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献兵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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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朝顾泽渟挥了下手，待他走近座下，才一字一顿又道：“宁、北、王。”
他抬手拍拍叶无痕的头顶：“我看阿欢的这颗脑袋也可爱得紧，还是让它乖乖长在脖子上吧。”
叶无痕觉得心脏最柔软处被什么东西刺中，酸涩一片。
顾泽渟看进他明澈的眼底，极慢地绽开个笑来：“好。”
叶无痕问：“那你今日是把宁北军的哪一支送给皇帝了？”
声音里竟带着不易察觉的悲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咨尔叶氏，醇谨夙称，恪勤益懋，清操矢于生平，躬行不怠。特授以册宝，封尔为淮安县君，永袭勿替。钦哉！”
身后的太监已拿出一卷玉轴绫锦圣旨——
叶无痕稍怔。顾泽渟话中的意思，难道当年另有隐情？
顾泽渟再也说不下去了，他慢慢地靠回到椅背上，阖上了眼。那个往日里清润如风的男子，此刻眉目间压着沉沉的疲惫，竟是说不出的萧条瑟缩。
祭礼之后，璟帝重新坐回王座上，端着酒杯慵散地笑道：“朕还有件喜事，要与诸爱卿同乐。诸君皆知上月宁北王大婚，朕也该送份贺礼。”
怀里的顾泽渟却冷哼一声：“若我说他们都不该死呢？”
“十年了，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我都铭记在心里。我总该要为他们讨回公道，才不枉他们唤我一声少帅，才不枉他们流的那些血！”
“穷奇啊……穷奇……”顾泽渟喃喃着，面上的笑容却一点点敛尽了，目光透过车窗，落进一片黑暗里。
回城的马车上，叶无痕一直沉默着。
叶无痕往前几步，静立高阶之下。
“宁北王居然肯交出兵符？别是另有隐情吧。”有人疑惑。
殿内，璟帝闲适地靠在王座椅背上，懒洋洋地笑：“诸爱卿，今日上巳佳节，这番既是国宴，亦是家宴，不必拘礼君臣之仪，朕对你们只有一个要求，高兴。”
世间再无宁北军啊。
“那这是……”叶无痕扬扬手中玉牌。
叶无痕惊诧地抬眸，伸手接过去细看。墨色玉牌触手生温，“宁北”两个血红大篆直刺入眼，竟与献给璟帝的那块一模一样。只是背面刻着的不是穷奇，而是梼杌。
日暮已浓，苍凉的钟声自悠远的城郭内传出，回荡在天地之间，一派肃穆景象。
“哼哼，什么隐情？不过虎落平阳，只剩下摇尾乞怜罢了！”
良久，顾泽渟才缓缓地说：“可惜，从前的宁北军，早就不在了。”
顾泽渟却只是不甚在意地笑笑：“阿欢是指那块兵符？”
他不由脱口而出：“我帮你。”
“九符归回。”
顾泽渟牵出个近乎悲哀的笑来：“当年出征之时，我在烽台上着檄文，意气风发地对他们说，待到北疆平定日，我带他们衣锦还乡！可是……”
联想朝野间的传闻，想来当年那支兵如其帅，桀骜不驯的虎狼之师，已经尽葬在了荒凉冰冷的北疆。
“我却把他们都折在那儿了。”
顾泽渟接住玉牌，朝他弯了弯眼睛，说起往事来一双潋滟的眸子熠熠发光：“当年我创立宁北军时，年不过十八，少年气盛自命不凡，领着一群糙兵痞子们在北疆打了几场胜仗，便认为天王老子数第二，我得数第一。”
顾泽渟又从怀中掏出样东西：“至于兵符么，你若喜欢便跟我说呀，喏，送给你。”
“从此再无宁北军咯！”
众臣祝酒谢过，祝国祚繁昌，一派融融其乐的景象。紧接着有祭师上场主持祭礼，璟帝率众臣燃香祈祷，敬天地、敬君亲、敬鬼神。
他想了想：“你献了块假的兵符给皇帝？”
“唉，早知今日，十年前何必闹得差点掀了龙座呢？”亦有人叹息。
“他们对我履行了承诺，生为宁北人，死为宁北鬼，直战到最后一缕魂断。每亡一部，我手上便收回一块兵符，直到最后……”
最后，他看见北堂渊死盯着顾泽渟的目光，像蛰伏在草丛中的毒蛇，让人禁不住浑身寒毛倒立。
“……”叶无痕无语，把手上那块玉牌扔到顾泽渟身上，“哪有一支军队设置这么多兵符的？你这主帅当真是不着调得很！”
叶无痕心口微微一滞，当年宁北军北伐之时他尚年幼，不懂得那些个国仇家恨的大道理，后来才依稀听说，两年鏖战，三十万大军归者不过万余。
叶无痕心头微动，顾泽渟应是早就与皇帝做好了交易，为他讨来了这皇亲的身份，借以保下他的以后。
