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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岁的沈遥凌或许会心怀忐忑,不知道自己送出去的礼物,他究竟喜不喜欢。

    但却架不住,天天有人非要同她撩闲吵架。

    或者说,差到了恶劣的地步。

    宁澹同他们差不多年纪,却几乎只存在于传闻之中。

    宁澹见了,身子微朝前倾靠近了些。

    她不会再主动找他,事实上,会在这里偶遇他,已经是十分的意外。

    坐着发了会儿呆。

    有时候打一个两个,沈遥凌就硬扛着动手打,不管打不打赢,反正使尽吃奶的力。

    贵不贵重不要紧,总之,只要他能时常看见就好。

    上一世,宁澹倒是确实也收下了。

    沈遥凌张了张嘴,想说的话也没说出来。

    据说从前曾有绘画科的学子深夜路过,急着要清洗画笔,料想林中无人,就进去在赤野湖里洗了笔。

    “定下来后告诉我。”

    气得对方急赤白脸,要她闭嘴。

    她抬手拆了那条包裹在外的绸缎。

    宁澹怔愣,微微前倾的脊背重新挺直了。

    沈遥凌拿起盒中的玛瑙,让它卧在手心。

    嫌烦?那也躲不掉的啦,毕竟是陛下命令你来的。

    “不是。”

    于是彻底惹恼对方,真要同她打架。

    在学塾中,大大小小的排挤,沈遥凌没少受。

    沈遥凌身子轻跑得快,但打娘胎里身子骨就弱,长了十几年虽然养好了些,体力却绝对比不上其他人。

    本来沈遥凌就不受师长待见,而医塾又格外特殊,比起其它的学塾,医塾的门阀气息非常重,许多任职的教授、典学,都是医学世家中抽派来的人选。

    她有些想起来了。

    只要她用鹅黄的丝绸包了这个盒子,他就一定不会碰。

    这才发现,在边缘处,的确写着一个“宁”字。

    沈遥凌于是朝他礼貌地笑笑。

    “医塾下次出巡是什么时候。”

    她考入医塾后,师长们自然对她没有好脸色。

    她不会去的。

    这块玛瑙的原石是她去外家时,亲自在矿山中挖出来的。

    “你说这个?”

    因此一旦有出巡的消息,她便立刻喜气洋洋地跑到宁澹面前去炫耀。

    鹅黄色在大偃并不特别,十分常见,寻常百姓都可以用,到处都可看见。

    进入医塾的学子中,除了靠考分拔尖硬挤进来的那几个,其余的,全都是医药世家子弟。

    虽未明文规定,但所有人都默认,他在的时候,那是不可涉足之地。

    奇怪得很。www.xiluoxuan.com

    这人便是“传闻中的宁澹”。

    说人手如鸡爪,哆哆嗦嗦开一张药方,字还写得像狗爬。

    沈遥凌几乎不用做什么,就与其他学子势同水火。

    但后来宁澹有没有用它,沈遥凌就无从得知。

    对他的反应,沈遥凌并不意外。

    沈遥凌也是后来嫁了宁府,终于搞清了皇廷里的那些弯弯绕后,才明白这一点。

    她知道,就眼下的情形而言,还谈不上他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上一世她和宁澹从没有过这样的偶遇。

    问了句:“给我的?”

    他不在的时候,也没人敢去。

    但宁澹身份特殊,唯独他用这个颜色,容易犯忌讳。

    “这透水淡紫颇为难得,我收藏来,打算做一对耳铛。”

    “怎么,你想要?”

    这都没什么。

    现在的沈遥凌虽然全都清楚,但也懒得迁就他。

    她决心不再追着宁澹跑来跑去,不再多余见他,却反而接二连三与他偶遇。

    大约次数多了,搞成了习惯。

    沈遥凌想了想。

    每个学塾都要带学生去出任务、做研究,被称为出巡。

    这片林子鲜有人迹,并非只是因为它偏僻,更是因为它早已被人圈了地盘。

    而那些沾亲带故的子弟更是有样学样,变着法儿地跟她针锋相对。

    总之不差她这一趟。

    此等骇人听闻之消息,立刻一传十十传百,隔日甚至传到了宁澹面前。

    可她如今怎么会知道医塾的消息?

    但如今的沈遥凌猜了他二十年,其实早已将他猜透了。

    沈遥凌重新低头,移开左手拇指。

    于是,众人吓得屁滚尿流,更加坐实了此番流言。

    而他之所以会出现在太学院,是因为皇帝在那里划了一块地给他,用以冥想、深造心法。

    沈遥凌是不在乎,却不是爱吃亏,师长讽刺她几句,她尊敬师长可以忍。但同龄人凭什么忍?

