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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句话之后,两人之间安静了下来。

    邱鹤年找出备好的破瓷碗,给二喜喂水,二喜也渴了,喝得欢实。

    清言抬手就敲门,砰砰敲了几下。

    男人停住脚步,身上的长衫一角微微晃动了两下,又归于平静。

    “噼啪!”灶膛里的柴火恰在这刻炸出一个小火花,声音不大,但在安静极了的此时,却不亚于夏日闷雷。

    一方面是邱鹤年不是善谈的人,主要原因是清言不肯吭声。

    都是成年人了,还已经做过一次那事了。

    用的还是李婶家的大推车,上面装了满满当当的东西,都用麻布盖着,用粗绳一道道固定在车辕上。

    急急的脚步声响起,被拥抱的感觉一下子抽离,清言怔愣地抬眼去看,哪还能看见男人,只看见面前刚刚被关上的门。

    他表现得好像也没怎么明显,也许邱鹤年就是这么认为的呢。

    ……

    昨晚,邱鹤年比平时提早回来了。

    走在村子河边的路上,车轱辘压在有薄雪覆盖的路面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邱鹤年没说什么,沉默着接过碗,送回了豆腐坊,两人就继续赶路了。

    二喜就跳下车,老老实实趴到地上,狗眼睛向上看,吐着舌头摇着尾巴望着身材高大的男人。

    清言垂下眼皮,遮住仿佛含着股春水的眼眸,别开头,露出侧面白嫩不设防的颈子,表达着某种顺从与邀请。

    清言咬了咬唇,立刻追了过去,几步绕到男人身前,张开双臂,拦住了对方。

    他微微仰头,目光如水,嘴唇微张,像有千言万语,但只一个眼神流转,又好像将那千言万语已尽数说完。

    清言不觉得冒犯,反倒心跳渐渐加快。

    那会儿夕阳西落的速度很快,没多大工夫就只留个脑袋尖尖在远处的天际了,光线更暗了。

    而且,两人当时什么话都没说,一切都在无言中进行的,清言完全可以厚着脸皮劝自己,当时他其实没那个意思,只是跟他相公闹着玩而已。

    在灶膛里最后一点火星燃灭之时,男人大步上前,微躬身,用有力的臂膀一把拦腰抱起清言。

    想起昨晚,清言的脸就又红了起来,简直像要着火了一样,他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心思都有了。

    其实,清言那会已经不气了,人家累了一天了,第二天还得起大早上山,时机上确实不合适。

    清言喝完时,邱鹤年已经早就拿着自己的空碗在车旁等着了。

    清言喘着粗气,胸口快速起伏,气坏了。

    这个地方冬天酷寒,春天风大干冷,不算是很适合人生存的环境,但水质是不错的,做出的豆腐没有涩味,又白又嫩,豆浆也又香又浓,能喝出黄豆本身的香味。

    邱鹤年拿着水囊走过去,打开塞子递给他。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路过豆腐坊时,邱鹤年花了两个铜板打了两碗热豆浆,给清言一碗时,他也只是撇着脸接了,一声也没吭。

    其实,清言不是在和邱鹤年冷战,他只是实在臊得慌。

    清言的心一下子像飘上了半空,接触到对方坚硬灼热肌肉的皮肤一阵酥麻,不由自主在喉咙深处发出声含混到几乎无法听见的“嗯”。

    邱鹤年应了一声,将狗链子拴在车辕另一侧,就扶起车把出发了。

    天刚蒙蒙亮,邱鹤年和清言两人就已经出发了。www.xiluoxuan.com

    两人在外屋门口相遇,清言当时刚炸完猪油渣,还想着给对方尝尝,然后,就注意到了男人的那种目光。

    清言把碗递给他,然后立刻拉上遮脸的围脖,扭过头去。

    至于冷战的原由……是出在昨晚。

    不大会儿,他再次迈开脚步,试图从侧面绕过面前的人。

    刘猎户摆了摆手,“二喜我刚喂过了,今天到晚上再给它吃一顿就行。”

    僵持没有太久。

    清言咽了咽口水,勉强点了点头。

    清言小时候被邻居家的狗咬过,从那以后就特别怕狗,眼看着二喜要跳上来,他吓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只顾着一个劲往车里缩。

    一切已在不言中。

    好不容易走到一处相对平缓的山坡,终于能停下歇歇。

    他的脸几乎完全隐在阴影中,看不清他的神情。

    清言拿过来仰头喝了一口,邱鹤年嘱咐他,“水凉了,别喝多,不然肚子会不舒服。”