叶无痕蹙紧了眉。皇帝到底想干什么？
“这样吧，宁北王妃何在呀？”
“咳咳咳，”顾泽渟被他的话噎地连咳几声，“阿欢可切莫乱说话，欺君是要诛九族的罪。如今顾氏一族就剩下你我两颗脑袋了，我可是惜命得很。”
“宁北军兵符啊，阿欢若喜欢，我书房中还有七块，都拿去玩吧。”
璟帝却似乎毫不惊讶宁北王妃被掉了包，笑容隐在明明晦晦的烛光里，让人看不真切。
殿内一片哗然，有人低叫出声：“那不是宁北军的兵符吗？”
“皇上当着群臣的面册封你，相当于不仅是免了你的欺君之罪，还给了你淮安县君这块护身符，他做到如此，我自然也该回他个礼。”
“为什么？”他不能理解。
他本能地抱住了顾泽渟，笨拙地安慰道：“不怪你，你尽力了，为将者战死沙场，也算是死得其所。”
“别的军队都只设立一枚兵符，偏我觉得我宁北军以一挡十，各个都是将帅之才，于是干脆把宁北军分为十部，这样的玉牌也一气儿制了十块，分发给了麾下十部的统将，让他们从此自个儿管自个儿，我也乐得逍遥。”
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一字一句间，杀伐之气极重，竟叫叶无痕心底一颤。可不知为什么，听顾泽渟说起宁北军，他总有种感同身受的悲凉与怆痛。
叶无痕跪下接旨谢恩，阶下议论惊叹声纷起，北堂渊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沈浅浅更是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
他看着窗外渐渐黑沉下来的天色，方才大殿里的一幕幕在脑中反复横跳。天子高高在上志得意满的笑；阶下群臣惊疑不定的眼神；还有那些或鄙夷或讥诮的话语，一句句回响在耳畔。
璟帝仍在笑着：“宁北王，别只顾着新婚燕尔，一头扎进温柔乡里。你迎娶了朕亲封的淮安县君，是不是也该还朕一份聘礼呢。”
那墨玉牌不过手掌大小，一面雕着大篆“宁北”二字，铁画银钩之间一捺如刀般杀气凛烈，只不知字上涂的什么颜料，竟是血红欲滴，翻转到反面，刻着的是传说中以恶鬼为食的神兽“穷奇”，虎目眈眈含着股凛然正气，让人不敢直视。
却见顾泽渟沉静地看着王座上的天子，自怀中取出一枚墨色玉牌，双手举至头顶，慢慢地跪了下去，朗声道：“臣，顾泽渟，愿以此物为聘，向陛下求娶淮安县君。”
……
] 说着，朝顾泽渟挥了下手，待他走近座下，才一字一顿又道：“宁、北、王。”
他抬手拍拍叶无痕的头顶：“我看阿欢的这颗脑袋也可爱得紧，还是让它乖乖长在脖子上吧。”
叶无痕觉得心脏最柔软处被什么东西刺中，酸涩一片。
顾泽渟看进他明澈的眼底，极慢地绽开个笑来：“好。”
叶无痕问：“那你今日是把宁北军的哪一支送给皇帝了？”
声音里竟带着不易察觉的悲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咨尔叶氏，醇谨夙称，恪勤益懋，清操矢于生平，躬行不怠。特授以册宝，封尔为淮安县君，永袭勿替。钦哉！”
身后的太监已拿出一卷玉轴绫锦圣旨——
叶无痕稍怔。顾泽渟话中的意思，难道当年另有隐情？
顾泽渟再也说不下去了，他慢慢地靠回到椅背上，阖上了眼。那个往日里清润如风的男子，此刻眉目间压着沉沉的疲惫，竟是说不出的萧条瑟缩。
祭礼之后，璟帝重新坐回王座上，端着酒杯慵散地笑道：“朕还有件喜事，要与诸爱卿同乐。诸君皆知上月宁北王大婚，朕也该送份贺礼。”
怀里的顾泽渟却冷哼一声：“若我说他们都不该死呢？”
“十年了，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我都铭记在心里。我总该要为他们讨回公道，才不枉他们唤我一声少帅，才不枉他们流的那些血！”
“穷奇啊……穷奇……”顾泽渟喃喃着，面上的笑容却一点点敛尽了，目光透过车窗，落进一片黑暗里。
回城的马车上，叶无痕一直沉默着。
叶无痕往前几步，静立高阶之下。
“宁北王居然肯交出兵符？别是另有隐情吧。”有人疑惑。
殿内，璟帝闲适地靠在王座椅背上，懒洋洋地笑：“诸爱卿，今日上巳佳节，这番既是国宴，亦是家宴，不必拘礼君臣之仪，朕对你们只有一个要求，高兴。”
世间再无宁北军啊。
“那这是……”叶无痕扬扬手中玉牌。
叶无痕惊诧地抬眸，伸手接过去细看。墨色玉牌触手生温，“宁北”两个血红大篆直刺入眼，竟与献给璟帝的那块一模一样。只是背面刻着的不是穷奇，而是梼杌。
