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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子抓住父亲的袖口，抖道：“爹，回去吧，都说这庙里供的不是仙人，而是鬼……”
“如果我是一只鸟，就可以载着陆秉哥哥飞到圣迦山了。”
庙里无人，烛火也暗了下来。
女子双眼赤红：“抱头仙，你不是很灵吗？好啊。爹爹逼我嫁人，我要他死。那肥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要他死。姐姐动辄对我打骂，轻易便能得到我苦求不得的东西，我要她死。我要他们都去死啊！”
“那飞仙宗的仙师贵死了，寻常百姓根本请不起。”
她摇摇头：“不喜欢。但我想做鸟。”
百姓围在街上窃窃私语。
“仙人，我想求个如意郎君，长长久久，白头到老。”
“是啊，正直
带孩子的妇人见到他，笑道：“陆秉，你回来了？这次有什么收获？”
“连恨都不敢大声说出口，只敢躲在背后暗箭伤人，这和阴暗的爬虫有什么区别？”一位路过的少年突然出声道。
藕生道：“幻境里的场景都是始作俑者想让我们见到的，仙人庙那样古怪，应当去一探究竟。”
-
大家又是一阵赞不绝口。
“喜欢！”芦花抱着兔子灯爱不释手。
“怎是胡言？前些天夜里，我邻居亲眼见到这家二女儿乘车去了抱头仙人庙。你们也知道，那庙阴森得很，求姻缘财运都不灵，反倒是卖肉的三柱子求邪愿生了效，怪也不怪？”
“陆秉是慈水城最好的少年！”
正置身在一户人家门口。
陆秉笑笑：“别吹嘘了，我会脸红的。只是家里穷，付不起飞仙宗的学费而已。”
他一分没留，一半托人带去给城外镇上的奶奶，一半分给了生活拮据的邻居。
夜半，许愿的人渐渐散了。
陆秉问：“你喜欢鸟？”
藕生道：“啊？”
又有人道：“是啊，若是我许愿害人，那一定是人害我在先。”
宁玦眼前的场景再一转，又回到了仙人庙。
“好厉害，虽不是仙师，却胜似仙师！”
夜色落，仙人庙前聚着很多人。
当爹的恨铁不成钢：“打回去？怎么打？他是贵族，我们是平民，动他一下，你就要被丢进大牢里折磨死！”
“这家老爷前夜里心疾去世了，他的大女儿也失足落水，听说头发被荷叶缠住，生生溺死了。”
据说抱头仙人生前曾是某国的皇子，在战乱中守卫己国，被敌国的大将一刀斩首，因此，化为鬼魂后只能抱着头颅行走。
他离开了仙人庙。
“你应了我的愿，我为你四海扬名，交易划算吧？”
宁玦道：“嗯，聪明的孩子。”
宁玦笑道：“确实。不过，就算正义的愿望，仙人也未必会实现。”
当爹的摆了酒席，请三五好友下馆子。他醉酒后得意忘形，朝人吐露了自己曾去过城外仙人庙的事。
宁玦道：“不，他们所求的，不过是有尊严地死去。”
儿子害怕道：“爹，他虽有错却罪不至死啊，大不了我打回去，你何必求这种邪乎的愿望？”
陆秉将花灯递给她：“送你的，喜欢吗？”
“听说了吗？城外的仙人庙有求必应！”
藕生问：“后来呢？”
宁玦笑了笑：“做神，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
“……”
那神像诡异无比，一手指着前方，一手抱着自己的头，头颅上是张愤怒的面孔，百姓称之为「抱头仙人」。
他蹲下身，从背篓里翻出一盏小兔子花灯，对一旁的小女孩招手：“芦花，过来。”
她仔细地瞧了瞧：“陆秉哥哥送的礼物我都喜欢。不过……要是小鸟灯就更好了。”
尽管表面装得不屑，却还是抵不住诱惑，夜里悄悄来上香。
第二日，那贵族公子外出跑马，被发了疯的野马乱蹄踩死。
陆秉笑着摸她的脑袋：“圣迦山拒绝我，是我还不够好，总有一天，我会凭自己的实力走上去。”
众人赞叹道：
她衣着华贵，薄纱罩面，袅娜地走进小庙，见神像不跪，只是在香炉中点了几根香。
说话的人本想回怼，一见是他，灰溜溜走掉了。
宁玦坐在神像前的香案上，听那些百姓的祷告。
