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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只和父亲提过。”

    窗外的风吹动云蒲的胡须,独扇曲屏上的身影忽长忽短。

    歇息了一夜,云栖的脚踝疼得不能动弹,她卧在榻上,双手捧着书卷,扭伤的那只脚搭着汗巾。

    “幸好老爷没有怪罪下来,小泉做事忒不靠谱,老爷一问,他什么都给招了。”

    “回去罢,让丹桃给你抹点药油。”

    “你放着好端端的马车不坐,偷偷摸摸地溜走,可知你母亲会担忧?今日我不数落你,这次你也算是得到了教训,回房好好地想一想,你的长兄长姐,哪个像你这般令为父不省心。”

    云蒲吹胡子瞪眼的,想不到有什么话可以反驳他这个年仅十三、想法稀奇古怪的小女儿。

    她的父亲,心思总是跟别人不一样,譬如外人羡慕他备受天家的宠爱,他却总觉得哪一天会被天家赐死,亦或是惹天家动怒,什么株连九族、满门抄斩的祸事全都会降到伯爵府。

    至少贺昀见到他,会礼貌地向他问好。

    云蒲不禁腹诽,宣平侯未免太过失责,在儿女面前怎能做、做出、品行不端的事儿!

    女儿小小年纪牙尖嘴利,长大以后怎么得了?

    云蒲并非一个只管打骂责罚儿女的父亲,他神色稍缓,语重心长道,“以往我教导过你,父母言,需认真听着,你今日擅自离府的事,小泉已向我一五一十地禀明了,既是太子办的宴会,你若要去,父亲不会阻拦。”

    说到这儿,云栖疑惑地问:“父亲,女儿想请教你,这对侯夫人来说,算得上是快乐、高兴的事吗?”

    “你这腿是磕着了?”

    今次主动认错,云蒲深感欣慰,看来他的教导还是有用的。

    若是贺昀先无理,云栖便去将军府告状。

    云栖忙坐直,盖好被褥,答道:“父亲请进。”

    所以,父亲做事是十二分的谨慎。

    云栖失望地说:“我在梁二姑娘那里还没待够半个时辰,就听见宣平侯直求饶,原来是他和侯夫人吵架,侯夫人气得摔碎瓷花瓶,说要杀了宣平侯。”

    云蒲本要张口斥责,但看到云栖这副模样,问:“你说说,知什么错了?”

    “女儿上次去宣平侯府跟梁二姑娘在闺阁刺绣,她说宣平侯最近沉迷去乐坊,听歌姬吟弄风月。”

    父亲曾说,伯爵府的荣耀,都是天子给的。

    在云栖的印象里,天子是仁慈、爱民爱臣的皇帝。

    云栖讲到宣平侯舍得为歌姬一掷千金,深深地唉了一声,道:“上个月月初,宣平侯敷衍的送了过时的物件给侯夫人当做生辰礼,结果——”

    ……

    若是云栖先无理,贺昀便来伯爵府告状。

    “为父原先把你们俩的矛盾当做是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云蒲的浓眉带着愁,他摇头说道,“是为父错了,你母亲跟我谈了许多,明年年初你将要过十四岁的生辰,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为父却对你的事置之不理,好在你母亲把我点醒。”

    房外响起咳嗽声——

    “父亲,女儿认为,婚姻大事不是到了年纪就一定要去办,如若不能遇到好夫婿,整天要愁眉苦脸地看着郎君纳小妾,何苦要成亲呢?”

    “为父是想告诉你一个道理,对待讨厌的人,能忍则忍,执意去与他争个谁胜谁负、争个谁强谁弱,毫无用处。往后贺昀欺负你,为父必当保护你,替你做主。”

    云栖抿唇笑着说:“父亲,女儿想请教你一件事。”

    云栖方才只字未提贺昀欺负过他,她迷惑地问道:“父亲何出此言?”

    说来云蒲是对贺昀知根知底的,这孩子比云栖大了两岁,是将军府的独苗苗。

    她才不要早早地成亲嫁人!

    云蒲问道:“栖栖,你应该是讨厌贺昀的,对吗?”

