痛不欲生。
裴直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发狠捏了捏手中奏疏，抬腿迈出了政事堂。
一个靠裙带关系上位的人，连外甥也不将他放在眼里，上次利用高存意那事失败后，凌冽就彻底与他划清了界限，甚至话里话外颇有怨怪他的意思，说他优柔寡断，堪比凌溯。
贵妃还在哭，哭得让他恍惚看见了她日后哭灵的卖力。圣上调开了视线，只道："你不要胡思乱想，太子办事极有分寸，断不会像你说的那样。"
裴直慢慢摇头，"他根本没打算与我商谈这事，我贸然去找他，于事无补不说，兴许还会招来他几句恶言。"
这番话说完，他如释重负，反正已经到了这样地步，就算事后太子罢免了他的官职，也比全家入罪要强。
若要论这个，裴直也心虚得很，总不能说权势诱人，换了谁都会心动吧！只得掖着手，唯唯诺诺道是，再三祈求殿下宽宥，顺便表明立场。
家使在一旁切切劝导："阿郎，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等闲不能含糊啊。上回那事，太子虽不曾追究，但心里未必不记恨阿郎。这次闹出这么大的祸端来，受牵连是必定的，就看阿郎觉得值不值了。"
凌溯优柔寡断吗？裴直觉得他简直是疯了，听见圣上借机的一句打压，他居然信以为真了，全忘了当初沙场上的凌溯是什么样的人。现在他倒是当机立断了，想出来的办法就是攻入东宫，围剿雍王府吗？
好不容易熬到五更，头重脚轻地起身换衣裳洗漱，等着开市鼓一敲响，便策马直奔宫门。
这段时间不上朝，但臣僚们仍聚在东西朝堂上奏禀政事，待秘书省收集了奏疏，再分轻重缓急，分别发往东宫与政事堂。
贵妃听了计划，浑身不由颤抖起来，慌忙问："这件事可与左相商议过？"
凌溯说："左相的心意孤已知悉了，放心，孤不搞连坐那一套，左相大可放心。但此次变故事关重大，孤这里自有应对，不希望打草惊蛇，左相明白孤的意思吧？"
裴直倒退两步，一下子瘫坐在坐榻上，十二月的天，浑身水里捞出来一般，冷汗顺着鬓角往下直流。
贵妃忧心忡忡回到蓬莱殿，人在坐榻上坐得太久，腿脚冰凉，炭盆里的火光却熏红了她的脸。
裴直没有坐，忽地单膝跪了下来，"殿下，臣有机密，冒死向殿下谏言。
终于在傍晚时分，等来了三郎身边近侍，说两日之后各宫门禁军换岗，嘉福门和通训门上都会换成南衙禁军，届时打算有所动作。凌溯如今势力太大，若是硬拼，恐怕没有胜算，倒不如瓮中捉鳖，先砍下凌溯的脑袋，另一路人马包围雍王府，一举将凌洄斩杀，大功便告成了。
凌溯呢，听了他的话，慢慢颔首，"左相护持正统，有大义灭亲的决心，令孤很是敬佩。不瞒左相，三郎不服孤这阿兄，孤由来知道，但没想到他竟对孤有如此深的成见。至亲手足，一定要闹得你死我活才甘心吗？孤实在不明白，儿时的情义去了哪里，战场上同生共死的情义又去了哪里。"
陛下见她说风就是雨，也有些不耐烦了，"那你想让朕怎么样？难道还能杀了大郎不成？朕抱恙，由他监国在情理之中，这样如临大敌是做什么？"说罢厌恶地蹙眉，"好了，快回蓬莱殿去吧，天寒地冻的，别乱跑。还有东宫的事，切勿再命人暗中窥探了，当个逍遥闲人，比现在这样坐卧不安要强。"
这还有什么值不值的，谁会拿全家性命陪他们母子发疯！裴直活到这把年纪，上有老下有小，早过了意气用事的阶段，也看明白了，就算凌冽将来有大出息，未必会念他这个舅舅的好。眼下又要发癫，连累整个母族，自己断乎不能装聋作哑了，须知这样大山压下来，姓裴的一个也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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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宠爱，是有前提的，越是拔高裴氏的地位，前朝与后苑就越平衡。他依靠元氏发家，但事成之后又不愿意承认，连同那带着一半元氏血统的太子他也暗暗防备，可说是既忘恩又自私。
还是辛道昭一针见血，好奇地问："裴相，你要下蛋吗？门前都快被你踩出窝来了。"
他不计前嫌，仍旧客气地比手，"左相请坐。"
裴直直起身，却是满脸忧思，拱手道："昨日宫中贵妃忽然差人向臣传话，告知了臣一桩惊天秘闻，商王欲于明夜子时，趁两衙禁军轮换时发起突袭，杀入东宫。臣听后，惊得一夜未睡，虽说贵妃是臣胞妹，商王是臣外甥，但臣更是大历忠臣，不敢与之同流合污。我与殿下，或说与辛相，政见上多有不合，这也只是个人思辨难调，无伤大雅。但这等谋逆之事，臣实不敢参与，得知消息后立时便想来回禀殿下，也请殿下防备，万不可掉以轻心。"