那户人家院墙高筑，也算气派，只是正在挂丧。白布铺门柱，纸钱遍地飘。
一位带着小孩的妇人道：“怎可随意害人呢？”
百姓听说这是一座邪庙，大多不敢靠近，可总有胆大之人，心有怨恨，摸黑前来。
他拽着儿子跪在神像前许愿：“抱头仙人，我儿前日里叫人打了，求你让那人不得好死。”
藕生还是似懂非懂。
那是一对父子。
芦花穿着红色的袄子，眼睛圆如一颗杏。
几日后，慈水城大街小巷都流传开来。
藕生被夸，忍不住脸红，想起自己从前总是尖叫着骂他该死的鬼，又觉得很羞愧：“你当心些，庙里的一定不是仙人。”
他问：“你们刚才说的抱头仙人，是怎么一回事？”
当爹见儿子一副懦弱的样子，便骂道：“呸，胆小成这样，到底是不是我的种？这庙可是城主大人都要趁夜前来供奉的。”
城内流言四起，庙里的香火却不灭。
“凡人敬神拜神，是出于恐惧和欲望。能满足内心欲望者即为神，若仅是这样，又何须跪地外求？我执我足，我即是神。”
陆秉平静道：“妖邪并非无所不能，它们喜欢以凡人恐惧的供奉为食，用一点拙劣的伎俩吓唬人，莫要上当了。”
“收成，郎君，爹娘和理想。”宁玦弯唇，“能许这样的心愿，说明是盛世啊。”
“你说巧不巧，那布商的儿子吃饭噎死了，也不知造了什么孽！”
藕生：“你慢点说……我听不懂。”
“这家大女儿不是明日便要出嫁了吗？”
月夜漆黑，她抹抹眼泪，盯着残损的神像看了很久，最后乘马车离去。
宁玦抓起案上的供果抛着玩，忽道：“真好。”
“发愿越狠，就越灵验。”
“兄台，这可不能胡言啊！”
人群散了。www.jingchuan.me
宁玦道：“懂与不懂不重要，你是个善良的小孩，这足够了。”
藕生迟疑道：“……怎么会？”
众人便一五一十跟他说了。
“飞仙宗几次前来招生，陆秉都没去，他为了我们而留下，简直就是大家的保护神啊！”
邻人道：“你没有憎恨的人吗？若真是一句话就能让对方惨死，想想真是极为畅快啊。”
大抵是今日在街上听说了这庙灵验。
“嘘，悄声些……我听说，是这家的二女儿把自己的父亲和姐姐咒死了。”
宁玦淡声道：“很久以前，我曾在神前跪了三年，我日夜祷告，祈求神明终此乱世，解救苍生。”
“你也说了是趁夜。”儿子道，“若是光明正大，城主又为何要避讳别人呢？”
仙人庙很小，里面供了一尊无头的仙人像。
“可我听说，二女儿许给了布商的儿子啊。”
“啊……真可怕，以后要远离那座庙才行。”
宁玦正要从供桌上下来，眼前的场景却一轮转。
那少年一身粗布衣裳，十分俊秀。
藕生问他为什么。
宁玦忽然把手中的供果放下了。
“她样貌才学处处不如我，虐待奴仆，打骂手足。只因她是正妻的女儿，我是妾室所出，就要拥有截然不同的人生吗？凭什么？凭什么？我不服，死也不服！”
女子泪流满面，又哭又笑。
宁玦道：“后来我发现，都是徒劳。”
陆秉背着犬妖的尸体去集市，卖掉后得了一笔钱。
藕生苦笑着道：“那多亏了英明神武的雍帝陛下，否则我也要生在乱世了。www.yingzhu.me”
“仙人保佑，希望今年的收成比去年好。”
两人许完愿回家。
“上苍啊，求你让我考上仙门吧，我要做最厉害的仙门弟子，斩妖除魔，护佑一方！”
他背后的篓子里装着一只妖兽的尸体。
“是啊，我家上个月闹鼠灾，也是陆秉帮忙料理的。”
陆秉卸下背篓：“东边的村子有犬妖作祟，我蹲了半个月，终于捉到它了，皮毛和爪牙应当能卖几个钱。”
“现在只能由二女儿嫁过去了。”
她盯着抱头仙人的神像，怨恨道：“凭什么姐姐可以嫁入高门，我却要嫁给商贾的胖儿子？”
儿子懦懦的，不再吭声了。
“因为仙人不会实现不正义的愿望啊！”
百姓排队敬上瓜果和清香。
“何以见得？”
芦花挣开了娘亲的手，跑来他面前，脆生生道：“陆秉哥哥，你给我带了好东西吗？”
“我不服。”
庙外驶来一辆马车，一女子提灯下车。
当爹的道：“他宁肯夜半避着人也要来，不更说明了这庙灵验吗？”
“我要赚好多好多银子，让爹娘住上慈水城最好的房子！”
“哪里是有求必应？分明要求邪愿才行。”
藕生问：“乱世人的心愿是什么？活着吗？”
