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永远的奥古斯都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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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听贵妇的谈话，利维娅才知道，作为内战的赢家，凯撒宽恕了加图。

    她几乎可以肯定，今晚他笑的次数简直比这辈子施舍给他们姐弟的都多。

    “亲爱的朋友，”凯撒拍了拍德鲁苏斯的肩膀，笑容亲切，就像面对多年的旧友，“外派任命我还在考虑人选，不过，军队的任命我已经安排好了，你侄子提比略·克劳狄乌斯·尼禄会被派去高卢。”

    利维娅倒是有些饿，洗手后从桌上拿了一只烤蜗牛，用铁勺尖锐的末端挖出蜗牛肉，又喝了口兑了蜂蜜与清水的葡萄酒，坐在椅子上听大人们交谈。

    室内开了窗户，有半面墙那么大，周围绘有葡萄藤与月桂枝。向外望去，一株桃树出现在边缘，伸出手便可摘取成熟的果实。

    也许这就是仁慈，独属于君主的仁慈。

    走到门口，母亲停住脚步，为利维娅整理好裙子上的皱褶，又检查了一遍盖乌斯的头发有没有乱，确保一切正常后，才带着双胞胎走进房门。

    呕吐物与排泄物的酸臭在所有人面前盘旋不散，男人们纷纷从长榻上爬了起来，惊恐地望向桌旁的男孩。

    棕色肉馅暴露在空气中，他向仆人要了根勺子，挖下一部分肉泥，用鼻子嗅了嗅，对浓重的香料味很满意，准备放入口中品尝。

    听说他宽恕了几乎所有的政敌，也原谅了背叛过他的人，不仅如此，还给大多数贵族派都安排了相应职务，似乎从未心怀怨恨。

    西塞罗六十岁左右，鼻子上长着一块极为显眼的裂痕，与鹰嘴豆一模一样。

    总督们不得不在行省搜刮钱财，弥补前一年选举和在任时的经济损失。

    除了主宴会厅之外，宅邸中还另外开辟了两个较小的餐厅作为宴席场所，一个招待女眷，另一个招待贵客的晚辈和下属。

    “我知道了，母亲。”利维娅微微一笑，不再多言，迈步走进厅堂。

    凯撒哈哈大笑，胃口大开，一口气又吞掉了三只牡蛎，将壳子扔在地上让奴隶扫走。

    “可怜的孩子，他怎么了？我记得他一点食物都没尝，应该当时就感觉不舒服了，我竟然没注意，”凯撒没有离开，而是站在一边，等待医生到来，“他患了什么病症？是第一次这样吗？”

    他斟酌再三，小心翼翼向凯撒提出了请求。

    男人提议，让利维娅姐弟在主宴会厅一同用餐，德鲁苏斯连忙命奴隶搬来两张椅子，放在圆桌旁边。

    行省，即罗马在意大利以外征服的土地，采用的是“包税人”制度，长官只要上交给罗马一定数额的税收就行。

    比起顽固强硬的加图，德鲁苏斯简直软得像跟草。

    说实话，这位中年男人从鼻子到下巴并没有什么美感，浑身上下格外普通，只有那双黑色眸子宛如磁石——在他说话的时候，所有人都会莫名其妙被吸引，不由自主望向他的眼睛。

    盖乌斯躺在地上，脸颊和头发沾满了棕黄的糊状物，四肢抽搐，大小便从身后流了出来。

    罗马每年选出的高级官员——执政官与裁判官加起来的人数正好与行省数相同。一年任期满，这些卸任的官员都会被元老院派往各个行省，当一年总督。

    “为什么你不去整理盖乌斯衣袍上的皱褶？”利维娅穷追不舍，“同为父亲的儿女，难道只有我会被关注，而盖乌斯会被忽视？”

    德鲁苏斯讨好凯撒的计划看样子泡汤了，他恨不得自己没有这个废物儿子。

    利维娅按照礼节打了招呼，也打量起主位上的客人。

    盖乌斯躺在地上，每一次呼吸

    德鲁苏斯坐在凯撒右侧，他另外一边坐着西塞罗。

    一直以来，在罗马有这样一条惯例。

    “利维娅！”母亲拉下了脸，“这些话，你应该直接去问你父亲！你难道盼望着，由你父亲直接管教你吗？”

    “孩子，你不吃点什么吗？”凯撒关切地问道。

    男人们斜躺在榻上讨论战事与政事，见母女三人进来，顿时不再说话。

    客人们绕过男孩身边的秽物，从宴会厅奔了出去。

    中年人身穿深红色托加，长袍随着他的动作滑向软垫，露出的那条手臂在壮实与健美之间达到了奇妙的平衡。

    “我这是为了你好。”她补充道。

    罗马征服了埃及，还在那里驻扎了四个军团。亚历山大里亚是埃及的首都，繁荣而辉煌。

    利维娅缓慢抬起头，如果目光是利剑，她父亲的后脑勺恐怕早已被戳得千疮百孔。

    这就是元老们口中的“暴君”吗？利维娅心中充满了好奇。

    两个奴隶抬着银盘走进宴会厅，盘中是一只填肉孔雀，蓝绿头颅和瀑布般的尾巴保留了下来，在灯火下绚丽夺目。

    他放下酒杯，突然向凯撒提出，自己这两年想回图斯库鲁姆的别墅休养，研究学问。

    “快去叫医生！”女孩蹲在地上托住弟弟的上半身，对管家喊道。

    “你是女孩，当然与你弟弟不一样！”阿尔菲迪亚有些不耐。

    加图却不愿与君主的仁慈共存于世。

    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让追随者们去投奔凯撒，不要做无谓的挣扎，随后将一把尖刀插入腹中，拒绝医生的救治，用手扯出自己的肠子，誓为“共和”而死。

