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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日夜兼程,船速快到夏言贞几乎每天都要呕吐,她之前从不知道这具身体还能晕船晕到如此地步。

    这段时日他们每天严防死守,与南露城官兵一道秘密地集中焚烧遇难者尸身。

    知府一个头两个大,想也没想先给朝廷上了道求救的折子,然后拉着幕僚们没日没夜地商讨,寻找对策。

    等到十天后到达江南灾情最严重的南露城,夏言贞整个人瘦了两圈,连身上穿的衣服都变得松垮了不少。

    可灾民们却不这么认为。

    灰飞烟灭,魂飞魄散,这和恶鬼有什么区别?

    可治病之事有专业的太医指导,这如何安抚灾民、如何平复恐慌情绪却让他犯了难。

    可这下不停的大雨和每日不断随着水流漂到堤坝处的尸体,让本就不堪重负的医者们心力交瘁。

    这段时间太医院的人集中焚烧尸体一事已经有不少人表示不满,都靠着官兵的恐吓压下去了。

    “你放心,你的伤寒不成大问题,你的腿我也看了,是这几日走的太多,腿脚经脉不畅,这几日我会来帮你做做推拿,很快就会好的。”夏言贞安慰道。

    夏言贞无奈,轻声说:“你放开我,一会药童会给你送汤药过来,我还要去给其他人看诊。”

    甚至人群之中有传言,是大罗神仙看不下去官府焚烧尸体的做法而降下的惩罚。

    “咳咳,说来话长。这南露江的水患比我们想的还要危急,这雨下个不停,光靠巩固堤坝怕是难以为继,我这几日一直在找附近可以挖泄洪湖的地方,昨日算是找到了,劳烦你快些帮我治好,我还得去挖湖的地方干活呢!”

    连日的奔波让他双腿双脚肿的老高,日晒雨淋之下原本清俊的容貌也变得粗糙,横生出几分硬朗的男子气概,只是被长久没有修理的胡渣挡住,看起来与庄稼汉无异。

    他也没有多做耽搁,收拾了一些简单的东西便往泄洪湖的工地那儿去,工地搭建了工棚,他在那边监督工程,基本不会再回城里。

    “病人身体发热,怕冷,脉象都长,应是伤寒2,给他服度瘴发汗青散3”夏言贞抚摸着病患的额头对身后的药童说着,然后又俯下身问道:“这位大哥,你近来可有呕吐的状况?”

    胡太医雷厉风行地吩咐着,夏言贞也不敢怠慢,起身便往药房跑去。

    胡太医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病,可如今情况危急,外面还有源源不断伤员需要安置,每天还有新的尸体需要焚烧。

    这个节骨眼上出现鼠疫,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场巨大的考验。

    更要命的是南露城如今也下起了雨,下游不仅要承受上游的洪水,还要遭受暴雨的洗礼。

    阴雨连绵,堤坝上行走艰难,且上游的水似乎永远不会枯竭,奔流而下。

    胡太医与朱太医日日盯着官府的人捕鼠、清洁,才勉强把这疫病控制在不算糟糕的范围内。

    可是最一开始发病的那个小孩,却因为早先的耽搁没有及时治疗,已经病发身亡。

    夏言贞被他盯得浑身一个激灵,想要抽出手却发现他的力气实在很大,只能生气地瞪着他。

    “夏医女,这活我们还得干多久啊?每次来都瘆得慌!”一个官兵抱怨。

    官兵们见状赶忙把他扶起来,大声呵斥:“什么人?敢打扰官府办事!”

    可他的手还没碰到尸体,一个瘦弱的人影像窜天猴一样突然出现,嘭得一下把自己撞翻在地,差一点就滚到了死人堆里。

    庄允良此刻不再压抑自己的感情,一把抓住了少女正在擦拭他额头的手,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爱意。

    等到他跑到柴房的时候,那患病的小孩已经浑身抽搐,胸前一滩粉红色的痕迹是他方才咳出来的血沫,并且这血沫还在源源不断地从他口中冒出。

    他的上峰也好不到哪里去,只不过那位大人常年在外奔波,身体倒是比庄允良好上太多。

    庄允良听到熟悉的声音,还以为自己烧糊涂了,勉强睁开眼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忍不住笑了出来,虚弱地唤道:“贞贞?怎么是你?”

    大家这才看清,刚才突然冲撞出来的是一个

    又过了两日,鼠疫所导致的死亡人数已达到四人,新增鼠疫病人五人。

    本来因为水患导致家园被毁背井离乡已经够苦了,这死后还不能入土,要被焚烧,让灾民们更加恐惧,以及愤恨。

    南露知府每日看着上涨的水位愁的根本睡不着觉,朝廷派来巩固堤坝的工匠每隔几日就有被洪水冲走失踪的,看着这一份份名单他恨不得自己也死了算了,免得整日愁眉苦脸。

    一边跑一遍对沿途自己看见的太医院的人喊道:“隔开病患,捂住口鼻!”