] 儿子抓住父亲的袖口，抖道：“爹，回去吧，都说这庙里供的不是仙人，而是鬼……”
“如果我是一只鸟，就可以载着陆秉哥哥飞到圣迦山了。”
庙里无人，烛火也暗了下来。
女子双眼赤红：“抱头仙，你不是很灵吗？好啊。爹爹逼我嫁人，我要他死。那肥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要他死。姐姐动辄对我打骂，轻易便能得到我苦求不得的东西，我要她死。我要他们都去死啊！”
“那飞仙宗的仙师贵死了，寻常百姓根本请不起。”
她摇摇头：“不喜欢。但我想做鸟。”
百姓围在街上窃窃私语。
“仙人，我想求个如意郎君，长长久久，白头到老。”
“是啊，正直
带孩子的妇人见到他，笑道：“陆秉，你回来了？这次有什么收获？”
“连恨都不敢大声说出口，只敢躲在背后暗箭伤人，这和阴暗的爬虫有什么区别？”一位路过的少年突然出声道。
藕生道：“幻境里的场景都是始作俑者想让我们见到的，仙人庙那样古怪，应当去一探究竟。”
-
大家又是一阵赞不绝口。
“喜欢！”芦花抱着兔子灯爱不释手。
“怎是胡言？前些天夜里，我邻居亲眼见到这家二女儿乘车去了抱头仙人庙。你们也知道，那庙阴森得很，求姻缘财运都不灵，反倒是卖肉的三柱子求邪愿生了效，怪也不怪？”
“陆秉是慈水城最好的少年！”
正置身在一户人家门口。
陆秉笑笑：“别吹嘘了，我会脸红的。只是家里穷，付不起飞仙宗的学费而已。”
他一分没留，一半托人带去给城外镇上的奶奶，一半分给了生活拮据的邻居。
夜半，许愿的人渐渐散了。
陆秉问：“你喜欢鸟？”
藕生道：“啊？”
又有人道：“是啊，若是我许愿害人，那一定是人害我在先。”
宁玦眼前的场景再一转，又回到了仙人庙。
“好厉害，虽不是仙师，却胜似仙师！”
夜色落，仙人庙前聚着很多人。
当爹的恨铁不成钢：“打回去？怎么打？他是贵族，我们是平民，动他一下，你就要被丢进大牢里折磨死！”
“这家老爷前夜里心疾去世了，他的大女儿也失足落水，听说头发被荷叶缠住，生生溺死了。”
据说抱头仙人生前曾是某国的皇子，在战乱中守卫己国，被敌国的大将一刀斩首，因此，化为鬼魂后只能抱着头颅行走。
他离开了仙人庙。
“你应了我的愿，我为你四海扬名，交易划算吧？”
宁玦道：“嗯，聪明的孩子。”
宁玦笑道：“确实。不过，就算正义的愿望，仙人也未必会实现。”
当爹的摆了酒席，请三五好友下馆子。他醉酒后得意忘形，朝人吐露了自己曾去过城外仙人庙的事。
宁玦道：“不，他们所求的，不过是有尊严地死去。”
儿子害怕道：“爹，他虽有错却罪不至死啊，大不了我打回去，你何必求这种邪乎的愿望？”
陆秉将花灯递给她：“送你的，喜欢吗？”
“听说了吗？城外的仙人庙有求必应！”
藕生问：“后来呢？”
宁玦笑了笑：“做神，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
“……”
那神像诡异无比，一手指着前方，一手抱着自己的头，头颅上是张愤怒的面孔，百姓称之为「抱头仙人」。
他蹲下身，从背篓里翻出一盏小兔子花灯，对一旁的小女孩招手：“芦花，过来。”
她仔细地瞧了瞧：“陆秉哥哥送的礼物我都喜欢。不过……要是小鸟灯就更好了。”
尽管表面装得不屑，却还是抵不住诱惑，夜里悄悄来上香。
第二日，那贵族公子外出跑马，被发了疯的野马乱蹄踩死。
陆秉笑着摸她的脑袋：“圣迦山拒绝我，是我还不够好，总有一天，我会凭自己的实力走上去。”
众人赞叹道：
她衣着华贵，薄纱罩面，袅娜地走进小庙，见神像不跪，只是在香炉中点了几根香。
说话的人本想回怼，一见是他，灰溜溜走掉了。
宁玦坐在神像前的香案上，听那些百姓的祷告。
那户人家院墙高筑，也算气派，只是正在挂丧。白布铺门柱，纸钱遍地飘。
一位带着小孩的妇人道：“怎可随意害人呢？”
百姓听说这是一座邪庙，大多不敢靠近，可总有胆大之人，心有怨恨，摸黑前来。