    德鲁苏斯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悄悄打量了一眼凯撒的反应。

    贵客放下手中的牡蛎和玻璃杯，抬头望向主人的妻子和儿女。

    “到底有什么不一样呢？”利维娅追问。

    “为什么要在意这些没人在意的细节？”推门进入厅堂前，利维娅停住脚步，侧过头问母亲。

    “好，你厉害，我不和你争，”阿尔菲迪亚冷笑，“但是你最好表现得老实些，不要丢你父亲的脸。”

    他对管家比了个手势，对方心领神会，命人端来宴会的头菜。

    见贵客没有暴怒，德鲁苏斯这才放下心来，继续陪笑。

    随后，这位鼻子上有道裂痕的老者又开了个玩笑，态度友善地讽刺伟大独/裁/官在高卢杀了一百万人的野蛮行径。

    德鲁苏斯根本揣摩不透对方的心思，客套了一番，准备过会儿再提一遍请求。

    听说她父亲花了很多钱从印度运来这只鸟，因为凯撒喜欢吃味重的食物，特意命人在内馅加了很多珍贵香料。

    利维娅望向大理石桌上的孔雀，并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的。

    “在重要场合，你必须仪态优雅，打扮端庄，不能出一丝差错。”阿尔菲迪亚告诫她。

    现如今，他不得不在赢家的要求下退出政治舞台。尽管如此，西塞罗似乎与凯撒私交不错，谈话时总是高声赞美对方。

    等啊等，一直等到今年，高级官员的总数又将行省总督的空位填满了，德鲁苏斯只能将目光投向亚历山大里亚——假如自己能被派往埃及王都，一定能带回惊人的财富。

    官司打了很久，他被迫停了职，第二年也没有当上总督。他不缺钱，却很爱钱。之前错过前往行省搜刮的机会，让他耿耿于怀。

    他就是尤利乌斯·凯撒。

    木制长榻一共有九条，环绕三张圆桌摆放，上面铺了厚厚的垫子和绒毯。

    选举要花费大量金钱，若想竞选高级官职，得自己贴钱拉选票、办庆典讨好公民。不少人因此欠下巨额债务，倾家荡产。

    从前宙斯造出一只金银相间的孔雀讨好勒托，后来交给她保管，没想到被阿波罗烤了。她当时还特地尝了一块肉，又紧又老，根本不好吃……

    阿尔菲迪亚与儿子女儿走向主宴会厅。

    利维娅的心脏冻结成冰，不祥的预感宛如寒潮将她包裹。

    凯撒左侧躺着他最为信任的将领德奇姆斯，德奇姆斯旁边坐着今年的执政官雷必达。

    老者是曾经的“祖国之父”，元老院最有权威的人，声望曾仅次于凯撒与庞培，却在内战中站在了庞培一边。www.diyin.me

    他并没有在意带刺的话语，更没有回击，就好像对方指责的不是自己一样。

    在德鲁苏斯的强力推荐下，凯撒伸手掰开孔雀翅膀。

    “某些大人物。”母亲解释。

    盖乌斯捂住肚子窝在椅子上，什么也没吃。

    他肤色白皙，鼻子较高，下颚有些宽，额头饱满，额顶头发稀疏，火光之下，亮得像军官胸前的金牌。

    晚宴开始了。www.fengchen.me

    德鲁苏斯的情况有些特殊。

    利维娅望向德鲁苏斯旁边的长榻，那里是最主要的席位，上面半卧着一位中年男人。此时此刻，父亲脸上堆满了笑容，向贵客介绍起自己的家人。

    倘若主人春日时举办午宴，客人们可以躺在榻上，观赏园内的繁花。

    天完全黑了下来，厅堂内亮如白昼。二十几盏照明用的青铜油灯皆从希腊科林斯进口，大概有一人多高，光运输到罗马就花了很多钱。

    剥削来的税款一部分交给罗马，至于剩下的，自然都进了总督与包税公司的腰包。

    几年前，他花费巨款选上裁判官，却在任期间被政敌控告犯有渎职罪。

    弟弟摇了摇头，礼貌表达了感谢。

    他吐到最后，肚子都空了，呕出一滩棕色的水。

    “朱庇特神啊！”宾客的惊呼打断了凯撒的动作。

    “男人们真的会在意这些细节吗？”

    “那么，有谁会在意我裙边的皱褶？”利维娅继续问道。

    她父亲今日宴请凯撒，其实是为了获得外派到亚历山大里亚的机会。

    “他从小到大身体就不好......这回又发病了！我先带您离开吧，在外面也能聊天。神啊，这味道太难闻了！”他转过头对凯撒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