这一晚可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二更便披着衣裳坐了起来。
裴直连连道是，他自然对太子的计划心领神会。凌冽糊涂，正好犯在他手里，他不想这样的大好时机因走漏风声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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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往北，穿过承天门，直入东宫。彼时凌溯正与太子宾客议政，见他进来，议题也暂缓了，裴直叉手行了一礼，"殿下，臣有要事，单独奏请殿下。"
圣上道："元氏是他外家，与元氏有来往不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吗，到了你嘴里，怎么像天塌了一般。"
然而这样仓促起事，果真靠得住吗？贵妃胆战心惊地问："大王有万全之策吗？"
贵妃大感气恼，"陛下，他都在联合元氏了，您还不明白吗？"
疯了......疯了......这事根本不能成。他疯魔不要紧，裴家全族怎么办？男的充军女的入教坊，一辈子为奴为娼吗？
她缓缓站起身来，悲伤道："陛下躺在两仪殿，您是太子的父亲，他忌惮人言可畏不会将您怎么样，但三郎呢，太子若是调转枪头对付他，三郎又该如何应对？三郎可都是为了阿耶啊，陛下难道一点都不心疼三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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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耐烦应她，只道："你睡你的，别管我。"
贵妃其人，空有野心，但沉不住气。近侍走后，她又惶惑不安起来，想了半晌，还是招来心腹谒者，让他往左仆射府上跑了一趟。
他抬举三郎，让他处处与太子较劲，果真要他这做父亲的做决断时，他又袖手旁观，不顾三郎的死活，实在让人心寒。今日看他，脸上笼着一层黄气，不知还能支撑多久，万一太子果真继位，那三郎还有好果子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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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贵妃知道，凌冽脾气急躁，裴直又瞻前顾后，主张缓兵之计，因此凌冽大事上不再与他商量，是怕裴直一套歪理邪说，动摇军心。
凌溯一看便知道了大概，探手虚扶了一把，和声道："左相言重了，有什么话只管说吧，不必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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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直仍是摇头，"太过张扬了，还是再等等，等明日去了政事堂，再说这件事吧。"
凌溯道好，略抬一下手指，遣退了殿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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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直得知这个消息，吓得魂儿都快飞了，喃喃道："这没脑子的混账，小命不想要了。他死自去死，还要坑害裴家全族为他陪葬，苍天啊，这可如何是好！"
想起自己前几日受皇后的毒打，如鲠在喉，那时三郎搀扶她回来，路上咬牙切齿对他说："阿娘放心，我早晚杀了元氏，给阿娘出气。"
其实他这舅父，当得可说没有半分尊严，凌冽的倨傲不分亲疏，就算你是至亲，他也照样不放在眼里。裴家呢，确实算不上鼎盛门户，裴直走到今日，四分靠才干，六分靠运气，在凌冽眼中，没有他母亲，就没有这舅舅的高官厚禄。
