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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小时前,太阳还未完全落山时, 沈卿从这个封闭的角落钻出去过, 在外面试着找过生火的材料, 但很可惜,并没有找到。

    幸好,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能救下她。

    “醒醒,小卿。”

    时恒湫把车停在能开到的最高处,背着两套防寒设备,徒步三个半小时,终于找到了沈卿被埋的地方。

    “......宝宝。”她低声念着。

    怀里的取暖器燃料几近耗尽,指示灯亮得非常微弱。

    前山的山脚早就乱成了一锅粥,在协商无果之后,时恒湫开上他们来时开的那辆山地越野,要从另一条极为险的路,独自绕去后山的西南峰。

    那天,极光抖落在天际,他终于确定自己对身旁站着的这个女孩儿的感情。

    太冷了。

    沈卿舔掉唇上的雪,呼出一口哈气,最终放弃了。

    眼下, 天已经黑下来, 跟身上那点外伤比,更为严峻的是另一件事——深夜雪山的严寒。

    时恒湫身上穿着两层的防寒服,还是冷。

    尽管过程辛苦。

    活着对他们来说本就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但无奈, 板材太重,她试了好几次,都无法把东西挪到正确的位置。

    雪崩来临时, 沈卿正巧还在木屋内,她找到一个有桌子的角落钻了进去,山石滚下来压垮了房屋, 形成的三角形角落却保证了她的安全。www.juyuanshu.com

    但,好像也没有任何办法。

    从头顶那片没被遮住的地方掉下的雪,在身旁积起一个小小的雪堆。

    沈煜辞知道时恒湫没有骗他。

    沈卿叫出的名字是她能生命力如此旺盛,在这深冬风雪里足足挺了八个小时的原因。

    沈煜辞最终是没有拦住时恒湫。

    沈卿的登山服并不薄,但还是无法抵御零下三十几度的寒冷。

    沈卿用仅有的野外生存的知识,用手边所能用到的一切物品,将她所呆的这个地方搭成了简易的“紧急避难所”。

    是在危难关头支撑你活下去的勇气,也是在濒临死亡前残存的唯一意志。

    “时恒湫?”信号不好,沈煜辞的声音并不是很清晰,“我们距离你定点的位置还有二百米,沈卿醒了吗?”

    再接着,静默半晌,微微弯身,伸出食指,用戴了手套的那只手轻轻碰了碰沈卿的指尖。

    沈卿再次醒来,天已将明。

    也想到十年前第一次来这里看到的极光。

    风好像比时恒湫刚来时还大一些。

    你不知道自己是如此爱他。

    随后像是想到什么,给听筒那端的人留了句

    脸上一贯凌冽的神情敛去,在这一刻换了少年时的温和。

    他本来就没有什么残存的意志。

    会在时恒湫唤她几声后,模模糊糊地嗯了一声,迷糊地回应。

    夜风呼啸, 身侧只有冰凉的墙壁和散落进破败墙角的雪。

    ......

    三个小时长途跋涉的疲惫,却在这个时候显露了出来。

    他想到很多。

    她都要确保自己在清醒的状态下熬过这个深夜。

    十年前,和沈卿还有父母来的那次是第一回,不过后来他还独自来过很多趟。

    她还要保持体力。

    这间屋子是度假区的警卫房, 在用料和建造上本来就不算牢固。

    所以山石崩坍时也算被砸的七零八落。

    男人轻轻勾了唇,在痛苦挣扎的这几年里,第一次很真心实意地笑了。

    她抬手拍掉胳膊上的雪,试着移动一旁的铁板, 想把头顶那个残缺的窟窿补起来。

    她深深皱着眉,呓语般地重复:“还...有......宝宝。”

    时恒湫把带来的氧气瓶帮沈卿接上,再度试着叫醒她。

    而时恒湫垂着眼,也知道了为什么刚见到沈卿的第一眼,她是侧卧的。

    所以在时恒湫要求沈煜辞下车,不让他去的时候,沈煜辞没有过多坚持。

    时恒湫垂手站在车侧,沉默良久后,只沙哑着声音开口说了一句。

    事发太突然,沈煜辞和时恒湫那辆越野上专业的防寒设备只有两套。

    不过或许也不会。

    除了手肘处的磕伤, 和脚踝扭到外, 沈卿身上并没有其它更严重的伤。

    随后,站起身的人缓缓转身,捡了从包里掉出来的军刀,离开了这个在风雪之中异常温暖的屋子。

    他盯着那处,腿下虚软。

    时恒湫背着东西,站在距离那片废墟几十米外的雪地里。

    时恒湫并不知道在孕期的人身体会比常人弱到哪种程度,但只是下意识觉得,她还是再需要一件衣服。

    身体骤然一轻,沈卿迷蒙地睁开眼,往下望了望,这才看到并不属于她的米白色防寒服。

    还是这座雪山。

    高功率的取暖设备在这个时候发挥了奇效,短短半个小时,沈卿周身的温度已经上升了不少,也不再是刚刚怎么叫都叫不醒的状态。

    “小卿。”