    清言站在一棵光秃秃的树底下,远远看着这一幕,眼神戒备得好像那并不是一只狗,而是什么洪水猛兽。

    他背对着邱鹤年,戴着棉手闷子的双手揣在怀里,头上的毛皮帽子和围脖把他的脸挡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

    过了几秒,他疯了的兔子一样跳过去,试图推开门,却发现门板已经在里面拴上了,根本推不动。

    一只大手伸过来,靠近他的颈侧,清言的眼睫颤了又颤,像风中脆弱的蝴蝶翅膀。

    清言点了点头。

    他问男人今天怎么回得那么早。

    两人在家已经吃过早饭,喝碗豆浆是让身体热乎一些,赶路不至于太难受。

    清言拉下围脖,冲刘猎户打招呼:“刘叔,那我们就走了。”他嗓音还带颤音呢,抖得厉害,老头听了,一边跟他摆手,一边忍不住笑。

    一道身影快速走了过来,挡在他身前,呵斥了一声,“卧!”

    一堆东西边上留了个空位,放了厚垫子和被子,清言穿得像个球一样鼓鼓的坐在上面。

    路过刘猎户家时,老头已经在门口张望了,见了邱鹤年就眼睛一亮道:“我就说你们也该出来了,”说着他回头冲门里喊了一嗓子,“二喜啊,出来吧!”

    这豆腐坊在柳西村开了有十来年了,打仗那两年关停了,这一家人还去外地投奔过亲戚,后来仗打完了,还是故土难离,又大老远折腾回来了,豆腐坊也又开起来了。

    男人的脚步又一次停住了。

    邱鹤年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又见他自从接上二喜后,背就直挺挺的,目光时不时盯着,便道:“我跟刘叔借了二喜,是想让它在山上我不在时陪你。”

    见清言目光又看向自己,他继续道:“你要是怕,我就让它守在院子里不进屋,那屋子所在是安全的,一般野兽不会路过,只是以防万一。”

    毕竟……正常没人会用这种像要吃掉他整个人的眼神看他的。

    路上还是很沉默。

    里屋的门没锁太久,不大会邱鹤年就换好衣袍出来了。

    清言喝完了,把水还给他,眼见着他接到手里直接对嘴仰头喝了一大口。

    上山速度一下子慢了下来,天寒地冻的,身上也还是出了汗,连清言都把围脖摘下来透气了。

    清言也不是个迟钝的人,而且也不需要多少敏锐的知觉,只看面前男人的眼神,他就懂了。

    然后,在下一刻,天旋地转间,清言就被放到了地上。

    清言固执地侧身,又从另一个方向拦住他。

    但被拒绝总是难堪的。

    清言从车上下来,跟在邱鹤年的身后走,有时候路太陡了,他也要伸手帮忙。

    也不能歇太久,消汗了就容易受风寒,没多大一会,两人一狗就又上路了。

    没人应门。

    邱鹤年摸了摸二喜的脑袋作为安抚,回头看了一眼还缩在角落的清言,对刘猎户道:“刘叔,见笑了,内子胆小。”

    清言别开眼,脸色微红,却又似乎想到了什么,抿了抿唇角,表情又冷了下来,不肯再看他,转身又盯着正喝水的二喜。

    手指越来越近,已经能感受到对方手心里的温度了,他闭上了眼睛。

    他是在和邱鹤年单方面冷战,不过他不知道对方发现没。

    清言在原地愣了一阵,不敢相信地瞪着那道门。

    出了村子,又走了一段野外的路,就到了山下了。

    屋子里的光线更暗了。

    清言正好奇二喜是谁,就见一只大黄狗从院门里冲了出来,绕着推车就撒着欢转悠,还用前爪搭在车板上,那样子好像要跳上来和他热乎一下。

    从那时候起,清言就不大和他说话了。

    “活都干完了,就回来了”。男人是这么回答的。

    像是打破了什么幻境,颈侧的温度倏地离开,清言一下子睁开双眸,面前高大的身影已转身迈步,眼看着准备朝里屋走去。

    刘猎户发出嗤嗤的笑声,道:“这小哥儿甭怕,二喜通人性,不咬人咧!”

    可是,清言想,如果当时他没发出那声虽然低,但近距离肯定能听清的荡漾到骨子里的“嗯”声的话,这个说法可能听起来就更合理和完美了。

    “噼啪。”灶膛里的柴快要烧尽了,残留的火星微微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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