近侍前来回禀的目的就是要让贵妃放心，遂道有，"大王府中有七十二幕僚，自会替大王周全。不过大王亦命臣带话给娘子，富贵险中求，坐等下去恐怕等不来加官进爵，等来的是铡刀。与其受人拿捏，不如先发制人，外面已经安排妥当了，请贵妃娘子安心，只管等着大王的捷报就是了。"
贵妃心下焦急，慢慢揪紧了膝上襦裙。这段时间暗潮汹涌，她人在宫中，心却始终悬着，预感终有一日会出大事。自己在圣上面前曲意逢迎多年，就是为了讨得他欢心，将三郎扶上马。现在圣上病得没了钢火，病成了睁眼瞎，一切终究还是得自己绸缪。
圣上缓缓长出了一口气，其实他心中最得意的儿子，还是大郎，不过老父也有私心，对过于出色的儿子，也会存着几分忌惮。m.erpingge.com江山将来势必由他传承，自己不过想在这皇位上多坐两年罢了，现在这病症，没完没了纠缠了两三年，近来尤胜从前。他焦躁起来，焦躁过后就是巨大的灰心和自弃。有时候恨不得凿开这脑袋，看看到底是什么在作怪，让他如此痛不欲生。
裴直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发狠捏了捏手中奏疏，抬腿迈出了政事堂。
一个靠裙带关系上位的人，连外甥也不将他放在眼里，上次利用高存意那事失败后，凌冽就彻底与他划清了界限，甚至话里话外颇有怨怪他的意思，说他优柔寡断，堪比凌溯。
贵妃还在哭，哭得让他恍惚看见了她日后哭灵的卖力。圣上调开了视线，只道："你不要胡思乱想，太子办事极有分寸，断不会像你说的那样。"
裴直慢慢摇头，"他根本没打算与我商谈这事，我贸然去找他，于事无补不说，兴许还会招来他几句恶言。"
这番话说完，他如释重负，反正已经到了这样地步，就算事后太子罢免了他的官职，也比全家入罪要强。
若要论这个，裴直也心虚得很，总不能说权势诱人，换了谁都会心动吧！只得掖着手，唯唯诺诺道是，再三祈求殿下宽宥，顺便表明立场。
家使在一旁切切劝导："阿郎，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等闲不能含糊啊。上回那事，太子虽不曾追究，但心里未必不记恨阿郎。这次闹出这么大的祸端来，受牵连是必定的，就看阿郎觉得值不值了。"
凌溯优柔寡断吗？裴直觉得他简直是疯了，听见圣上借机的一句打压，他居然信以为真了，全忘了当初沙场上的凌溯是什么样的人。现在他倒是当机立断了，想出来的办法就是攻入东宫，围剿雍王府吗？
好不容易熬到五更，头重脚轻地起身换衣裳洗漱，等着开市鼓一敲响，便策马直奔宫门。
这段时间不上朝，但臣僚们仍聚在东西朝堂上奏禀政事，待秘书省收集了奏疏，再分轻重缓急，分别发往东宫与政事堂。
贵妃听了计划，浑身不由颤抖起来，慌忙问："这件事可与左相商议过？"
凌溯说："左相的心意孤已知悉了，放心，孤不搞连坐那一套，左相大可放心。但此次变故事关重大，孤这里自有应对，不希望打草惊蛇，左相明白孤的意思吧？"
裴直倒退两步，一下子瘫坐在坐榻上，十二月的天，浑身水里捞出来一般，冷汗顺着鬓角往下直流。
贵妃忧心忡忡回到蓬莱殿，人在坐榻上坐得太久，腿脚冰凉，炭盆里的火光却熏红了她的脸。
裴直没有坐，忽地单膝跪了下来，"殿下，臣有机密，冒死向殿下谏言。
终于在傍晚时分，等来了三郎身边近侍，说两日之后各宫门禁军换岗，嘉福门和通训门上都会换成南衙禁军，届时打算有所动作。凌溯如今势力太大，若是硬拼，恐怕没有胜算，倒不如瓮中捉鳖，先砍下凌溯的脑袋，另一路人马包围雍王府，一举将凌洄斩杀，大功便告成了。
凌溯呢，听了他的话，慢慢颔首，"左相护持正统，有大义灭亲的决心，令孤很是敬佩。不瞒左相，三郎不服孤这阿兄，孤由来知道，但没想到他竟对孤有如此深的成见。至亲手足，一定要闹得你死我活才甘心吗？孤实在不明白，儿时的情义去了哪里，战场上同生共死的情义又去了哪里。"
陛下见她说风就是雨，也有些不耐烦了，"那你想让朕怎么样？难道还能杀了大郎不成？朕抱恙，由他监国在情理之中，这样如临大敌是做什么？"说罢厌恶地蹙眉，"好了，快回蓬莱殿去吧，天寒地冻的，别乱跑。还有东宫的事，切勿再命人暗中窥探了，当个逍遥闲人，比现在这样坐卧不安要强。"
这还有什么值不值的，谁会拿全家性命陪他们母子发疯！裴直活到这把年纪，上有老下有小，早过了意气用事的阶段，也看明白了，就算凌冽将来有大出息，未必会念他这个舅舅的好。眼下又要发癫，连累整个母族，自己断乎不能装聋作哑了，须知这样大山压下来，姓裴的一个也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