    终于,在夏言贞到达南露城的第二十天,发现了第一例鼠疫。

    胡太医与同行的朱太医都是治疗疫病的一把好手,二人很快便与南露城知府说明情况,并给出了隔离观察与治疗的方案。

    他因鼠疫的皮下出血导致尸体发黑的惨状,令所有人胆战心惊,尤其是灾民们。

    是鼠疫没错了!

    知府明白疫病的严重性,当即着人去以柴房为中心搭建隔离区。

    她的头上还包着檀色头巾,一头乌黑的秀发包裹其中,以免沾染污糟。

    于是乎,庄司务被人抬到了为受伤灾民专门设立的医棚,因为整个南露城所有还活着、还能给人看病的大夫都在那里了。

    “我能在这见到你,我就觉得身体已经好一半了,贞贞,果然你才是我的良药。www.cuizi.me”

    工部的人早十多天就到了这里,此刻正在争分夺秒巩固堤坝。

    且南露江大坝就在城外西北方向十里处,一旦堤坝失守,只怕南露城也在劫难逃。

    庄允良作为工部司务,与几个同僚一起被派了过来。

    那日夏言贞正好在这孩子边上为他人处理外伤,见状赶忙用剩余的布条捂住口鼻。

    三日后,庄允良的高热已经褪去,加之夏言贞每日帮他做腿部的推拿,现下走路也不再有之前钻心的痛感。

    这倒是要紧事,庄允良虽然舍不得但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当即放开她的手,但眼睛一直追随着她忙碌的身影,一刻不停。

    夏言贞这才发现,眼前这个浑身脏兮兮胡子拉渣的男子是庄允良,当即也愣住了。

    “夏医女,你先去拿些鳖甲煎丸来,我给这孩子服下,再让药童把柳树皮5研成末煎药给他喝下去,然后找个两个官兵,全副武装把这里看守起来,不准任何人进入。事情办完之后,把你身上这身衣服换下来烧掉,我们一刻钟后在正堂见。”

    “只要南露湖不决堤,十天半个月也就差不多了。可要是南露湖决堤了,只怕是整个下游都要完蛋。”一个医官抢在夏言贞开口前回答道,说完抬起身直了直腰,转身去抬另外的尸体。

    患病的是一个孩子,起先他高热不止且不停地打寒颤。

    她先是吩咐药童去唤太医院治疗疫病经验丰富的胡太医,自己则当机立断抱起孩子往柴房走去。

    听庄允良这话,若是南露江再决堤,这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夏言贞也没闲着,每日忙的脚不沾地,晚上回到休息处还要强忍着疲惫与其他医女相互清洁,把那些血迹或脓液清洗干净。

    这几日他没有参与堤坝的维护,而是和上峰一起走遍了南露城方圆几十里的地方,要寻一处合适的地方人工挖一块泄洪湖。

    夏言贞同太医院的其他人一样,上身穿着窄袖短衫,下身是檀色裆裤与百褶合围,身外还套着白色的围裙1,方便擦掉手上的药渍和血迹。

    “把我的孩子还给我!你们这些恶鬼!”方才的「窜天猴」哭喊着。

    可两日后,这孩子不仅没有好转,反而胸闷气喘,并且不停地咳嗽,甚至咳出了血沫和血痰4。

    这日夜里,几个好事者尾随夏言贞、太医院的两位医官以及官府的官兵来到城外的树林,这是他们按照惯例焚烧尸体的地方。

    可如今这尸体也烧了,鼠疫还是没挡住,活着的灾民怕是要闹起来了。

    当地的一位大夫诊断为伤寒,开了发汗驱寒的汤药便没再当过多关注。

    不仅是如何治病救人的考验,更是对当地官府如何安抚灾民、控制疫病的考验。

    夏言贞听闻也皱起了眉头,自从她们的船进了江南地界几乎每日都下雨,如今到了南露城更是连阴天都没见过。

    两日后,隔离区先后又来了五六个鼠疫病人。

    这不,前日庄允良同上峰一道淋了雨,今日自己发热到浑身无力,上峰连个喷嚏都没打过。

    死亡人数一天比一天多,灾民生出湿毒的人也一天比一天多。

    她好半天才回过神,说道:“陛下派了太医院的人来这里治疗受灾伤者,我们本来要给女子看病,谁知这男女都放在了一道,大家看些表征也就不将就了。你呢,你怎么会成这幅样子?”

    恐慌比鼠疫更快、也更深入地在人群中扩散开来。

    “各位搬运的时候小心些,用布块把手包紧了,莫要碰到尸体,小心染上疫病。”夏言贞嘱咐道。

    南露城依靠着南露江,是这一带最大的城镇,也是江南重镇。

    可这个眼神在庄允良的眼里却如撒娇一般可爱,看得他心花怒放,扬起的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

    这些灾民多为农人,安土重迁,死后讲究入土为安。

    胡太医原本正在为一个受伤出血的灾民止血,听到这个消息把手里的止血散塞进药童手里,叫来其他大夫照顾一下,自己抓起一块布捂住口鼻便往柴房跑去。

    救灾向来是头等大事,太医院的医者们由两个治疗疫病经验丰富的太医带队,走水路前往灾区。www.yunshu.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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