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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姜檐喝了药,金福瑞打了一个哈哈,便躬身退下去,留他俩单独说话。

    如今被姜檐“逼视”着,卫寂僵硬地点了点头,“臣……这次记住了。”

    姜檐这才满足,然后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姜檐听后一言不发,他抿着唇,拉着脸,盯着卫寂的双眸既含着怨又带着不舍,仿佛一只被主人狠心赶出家门,还淋了雨的巨犬。

    卫寂与小厨房的人忙到亥时,才将梨一片片晒到铺着白纱的桌案上。

    这不是姜檐第一次用这样的眼神瞧卫寂,上次雨露期也是这样,似乎满心满眼都是他。www.wanshushi.com

    说曹操曹操到,金福瑞拿着食盒躬身进来,发福的脸上堆着笑。

    又来了。

    隐约间,他似乎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哼声,又似乎没有,卫寂忍不住回头。

    他滑动了一下喉,开口道:“臣……回府给殿下做冰糖脆梨,明日一早便来。”

    他的心思很简单,不求什么封候拜将,只求脑袋能安安稳稳长在颈上。

    金福瑞笑盈盈打开食盒,“是春园的凉果跟浮云糕,奴才记得上次您说喜欢。”

    卫寂虽想得明白,但被这样盯着瞧,他极不自然地将目光向一旁滑去,身子僵得像个驱蛇的木棍。

    姜檐还是不怎么高兴。

    卫寂忙说,“臣知道了。”

    雨露期就是这样,会反复地高烧,还很嗜睡。

    所以卫寂只当姜檐烧糊涂了,雨露期看谁都顺眼,看谁都觉得喜爱,毕竟姜檐也到了思春娶妻的年纪。

    不知姜檐说的‘好位子’是什么,卫寂也不好问,赶忙道了一声‘多谢殿下’。

    姜檐不怎么满意卫寂这番说辞,但又是‘马前卒’、又是‘门前吏’的,话里话外都透露着想留在自己身边。

    姜檐凑近卫寂,他的唇烧得绯红,气息虚弱,连带着说话也不似平时那样,明明是诘问,此刻说出来却像是在撒娇。

    可他并非阴坤。

    姜檐低头喝了一大口清心汤,眼眸漾漾。

    回到侯府,卫寂让人拿了几个梨、五两山楂、三两冰糖。

    姜檐一向有理不饶人,这次难得没说什么,闻言只是轻飘飘“嗯”了一声,便重新躺回卫寂膝上。

    又静了几息,姜檐抬眸飘了他一眼,“你站那么远做什么?”

    一触及到卫寂的目光,姜檐忸怩地别过脸,双耳沾了一点红。

    卫寂只好走过去。

    金福瑞接过食盒,卫寂时不时就会从外面给姜檐带些吃食,他早已见怪不怪,不过还是得按规矩查过里面的东西,确定没毒才能送到太子口中。

    姜檐拍了拍床榻,卫寂会意地坐上去后,姜檐又像昨日那样枕到他的膝上。

    卫寂忙道:“臣给殿下买了些吃食,这才耽误了时辰。”

    感受到姜檐一错不错的黏腻目光,卫寂神色越发不自然,手不知放哪儿,脚也不敢动,盯着一处不敢乱瞄。

    ‘臣’了半天,卫寂也‘臣’不出所以然来。

    卫寂一头雾水,下意识问,“那殿下……要臣问什么?”

    卫寂一脸空白,在姜檐看过来时,愣愣地跟他对视。

    晌午的时候,卫寂陪姜檐用了午膳,一直待到日暮西沉,月上树梢,他才提出告辞,怕晚了会像上次那样过了宵禁时辰。

    他倒是想拍姜檐的马屁,但他根本没那个口才。

    “什么心思?”姜檐嘴上问金瑞福,目光却落到卫寂身上,瞳仁发亮,“他……他对有什么心思?”

    姜檐合眼躺了好一会儿,就在卫寂以为他睡着时,他突然开口,“我想吃冰糖脆梨。”

    方尽安一直说他是只围着姜檐摇尾乞怜的哈巴狗,整日媚上、拍太子殿下的马屁。

    冰糖脆梨可以直接吃,也可以泡水喝,酸甜可口,十分开胃,正适合雨露期食欲乏乏的姜檐。

    卫寂动了动唇,金福瑞虽是在夸他,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卫寂愣了一下,然后听见他笑着说,“骗你的。”

    这样一想,那点不满意便消散了,姜檐心里充盈着一种轻飘飘的欢愉。

    过了一会儿,膝上的人突然道:“你鼻孔有东西。”

    “我来给您拿,您快去看看殿下,清心汤到现在还没喝呢,就等着您来。”

    “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必害羞扭捏。”姜檐撇下视线,指腹碾碎一块浮云糕,耳廓的红痕更深了,“我未必不答应你。”

    姜檐明明高兴的模样,却还要故意道:“我怎么知道是不是我爱吃?”

    姜檐低头拨弄着食盒里茶果子,眼神飘忽,“你怎么不说话?”

