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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去拿沈卿的体检单,几分钟前没跟着季言礼进病房,现在刚从医生办公室过来。

    “她从来没有对不起时恒湫,也没有对不起我。”

    ......

    他说:“林洋,你二十四美硕毕业回家时还啃过半年老。”

    沈卿睡得很不安稳,一闭上眼睛就是时恒湫死前的画面,她人非常疲惫,但无论怎么都睡不着。

    沈卿不太讲话,尚灵想逗她开心,揶揄的语气把勺子伸过去:“我们公主以前生病了也是要人喂才啃吃饭。”

    尚灵摸着沈卿的头发:“无论是你的爸妈,还是谁,他们每个人都很爱你,但你值得。”

    说完又示意屋内:“小卿找你。”

    她动作很慢,手揪着被子,左右都给自己塞严实。

    沈煜辞把手从口袋里掏出来,扶了下林洋的肩膀。

    沈卿刚脱离危险不久,人脸色苍白,虚弱,单薄。

    可能是生病的原因,沈卿的眼神没什么神采,她盯着尚灵手里的碗看了好几秒,才把勺子和粥都接过去。

    “但这对她来说很难, 她要意志很坚定, 自己克服这个心理障碍, 没人能帮她,真正转好需要的时间也会很长。”

    尚灵伸手把沈卿抱在怀里,声音微痛:“小卿。”

    “她已经做得很好了,父母突然去世,忙着接手家里的公司,找证据,无论是公司的董事还是沈家的长辈都一直在为难她,”季言礼声线低哑,说得很慢,“她顶着压力走了两年。”

    她端着粥,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没那么沉重:“再不吃粥要凉了。”

    三言两语提完季言礼,尚灵又岔开话题。

    到医院时警方跟她和沈煜辞交流过,山太高,混着碎石滚下去的,生还的可能微乎其微,更何况......虽然沈煜辞没有明说,但她其实也知道,掉下去之前,时恒湫应该就已经没了生息。

    沈煜辞两手抄在口袋, 站在一排座椅的右端。

    沈卿住的病房是这家医院最大的单间,每层楼只有最西侧的一间,在走廊凸出的拐角,拐下弯就是季言礼和沈煜辞他们此刻在的地方。

    所以尽管沈煜辞是医生,但还是无法预测最后的结果。

    无论是尚灵还是季言礼总会留人守在她身边的,想到季言礼......沈卿脑子里的经络再次像抽着般出现阵痛。

    “季言礼。”

    “他......”

    “尚灵,我不是故意的,但大家好像都因为我变得很糟糕,”沈卿哭到说话都是断断续续的,“爸爸妈妈的案子到现在还没有解决......哥哥因为我死了,我也让季言礼很难受很难受......”

    季言礼手撑在一侧的墙壁上, 大衣在肩膀处拢起, 起了褶皱。

    他穿白大褂穿习惯了, 穿什么都喜欢这样插口袋。

    尚灵不自觉地眼神往门外瞟了下,打哈哈:“他要帮你处理沈江远的事情,被警察缠住有点忙,可能要明天再过来。”

    这么几年,她从没有这么哭过。

    她没办法回应这份感情,又目睹了哥哥的死亡。

    可能是想到沈卿,他眉宇间柔和了一些,甚至唇角带了不明显的笑。

    沈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再走回屋子的,也不知道自己在黑着灯的房间里坐了多久。

    也是巧,拐角的声控灯有些问题,不太敏感。

    隔看一层只有一个小窗的门板,又黑着,确实不好看到。

    “不要说她。”

    “怎么醒了?”尚灵提着保温盒,把门轻轻带上。

    “季言礼,”她眼睛泛起水雾,抬头看尚灵,喉头哽咽着,很慢的,“他怕我疼,所以不来见我了对不对。”

    还没等季言礼说话, 门再次被从里推开, 林洋手扒着门框, 看季言礼一眼:“你怎么还没去找医生?”

    此时因为他突然开口说的这句话,另外几个人都抬头望过去。

    和患者本身的心理素质,激素水平,健康状态都有关系。

    她动作很慢,但仿佛咽不下去似的,嘴巴里塞了很多,让人担心她会噎到。

    同时尚灵看到被她轻轻拍着的这个人揪着心口的衣服,开始大颗大颗地掉泪。

    他上身离开墙,皱眉:“我也觉得,这东西很难治吗,不想不就行了,为什么一定要钻牛角尖?”

    粥拿出来,还有随粥配的四个小菜。

    她很敏感地察觉到,好像不太对。

    半个小时后,沈卿睡下,除了段浩外的剩下几人都站在走廊尽头的休息区。

    沈卿扶着扶手往前走了几步,并没有带亮灯光。

    尚灵一时没反应过来,拍着沈卿的背:“什么?”

