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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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恨路今慈也是真的。

    癔症对非人族之外的影响小，七焚台那日已然验出他不是邪魔族，那如果他是半人半魔呢？

    她垂眸：“师父，我不会再意气用事了。”

    问灵额间莲花印记浮现，一束蓝光打在徽月手心。徽月翻开手中的古籍，发现是一本心法，封面上书写着《玉碎雪》。

    要是她从小能修炼就好了，要是她也能如此优秀排进十天干就好了。这样，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保护家人，不再顾忌鹿城的那些人。

    “长老，真的没有办法能救师父了吗？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弟子也再所不惜！”

    来时一群人说说笑笑，如今她独自踩在盐一样的雪里，心里下的这一场雪淹没了伤疤。

    别是出事了啊……

    平日仙山与大家关系都不错，所以后来长衡仙山被众仙门孤立的时候，唯一伸出援手的也是鹿城的这些世家大族而不是路今慈。

    他回头望着徽月的背影，啧声：“真蠢，他真的分的清你吗？”

    青年失笑道：“师父就是这样的人，所以姑娘才会选择隐瞒他不是吗？”

    青年走到徽月旁边，是黑夜中唯一一抹白，他说：“在你走后，师父让我彻查了之前的事。才知道原来那个外门弟子一直在仙山倍受欺凌，大家不仅冷眼旁观，还一直瞒着他。掌门发了好大一通火，把那些人都罚了。”

    躲过七焚台就说得通了。

    映春脸色不太好看：“没发生什么啊，鸢儿姐姐的确是下山去看家人了，说是……家里老人染了病。倒是小姐带回来的那个小弟子去了回春堂后气息越来越弱，好像要死了，小姐要不要去看看。”

    徽月抬起头，哑声：“鸢儿，我带着冰髓回来了。”

    可前世那段记忆太痛苦徽月不想再回忆第二遍了，她也从未想到，此生还会上第二次春台。

    他自然是无法忘记，那日徽月来之前路今慈连斩的那几只魔，多么狡诈啊，装成仙山弟子们的模样，路今慈偏偏一切一个准，究竟是习惯了癔症多少年才会如此娴熟。

    但要救路今慈只能去那个地方。

    徽月陷入无尽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向前走，她抬头看见乌山铸剑的祭塔，高得惊悚通体黝黑，每天都有人死去。

    她问：“爹爹现在在哪里？”天山出现百煞封魔榜的消息一定要告知他，不能再被第二个人找到。

    其实能救的。

    即便很嫌恶，她依旧背他起来，鼻尖被他身上的血腥味占满。路今慈很沉，徽月尝试走的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从未想过有一天走路会这么难。

    “准备后事吧。”

    说话的弟子跑进来一看见宋徽月脸色大变，结结巴巴道：“徽月姑娘你别当真，这，这是我乱说的。”

    映春尴尬道：“鸢儿姐姐下山去看家里人了，这段时间由我来照顾小姐。”

    徽月缓缓睁眼，身上也没那么冷了，她听着床边清越的铃响静下心来，不由自主捏紧身上盖着的棉被，是自己的房间也是她喜欢的香薰，她后知后觉想起昏迷前所见的那些恰要下山做任务弟子们的急切表情，回家了。

    徽月苦笑，需要她冷静的事情也太多了吧，放下仇恨，被迫接受亲人的离去，难道这真的是重来一世的意义吗？

    徽月笑得比哭还难看：“爹爹就没有想过欺负他的那些人都是鹿城的世家大族子弟，为了一个路今慈都得罪了，长衡仙山怎么办？他仅仅是一个外门弟子而已啊。”

    徽月忍住眼泪，冷声：“够了！”

    仔细看，面前的少女不是圆脸而是下巴尖瘦的瓜子脸，连着这副五官都是那么的陌生，这不是鸢儿，而是前世鸢儿死后爹爹再给她找的丫头，映春。

    “你不要再让为师失望，”问灵抚上徽月的头，“所剩的时间也不多了。”

    隐约间，她听见窗户那头的人在争吵，哭喊。徽月坐在灯火通明的回春堂前，两眼通红地望着天空蒙蒙的雨，久久不言。

    徽月怔然望着，中了癔症的师弟师兄的眼中也常常是这般景象吗？

    纱帐轻轻掀开，进来一个十六七岁的青衣少女，见徽月醒了很是欢喜。

    徽月无力地闭上眼：“到底发生什么了……”

    徽月目光锐利：“鸢儿自小无父无母，哪来的家人？”

    徽月回来的消息轰动了整个长衡仙山。她被发现时虚弱地倒在门口，又是与路今慈。这几日，她房间的灯几夜未灭，大家焦虑地在门口走来走去，金盆中清水进去血水离去。

    她回眸发现少年陷入癔症，原来献祭对他不是完全没有影响。

    回春堂弟子们都不忍去看，只有爹爹的几个关门弟子焦急地想着法子，徽月一看就明白是什么情况了，瘫坐在地上。

    问灵察觉到她情绪低落，安慰她。徽月望着爹爹房前长明不灭的灯火，忍住了不哭。

    限制是真的。

    可她说话时候的眼神躲躲闪闪，徽月深吸一口气，虚弱地笑道：“能不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映春顿时脸色煞白，跪在地上道：“小姐，我真不是有意瞒你的，是少主怕你太难过才叫我们管住嘴。”