他拽着儿子跪在神像前许愿：“抱头仙人，我儿前日里叫人打了，求你让那人不得好死。”
藕生还是似懂非懂。
那是一对父子。
芦花穿着红色的袄子，眼睛圆如一颗杏。
几日后，慈水城大街小巷都流传开来。
藕生被夸，忍不住脸红，想起自己从前总是尖叫着骂他该死的鬼，又觉得很羞愧：“你当心些，庙里的一定不是仙人。”
他问：“你们刚才说的抱头仙人，是怎么一回事？”
当爹见儿子一副懦弱的样子，便骂道：“呸，胆小成这样，到底是不是我的种？这庙可是城主大人都要趁夜前来供奉的。”
城内流言四起，庙里的香火却不灭。
“凡人敬神拜神，是出于恐惧和欲望。能满足内心欲望者即为神，若仅是这样，又何须跪地外求？我执我足，我即是神。”
陆秉平静道：“妖邪并非无所不能，它们喜欢以凡人恐惧的供奉为食，用一点拙劣的伎俩吓唬人，莫要上当了。”
“收成，郎君，爹娘和理想。”宁玦弯唇，“能许这样的心愿，说明是盛世啊。”
“你说巧不巧，那布商的儿子吃饭噎死了，也不知造了什么孽！”
藕生：“你慢点说……我听不懂。”
“这家大女儿不是明日便要出嫁了吗？”
月夜漆黑，她抹抹眼泪，盯着残损的神像看了很久，最后乘马车离去。
宁玦抓起案上的供果抛着玩，忽道：“真好。”
“发愿越狠，就越灵验。”
“兄台，这可不能胡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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藕生迟疑道：“……怎么会？”
众人便一五一十跟他说了。
“飞仙宗几次前来招生，陆秉都没去，他为了我们而留下，简直就是大家的保护神啊！”
邻人道：“你没有憎恨的人吗？若真是一句话就能让对方惨死，想想真是极为畅快啊。”
大抵是今日在街上听说了这庙灵验。
“嘘，悄声些……我听说，是这家的二女儿把自己的父亲和姐姐咒死了。”
宁玦淡声道：“很久以前，我曾在神前跪了三年，我日夜祷告，祈求神明终此乱世，解救苍生。”
“你也说了是趁夜。”儿子道，“若是光明正大，城主又为何要避讳别人呢？”
仙人庙很小，里面供了一尊无头的仙人像。
“可我听说，二女儿许给了布商的儿子啊。”
“啊……真可怕，以后要远离那座庙才行。”
宁玦正要从供桌上下来，眼前的场景却一轮转。
那少年一身粗布衣裳，十分俊秀。
藕生问他为什么。
宁玦忽然把手中的供果放下了。
“她样貌才学处处不如我，虐待奴仆，打骂手足。只因她是正妻的女儿，我是妾室所出，就要拥有截然不同的人生吗？凭什么？凭什么？我不服，死也不服！”
女子泪流满面，又哭又笑。
宁玦道：“后来我发现，都是徒劳。”
陆秉背着犬妖的尸体去集市，卖掉后得了一笔钱。
藕生苦笑着道：“那多亏了英明神武的雍帝陛下，否则我也要生在乱世了。www.yingzhu.me”
“仙人保佑，希望今年的收成比去年好。”
两人许完愿回家。
“上苍啊，求你让我考上仙门吧，我要做最厉害的仙门弟子，斩妖除魔，护佑一方！”
他背后的篓子里装着一只妖兽的尸体。
“是啊，我家上个月闹鼠灾，也是陆秉帮忙料理的。”
陆秉卸下背篓：“东边的村子有犬妖作祟，我蹲了半个月，终于捉到它了，皮毛和爪牙应当能卖几个钱。”
“现在只能由二女儿嫁过去了。”
她盯着抱头仙人的神像，怨恨道：“凭什么姐姐可以嫁入高门，我却要嫁给商贾的胖儿子？”
儿子懦懦的，不再吭声了。
“因为仙人不会实现不正义的愿望啊！”
百姓排队敬上瓜果和清香。
“何以见得？”
芦花挣开了娘亲的手，跑来他面前，脆生生道：“陆秉哥哥，你给我带了好东西吗？”
“我不服。”
庙外驶来一辆马车，一女子提灯下车。
当爹的道：“他宁肯夜半避着人也要来，不更说明了这庙灵验吗？”
“我要赚好多好多银子，让爹娘住上慈水城最好的房子！”
“哪里是有求必应？分明要求邪愿才行。”
藕生问：“乱世人的心愿是什么？活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