    关于她精神上出现的状况,以及季言礼说的那句“听不了”也“舍不得”。

    大概是长久的情绪挤压终于压垮了沈卿。

    他有些艰难道:“是这个意思。”

    尚灵不知道沈卿听到了她们刚刚说的话,以为她还不知道,此刻见沈卿看过来的眼神,撒了个善意的谎:“季言礼在医生那儿,晚会儿过来。”

    他抬头,透过虚掩的门看了眼房间里的人:“我等会儿进去。”

    营养师按沈卿的口味搭配的。

    两手交握,搭在膝盖,微微垂头,像在想什么。

    季言礼没答话, 撑在墙上的手虚握了一下。

    尚灵一下下地抚着沈卿的头发,她想起刚刚在外间季言礼的话。

    尚灵看到沈卿的样子,有点手足无措,一边抽纸巾帮她擦碗的下沿,一边手轻轻拍在她的背部:“小卿,慢慢吃。”

    他轻轻开口,嗓音仿佛被此刻深夜的寒气浸润过,低沉,没有什么生机,但又平和的。

    “她只是撑不住生病了。”

    只提提名字,沈卿还是会有很难受的反应。

    季言礼握了握搭在膝上的手,温声:“也舍不得。”

    沈卿目光在尚灵提着的饭盒上落了落,低声嗯了一下,腿抬起坐回床头,把被子好好地给自己拉上。

    直到身后的房门再次发生响动,尚灵从外面进来。

    他人还在走廊坐着,只是让尚灵把东西提进来了。

    沈煜辞从远处走来, 看到站在门外的季言礼。m.boyishuwu.com

    “他不来见我了是不是?”沈卿嘴里还含着粥,口齿不清,忽然这么问道。

    站在走廊的几个人太专注此刻正在说的话题,没有注意到一侧拐角处黑暗下的沈卿。

    片刻后, 很肯定地问:“沈卿对你有反应是不是?”

    沈煜辞看了眼一旁站着坐着的季言礼,默了下, 把最坏的可能讲给他听:“患有创伤性应激障碍的患者,有三分之一会慢性化且终身无法治愈。”

    林行舟话音未落,靠墙而坐的人却出声打断了他。

    沈卿才算是被短暂地打断了思绪。

    “吃点东西?”尚灵坐在床沿,用勺子舀粥,吹了吹,“要不要我喂你。”

    像幼儿园老师告家长,说你家小孩子今天犯了什么事,家长护犊子时那种温柔,略带抱歉的笑。

    季言礼带的人给沈卿煮的粥,放了她喜欢的鱼肉和一些青菜,淮洲的口味。

    “她需要吃药,还有专业的心理干预,”沈煜辞语气平静,把情况一字一句地讲出来,“无论是暴露疗法还是应激脱敏训练,如果想好的话她都要试一试。”

    沈卿脸在枕头上蹭了蹭,深吸了一口气,睁眼,房间里没人,灯也没开,窗帘半拉着。

    她手按在太阳穴,缓了会儿,找了鞋下床,推门出去。

    尚灵看她表情没什么不对劲,走过去把饭盒放在床头。

    沈卿只说了一个字,尚灵却知道她问的是谁。

    林洋是个急性子,听到这句就急了,往前两步:“终身无法治愈是什么意思,一辈子都治不好?”

    季言礼抬头看过来,他脸上表情变了变,不再是刚刚平静低沉的样子。

    沈卿手指捏在柄的尾端,前端伸到粥里,盛起一勺,一口一口地吃东西。

    但沈卿却听到了他们说的话——

    被她当做至亲的哥哥突然说喜欢她。

    他一直很安静地坐在银白色的休息椅上。

    “不进去?”沈煜辞指了下房门。

    “所以别说她,”季言礼低低垂眸,还是那种温和眷念的声音,轻轻的,“我听不了。”

    “季言礼他理解你,也不会怪你,”尚灵

    头发没有打理,就这么胡乱地搭在颊侧,身上穿着蓝白色条纹的病号服,攥着衣服的手指尖发白,张皇无措地掉着眼泪。

    从沈煜辞开始说话,到刚刚季言礼都没有插过一句。

    林行舟一个直男,更是没办法在这个时候理解应激障碍这种心理疾病。

    尚灵听清沈卿在说什么的一瞬,愣怔了一下,再接着感觉到手下人的躯体在很轻地抖着。

    尚灵也着急:“那怎么办,小卿还怀着孕......”

    “对啊,”林洋心里急,说起话来口无遮拦,“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好不容易所有事都结束了,沈卿不能想开点吗......”

    沈煜辞看了眼季言礼的脸色,手上的体检单放下来。

    林洋没明白什么意思,左右看了看问了句:“什么反应?”

    木质的勺柄有很沉静的气息。

    “你很好,小卿,你做了我们很多人都做不到的事,光是在雪山里呆八个小时,”尚灵声音语音温柔,玩笑着,“我生存意志没有你这么顽强,可能早就被冻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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