日暮已浓，苍凉的钟声自悠远的城郭内传出，回荡在天地之间，一派肃穆景象。
“哼哼，什么隐情？不过虎落平阳，只剩下摇尾乞怜罢了！”
良久，顾泽渟才缓缓地说：“可惜，从前的宁北军，早就不在了。”
顾泽渟却只是不甚在意地笑笑：“阿欢是指那块兵符？”
他不由脱口而出：“我帮你。”
“九符归回。”
顾泽渟牵出个近乎悲哀的笑来：“当年出征之时，我在烽台上着檄文，意气风发地对他们说，待到北疆平定日，我带他们衣锦还乡！可是……”
联想朝野间的传闻，想来当年那支兵如其帅，桀骜不驯的虎狼之师，已经尽葬在了荒凉冰冷的北疆。
“我却把他们都折在那儿了。”
顾泽渟接住玉牌，朝他弯了弯眼睛，说起往事来一双潋滟的眸子熠熠发光：“当年我创立宁北军时，年不过十八，少年气盛自命不凡，领着一群糙兵痞子们在北疆打了几场胜仗，便认为天王老子数第二，我得数第一。”
顾泽渟又从怀中掏出样东西：“至于兵符么，你若喜欢便跟我说呀，喏，送给你。”
“从此再无宁北军咯！”
众臣祝酒谢过，祝国祚繁昌，一派融融其乐的景象。紧接着有祭师上场主持祭礼，璟帝率众臣燃香祈祷，敬天地、敬君亲、敬鬼神。
他想了想：“你献了块假的兵符给皇帝？”
“唉，早知今日，十年前何必闹得差点掀了龙座呢？”亦有人叹息。
“他们对我履行了承诺，生为宁北人，死为宁北鬼，直战到最后一缕魂断。每亡一部，我手上便收回一块兵符，直到最后……”
最后，他看见北堂渊死盯着顾泽渟的目光，像蛰伏在草丛中的毒蛇，让人禁不住浑身寒毛倒立。
“……”叶无痕无语，把手上那块玉牌扔到顾泽渟身上，“哪有一支军队设置这么多兵符的？你这主帅当真是不着调得很！”
叶无痕心口微微一滞，当年宁北军北伐之时他尚年幼，不懂得那些个国仇家恨的大道理，后来才依稀听说，两年鏖战，三十万大军归者不过万余。
叶无痕心头微动，顾泽渟应是早就与皇帝做好了交易，为他讨来了这皇亲的身份，借以保下他的以后。
叶无痕蹙紧了眉。皇帝到底想干什么？
“这样吧，宁北王妃何在呀？”
“咳咳咳，”顾泽渟被他的话噎地连咳几声，“阿欢可切莫乱说话，欺君是要诛九族的罪。如今顾氏一族就剩下你我两颗脑袋了，我可是惜命得很。”
“宁北军兵符啊，阿欢若喜欢，我书房中还有七块，都拿去玩吧。”
璟帝却似乎毫不惊讶宁北王妃被掉了包，笑容隐在明明晦晦的烛光里，让人看不真切。
殿内一片哗然，有人低叫出声：“那不是宁北军的兵符吗？”
“皇上当着群臣的面册封你，相当于不仅是免了你的欺君之罪，还给了你淮安县君这块护身符，他做到如此，我自然也该回他个礼。”
“为什么？”他不能理解。
他本能地抱住了顾泽渟，笨拙地安慰道：“不怪你，你尽力了，为将者战死沙场，也算是死得其所。”
“别的军队都只设立一枚兵符，偏我觉得我宁北军以一挡十，各个都是将帅之才，于是干脆把宁北军分为十部，这样的玉牌也一气儿制了十块，分发给了麾下十部的统将，让他们从此自个儿管自个儿，我也乐得逍遥。”
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一字一句间，杀伐之气极重，竟叫叶无痕心底一颤。可不知为什么，听顾泽渟说起宁北军，他总有种感同身受的悲凉与怆痛。
叶无痕跪下接旨谢恩，阶下议论惊叹声纷起，北堂渊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沈浅浅更是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
他看着窗外渐渐黑沉下来的天色，方才大殿里的一幕幕在脑中反复横跳。天子高高在上志得意满的笑；阶下群臣惊疑不定的眼神；还有那些或鄙夷或讥诮的话语，一句句回响在耳畔。
璟帝仍在笑着：“宁北王，别只顾着新婚燕尔，一头扎进温柔乡里。你迎娶了朕亲封的淮安县君，是不是也该还朕一份聘礼呢。”
那墨玉牌不过手掌大小，一面雕着大篆“宁北”二字，铁画银钩之间一捺如刀般杀气凛烈，只不知字上涂的什么颜料，竟是血红欲滴，翻转到反面，刻着的是传说中以恶鬼为食的神兽“穷奇”，虎目眈眈含着股凛然正气，让人不敢直视。
却见顾泽渟沉静地看着王座上的天子，自怀中取出一枚墨色玉牌，双手举至头顶，慢慢地跪了下去，朗声道：“臣，顾泽渟，愿以此物为聘，向陛下求娶淮安县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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