    一声悠悠的叹气打断了沉默。

    映春：“小姐代替鸢儿姐姐去仙山之后掌门可着急了，鸢儿姐姐醒来后说什么也要把小姐带回来，谁拦也拦不住，现在都下落不明。不过小姐别担心，掌门已经派人去找了，相信很快就会有鸢儿姐姐的下落了！”

    “啊都病倒了，是不是有瘟疫啊！可掌门乃是修真之人怎么会……就连少主也……”

    只是谁都没想到，路今慈未来会入魔。

    她这才知道，在昏迷的这段日子里爹爹生了一场怪病，原本雄健的身子现在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头，活像一具会呼吸的骷髅。徽月去看，床上的白衣男子咬肌萎缩，眼眶青黑，皮肤干瘪起了褶皱，只能透过转动深凹下去的眼睛才能勉强看清宋徽月：“月月……是谁叫你过来的，出去！”

    “是师父罚的，”

    “不要！”

    各种猜测发酵，恶意铺天盖地。

    她记得周家有一株药草，说不定能帮爹爹延缓点的时间。可她再出去问周戚的行踪时却得知周戚被罚去寒冰窟了，现在都没出来。

    里边的声响惊动了外头的人。

    路今慈睫毛也很长，发尾带着点婴儿卷。只可惜脸上全是血，像小河一样顺着他脸庞滑下看着有那么几分支离破碎，也很有欺诈性。

    哥哥拉着娘亲站火焰边，好似注意到了宋徽月的存在：“月月，闭上眼，回家吧。”

    她拍拍拍身上的雪，恨不得将地上的少年千刀万剐。

失笑道：“这是你自己要走的路，为什么要问我怎么办？倘若有能力自己就能解开限制便是了，你平常难道也是这么求人的吗？”

    一望无际的白色雪原中，她一路滴下的血染地上宛若腊梅，红而妖，是旁人从未见过的姿态。

    徽月前世不是没有想过把欺凌过路今慈的那些人都整治一遍，但路今慈和长衡仙山之间她还是选仙山。

    映春小心翼翼：“回春堂……”

    是所有修士的路都是这么难走吗？她坐在雪地上想。

    “月月……你醒来……我好后悔……”突而听到他低喃徽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哈？他在胡言乱语什么。

    徽月闻言几欲喘不过气来，手绞着映春递上的帕子咳出了血。映春吓了一跳：“小姐，你冷静，你冷静一下，一定会有好消息的！”

    娘亲都没被她这么背过。

    她何曾见过这么高的火星，太漂亮了，就像是上元节惊鸿一瞥的打铁花。她曾经是欣喜，现在是痛苦，以亲人血肉铸成的剑太触目惊心了，她不忍去看。

    鬼泣血一直站在不远处，暴风雪一袭来他手中的傀儡丝瞬间射出，不多时百煞封魔榜碎片就落入他手中，发着黑光。

    世间传闻药王谷的春台，白骨都可医，至此经年

    明明冰髓拿到了，邪魔死了，百煞封魔榜的碎片也没让路今慈拿到，为什么还是这么难受？

    师父……

    她转向声源处看见一个眉目端正的青年，是爹爹的关门弟子，徽月叫不出名字。

    无数的蓝光幻化成一名女修。那女修闭眼低眉，脚尖点地，白衣宛若烛龙吐雾快速翻腾坠落在地上，蓝纱又似庙中蟠旗迎风飘飘停留在半空，她簪上配花，牡丹装点鹅蛋脸还艳丽着，手中低斜的剑就已经在徽月脖颈间割出血丝。

    徽月笑了一会，又抱着膝盖痛哭了一阵，咬着牙将地下的路今慈背在身上往前。她瘦小的身影在雪地留下一个个脚印，没注意脚下不小心滑倒，膝盖被雪水打湿，她掀开裙摆一看脚踝的淤青。

    还好鸢儿没事。

    徽月好不容易醒过来又要昏了。

    徽月没有怜惜，甚至无数次想捡起地下碎裂的冰刺穿他脖子。她大口大口地喘气，吐息在严寒的天气下瞬间化为白雾。

    死气消散后它异常安静，质地一摸特别像黑色羊脂玉，莹润温和。

    “不知道啊！自从徽月姑娘从天山回来后就这样了，现在找理由下山还来不来得及。”

    问灵叹了一口气：“现在分清虚实了吗？我早就说过你极易被幻术蛊惑。”

    “闭嘴，是那个小畜生都不可能是徽月姑娘，没看见他被背回来时的那个样子啊，他怎么还有脸活！为什么师兄师弟没回来，偏偏他就回来了，我真的不服！”

    徽月跑向祭塔，眼前的祭塔却是扭曲变形成了一把剑，抵上她喉咙，她心下一惊。

    外面又有人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少主和夫人也病倒了！”

    即便是众人掩饰的很好，宋徽月也能听见他人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