    第二日醒来,他跟小厮将梨片装进食盒,然后去前门大街的福记买了姜檐爱吃的酱菜,绕到街尾又买了几样茶果子。

    卫寂闻言心下一紧,抱着食盒从车内下来。

    姜檐唇角翘了翘。

    这世上阳乾与阴坤才是绝配,他不过是个寻常人。

    姜檐没再说话,浓长的眉微拧,呼吸有些重,似乎又烧了起来。

    金福瑞又说,“这几日殿下吃的清淡,小卫大人见您昨日中午没动几筷子,还从福记买了您爱吃的酱菜,这份心思奴才可比不上。”

    卫寂觉得自己冤枉,他也只是从外面给姜檐带些稀罕的小物件,顶多算是讨好,媚上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待梨片放凉取出来,晒上一晚上就好了。

    卫寂拽过锦被小心盖到姜檐身上,姜檐反手抱住他的腰,嗓音黏糊糊的,“我要吃你做的。”

    姜檐不悦,“要他多嘴?”

    “什么叫我要你问什么?”姜檐硬邦邦道:“金福瑞说你对我有心思,这话什么意思,你对我有什么心思?”

    果然片刻后,姜檐又道:“这次就算了,但不准有下次。”

    姜檐仰面看着卫寂,漆黑的眸盈着细碎的光,像是能将人融进去似的。

    冰糖脆梨是卫寂母亲家乡的一种小吃,先将山楂去核,洗净后用砂锅跟冰糖熬成糊糊,再放切成厚片的梨熬煮一盏茶的功夫。

    金福瑞一早便出来候着卫寂,看到侯府的马车如同看到救命的福星。

    做这个极耗费功夫,想要那些梨片不黏在一起,只能费一番心思。

    姜檐极少露出这样的神情,卫寂失声片刻。

    殿内一时静了下来,气氛颇为古怪。

    卫寂不知要说什么,半晌憋出一句,“殿下今日难受么?”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卫寂忙说,“金公公也是担心殿下。”

    姜檐只是随口抱怨,并未真的放在心中,他又拉上被子遮住自己,不满道:“我只是想放凉一点再喝,谁说我不喝?”

    那模样不像是在喝难咽的苦药,而是在喝蜜糖。

    金福瑞笑道:“要不说小卫大人记性好,您随口的一言,旁人都不记得,就小卫大人记到了心里。”

    “您可来了。”金福瑞上前撩开马车布帘,声音掐细,“昨日您走后,殿下发了好大的脾气。”

    卫寂在门口僵了一会儿,还是狠下心肠走了。

    见卫寂来了,姜檐拧眉问,“怎么来得这样晚?”

    忙活了一通,卫寂没精力再温书,洗漱完便上榻睡了。

    卫寂被他的气息包裹,姜檐这才觉得心里痛快,终于说出方才在闹什么别扭。

    “臣对殿下一片丹心,愿为殿下马前卒,门前吏。”

    “殿下,小卫大人给您带的,都是您爱的吃食。”

    “臣明日给殿下带。”

    卫寂进去时,姜檐盘腿坐在床榻,他身上裹着锦被,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眼。

    姜檐没答这话,扭头不满地看向卫寂,“没让你问这个。”

    因此听说姜檐发了脾气,他一点也不敢怠慢,三步并两步朝寝殿走去。

    只是卫寂一直谨记父亲那句“伴君如伴虎”的教诲,在东宫当差时谨慎小心,从不敢恃宠而骄。

    这几日姜檐只能吃些清淡的粥,卫寂见他昨日午膳没动几次筷子,这才去了一趟福记。

    他又碾了一块浮云糕,别别扭扭地说,“你也不必说得这样可怜,我身边还是有……好位子留给你。”

    雨露期真是可怕,叫一个平日里倨傲骄横的人变成这样。

    寝殿内掌着灯,薄黄的光映在姜檐脸侧,潮红中又透着几分苍白,他窝在床榻,望向卫寂的样子我见犹怜。

    卫寂以为姜檐那时在梦呓,所以并未当真。

    姜檐接过药,唇角幅度变大,语气骄矜,“我也就是随口一说。”

    -

    外人都道卫寂是太子眼前的大红人,这几年姜檐对他的宠信,但凡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卫寂进退两难,想了想,还是朝姜檐行了一个礼,硬着头皮离开了。

    卫寂朝他走去,“听金公公说,殿下还没喝药。”

    金福瑞端过放在一旁的清心汤递给姜檐,“还是小卫大人记性好。”

    卫寂脑袋轰地一声,忙抬手,以袖遮住不雅观的地方,仓皇地低下头。

    见姜檐合上了眼,卫寂提着的心仍旧没放下。

    姜檐似是接受了这个理由,扒拉下被角,露出唇跟下巴,硬邦邦道:“过来。”

    卫寂动作微顿,“臣知道了。”

    “上次与你说过,雨露期也要来东宫,你怎么不听我的话?”

    卫寂觉得他这话说得怪,但此刻脑袋一团浆糊,因此并未深想,生搬硬套了一番忠臣良将之言。

    卫寂被问蒙了,讷讷地张了张嘴,“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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