    他劝道:“你现在不懂这些,我和你母亲将来不会把你嫁给让你受苦的郎君。”

    云栖的脑袋垂得更低了:“女儿错在不该忤逆父亲,擅自离府。”

    云栖慢慢地走到廊下,垂首说道:“父亲,女儿知错了。”

    云蒲站在屏风处,负手而立,问着云栖的伤势,昨日在秋阑阁又遇到了什么事。

    丹桃剥了颗荔枝递到云栖的手里,说:“那奴婢以后要提前看黄历,提醒小姐。www.yaxiu.me”

    云栖沉默片刻,看来父亲提前在为她的婚事操心。

    “栖栖,为父有事和你说,现在可方便进来?”

    方才云夫人来了一趟云栖的阁楼,让丫鬟带来药油、乌鸡汤,以及天家赏赐给伯爵府的新鲜荔枝。

    待问明白了,才道:“为父以前真糊涂,以为贺老将军是英雄之辈,怎料贺昀这小子……毫无男儿的担当。”

    丹桃瘪嘴道:“奴婢才不去说他呢,但他日若有事,小泉是万万不能指望的。”

    云栖点头乖巧地应道:“女儿谨听父亲教诲。”

    “……”云栖干笑道,“父亲,您不是教导我要做到上善若水吗?虽然贺昀有缺点,但女儿不讨厌他。”

    “希望你莫要与贺昀作对,这影响姑娘家的名声,读再多的书,不如嫁个好夫婿。”

    每隔三个月,宫中的内侍要按着天家的旨意,给诸侯伯爵送时令果蔬。

    重点是,他的女儿懂得、知道的事,好像超乎他的想象了。

    “父亲,那山上的雪厚,我走路不小心,所以才……扭伤了脚踝。”

    “何事?”

    外院的戏台子孤零零地搭在那儿,天光尚有一丝亮,云蒲严肃地站在抄手游廊下,面色愠怒。www.lurou.me

    “小姐,夫人说这些荔枝是上一年圣上让留在冰库的,昨儿个老爷上朝,圣上赏了东平王府、国公府,最后是咱们伯爵府。”丹桃笑说道,“圣上厚爱老爷,夫人欢喜得紧,赏了我和雪芝两颗荔枝,滋味甜丝丝的。”

    云栖感到非常不妙:“父亲,其实没那么严重,女儿同样针对过贺昀。”

    府里从不缺珍贵的时令果蔬,天家爱吃西域的葡萄和岭南盛产的荔枝,年年委派官吏去采买,其数量令人咋舌。

    “最好是把这件事忘了,以后莫要向别人提起。”云蒲欲言又止,隔着屏风觑见云栖无精打采,现在怕是也听不进去他的话,“你接着歇息罢。”

    “这……你这话可还与别人说过?”

    云蒲恢复严肃,冷静地说道:“宣平侯出身优渥,三妻四妾,再平常不过。”

    “结果呢?”云蒲的思绪明显被云栖带偏了,毕竟宣平侯在朝堂上刚正不阿的,家宅之事却料理的一塌糊涂。

    云栖把书卷放在软枕旁边,后悔地嘀咕道:“怪我闲得没事去找罪受,不怪你,黄历上写得清清楚楚,昨天是大凶之日,诸事不宜、忌出行。”

    当然,这番想法是母亲当做笑话讲给她听的。

    弄得云蒲和贺将军左右为难,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孩子闹着玩,做长辈的又岂能较真?

    云栖学着说书先生的语调,拉长嗓子,故作成熟地说:“结果呀,宣平侯不但没有哄侯夫人,还把歌姬纳为小妾,在府里养着。”

    汗巾在药汤里泡了两个时辰,大夫说,热敷消肿是之良方,半个月就可见效。

    说罢,她继续剥荔枝,和云栖聊起别的话。

    “小姐,这都怪奴婢。”丹桃止不住地心疼道,“如果奴婢没有壮着胆子帮小姐出去,小姐便不用遭罪了。”

    他这个小女儿恐怕是吃着教训了,以往犯错无一不是撒娇打岔、顶嘴嚷闹,弄得府里鸡犬不宁。

    丹桃先是向云蒲福身行礼,随即去耳房候着。

    云蒲记得俩孩子也曾要好过,是彼此的玩伴,不知是从何时起,他们开始闹别扭,互相找茬儿。

    “这事翻篇了。”云栖咬了一口荔枝的果肉,甜津津的汁水润着喉咙,心情跟着敞亮,“小泉嘛,胆子跟雪芝差不多,你当时能劝动他,已是不易,就别说他了。”

    云栖若有所思地盯着滚圆的荔枝,说:“味道确实是甜丝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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