    最后发现,她根本没必要纠结。

    宁澹听了,仍是板着那冷漠无人性的脸色,“哦?”了一声,仿佛得知自己杀人毁尸的事被人目睹,也毫不慌张。

    欣赏了一会儿,偏头看向宁澹。

    结果拿到月光下一看,原本应该洗白的笔尖,竟全染成了红色,那学子吓得尖声惨叫,扔了画笔连滚带爬逃窜而去,逢人便哭嚎,称那位宁公子在赤野林中杀人,尸首扔在赤野湖里,将湖水全变成了血水。

    甚至或许还会被他的姿态吓到,认为并非礼物出错,而是自己不合他的心意。

    她当年在医塾时,和其他学子关系并不好。

    这个盒子里,装的的确是她打算送给宁澹的礼物。

    到如今人人都说,宁家公子在赤野林中冥思修炼心法,是为了镇压那些在他手中死去的冤魂。

    毕竟,医药一行被世家垄断几百年,其中的关窍旁人根本不会,又怎么能教授学子?

    没人理她,她一个人悠游自在。没人愿意跟她她共同完成夫子布置的课业,她就一个人做完两个人的活儿。

    身后追赶的人果然被甩在了林子外,不再跟来。

    两人四目相顾,再没别的话说。

    沈遥凌曾经天不怕地不怕,得罪过医药世家的大拿,那时并没预料到,这就相当于得罪了整个医塾。

    旁的学塾或许到快结业时才有机会出巡,而医塾却每年都能去许多次,甚至还有飞火军全程陪同。

    送的时候她还对宁澹说,如果随身佩剑不方便装饰,那么,装在他训练用的寻常木剑上也可以。

    他内力不凡,倏忽之间,身影便在林子里寻不见了。

    从前她最盼的就是医塾出巡,这样她就能有理由跟宁澹成天待在一起。

    宁澹留下一句匆匆的话,便转身离开。

    沈遥凌一跑,那群人追得更加来劲。

    她当时见了喜欢得不得了,迫不及待带回来,仔细包起来带在身边,寻着机会巴巴地送给宁澹,希望宁澹能用它做一枚宝石,镶在剑上。

    根本看不出来,他是不想要,还是不屑要。

    他看着她手里的东西。

    平日里闷葫芦一样的医塾学子,每每有失态地在学舍间横冲直撞的情形,都必然是在对沈遥凌穷追不舍。

    再加上,沈遥凌算是有几分天资,每回的课业总是学得最快,处处压其他学生一头。

    说人好不容易长了个脑子宝贝得很,舍不得用,最简单的题竟然也会写错。

    跑得累了,她得给自己找个藏身之地,也不知怎么想的,跑进了赤野湖边的树林。

    她一脸无辜,怎么了,我说的是实话。

    便摇头道:“不知。”

    他不必拘在学塾里苦读,因他武技高绝,年纪轻轻便已能掌管飞火军,诗书典籍更是由陛下指定太傅教习,比起他们这些普通学子,早已强出几里地去。

    她不擅长那些指桑骂槐的花招,吵起架来就实打实地揭人短处。

    为其投入的人力财力,自不可比。

    而宁澹竟主动同她说话,就更是让她意想不到,也不太理解。

    有时候要打的是一群,沈遥凌就识时务,跑为上策。

    宁澹虽已猜到她的用意,但他负手站着,没有要来拿的意思。

    不过,沈遥凌如今已不在医塾,自然不关心医塾的事。

    她和宁澹之间,从一开始就是她独自一人的蓄意为之。

    他一直这样,像个冰冷的谜。

    她也不往心里去,上学路上没人和她同行,在饭堂也没人愿意与她共桌,完成课业要两两组队时更是人人都推拒躲避她,她都可以不在乎。

    她本就招人厌,还比人强,会如何?

    沈遥凌筋疲力竭,几乎

    毕竟,就算她不告诉宁澹,医塾的典学也会跟飞火军联系的,不可能耽误事。

    宁澹侧过身去,眼睫似细长冰棱,倏忽一眨。

    宁澹竟会这般自然地要她通知,仿佛是她该做的。

    沈遥凌手上却没停,把里面的盒子也拆开了。

    宁澹乌黑的眼珠看着她,接着错开,扑散的眼睫似雪中拂翦。

    还有山有水,风景美丽。

    露出一块紫色的玛瑙。

    说人吃得少拉得多,个子长得还没她高,站起来了她都以为还坐着呢。

    被人说了不好听的,她自然也要骂回去。

    一阵尴尬的沉默。

    自然是更加让人讨厌。

    沈遥凌不信神鬼,也不信那宁公子杀的人足以将湖水换成血水,脚步一转钻进了赤野林。

    几乎是得意地告诉他,接下来我会整天跟你待在一块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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