    但其实后来,沈煜辞也会想,是不是他当时坚持拦住,或者跟上去,结果会好一点。

    他很遗憾。

    他是精神科的医生,见过很多抑郁自残,甚至是走不出来自.杀的病人。

    沈卿在零下三十度的雪山里,已经独自挺了八个小时。

    沈卿意识还不太清醒,舔了舔干涸的唇,眯着眼睛翻了下身体。

    通讯器里有微弱的电流声响,是沈煜辞发来的消息,说警方有两个小队跟着他进了后山,让时恒湫发去确切位置,他们会在天亮时到。

    他说“她活着,我也不一定能活,但她死了,我一定会死。”

    没有人会知道在下完某个决定后,会是怎样的结局。

    时恒湫往沈卿身上搭衣服的手顿住,再接着垂眸,看到了她一直护在小腹的手。

    沈卿处于低温昏迷状态,长时间的低温让她的呼吸系统已经受损。

    最后思来想去,她还是回到了这个略微能抵御风寒的地方。

    无论如何。

    沈煜辞揪住时恒湫的领子问他是不是不要命了。

    如果心里最后的那点寄托没有了,他们的生命也差不多就真的走到了尽头。

    凌晨四点半,天还未明。

    他早就从山下的警察口中得知,沈卿的位置是在度假区门口的警卫房。

    此时,时间已经接近凌晨四点。

    刚入夜,现在应该是晚上八点,距离天亮,还有将近十个小时。

    “小卿。”

    一个最利于保护腹部的姿态。

    但这已经是三个小时前的事情了。

    沈卿听懂这两句的意思后,垂眼看了下自己身上的衣服。

    想到人生从开始到现在的二十八年,诸多种种。

    那端沈煜辞一愣,几秒后,断断续续的声音从通讯设备里传出来:“他比我们先到几个小时,现在不在你旁边吗?”

    时恒湫在把带来的那套防寒服盖在沈卿身上时,还在试图唤醒她的意识。

    时恒湫目光轻垂,落在沈卿怀里那个闪烁不明的取暖器。

    沈卿屈腿缩在角落里, 抬手摸了摸身后和一旁的石板墙。

    时恒湫盯着那个通讯器略微有点失神,片刻后把开了定位的设备放在了沈卿耳侧。

    如狼似的风声掠过人的耳尖。

    他不确定等下见到的是一个还有声息的人,还是一具完全被冻僵的尸体。

    时恒湫半跪在沈卿身旁,手从防寒服上滑下来,轻轻抬眸,看了她很久。

    而十年后,在同一个地方,他也终于被迫接受,他喜欢的这个人,可能永远也不会喜欢他了。

    她闭了下眼睛,计算时间。

    沈家的度假区,时恒湫自然也来过不止一次。

    沈卿一时疑惑,哑着嗓子回了句:“我哥来了?”

    沈卿脸埋在领子里,单手掐了下自己的大臂,驱赶困意。

    随后,搭在身上的防寒服掉落在地上。

    风卷起地上的雪花,扑到沈卿的身上,和她没有任何遮挡的脸颊和唇。

    但也是压垮时恒湫的最后一丝防线。

    但在死亡前的最后一刻,你能叫出的也只有他。

    耳旁的通讯器接连不停地响,沈卿按着嗓子坐起来,拿过来按了接通。

    也算有始有终。

    度假区的位置对他来说很熟悉,也很好找。

    “季......”年轻的女人睫毛密而长,很轻地颤了颤,叫得含混不清,“季言礼.....”

    此刻,沈卿拢着衣服再次往墙角靠了靠,避开顶头会飘下雪的“天窗”。

    世事难料。

    时恒湫从右面没有被完全挡住的缝隙侧身进去,摘掉手套试了下沈卿脸颊的温度,再接着晃了她的手臂:“小卿,不要睡。”

    但他好像并不后悔喜欢她。

    ......

    时恒湫拖着东西走过去,拨开积雪,掀开那些盖在上面的铁皮和隔板,终于在最下面靠墙的角落,看到了那个安安静静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的人。

    从背包里拿出最后两个取暖器,一个打开同样塞进沈卿盖着的防寒服,另一个则放在沈卿身旁,以备不时之需。

    爱是种很奇怪的东西。

    最后,他站起身,脱下自己的那件防寒外套搭在沈卿的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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