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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晓得了。”

    “若我为郎君,我也乐意跟着舅舅跑来跑去,比宅在家里管着婆子丫头强。”

    云枝正被阿爷叫去了书房,“你胆子不小。”

    这一句气吞山河,简直把戚大学士完全镇住。

    此间烟火之气,与寻常并无分别,也不知贵人是想起了何事。

    这事发生并不算太久,宜都自然记得。

    “好好好,你叫他送信我还不能过问了,这又是什么道理?”

    半晌,从他薄唇之中冷冷吐出几个词来,“去寻个人牙来。”

    这日得了空,两家的女眷一道去高台山上的观中祈福,也是为即将出嫁的小娘子求个平安,望她平安顺遂夫妻和睦。

    妃令有时不太能理解戚家人做事的风格,就如方才阿姊说得这事,也不知别扭在何处,总之颇为神奇,也不怨四表哥能同舅舅玩到一处,姨夫分明也是个怪人。

    这“他们”,可就不单单指五王与二王二人了,相比政敌天然的对立,自己最为器重的弟子背叛师门,似乎才是叫戚如敏恨之不可原谅的根本原因。

    妃令瞧着山上到处冰凌,新奇的左右张望,“这树上挂着的东西是什么,琼枝似的,在山下可不曾见过。”

    那答案不言而喻。

    好得很,小娘子不讲理起来,阿爷的面子也是可以不给的,“执白阿兄不过刚刚进京,那些个天潢贵胄们自视甚高,哪里会注意他这么个微不足道的举子。”

    “宜都,你须知道,天下没有两全事。”

    “怎么?不好看?”

    他虽不想宜都与皇亲之间再有牵扯,可也不能不辨内情,将孩子养得束手束脚,若是遇事全没个主见,那可不行。

    戚如敏挤兑她一句,却又想得一句女儿的肯定,“这个字呢?”

    戚如敏下笔一个“放”字,“你二人本就不合适,教训你做什么,做错的又不是你。”

    “你院子里的桐盼前儿说许了人家,桐盼是好人家的孩子,既然身籍也不在咱们府上,就叫人嫁人去吧,也是一桩喜事。至于桐儿,小时候家里穷,娘老子将她卖进府里,这几年似乎赚了些钱,便想着要将人赎回去,我也应了……”

    深秋一过,初冬如约,甘将军先行回了驻地,剩下娘子和妃令继续留在戚府上。大娘子姊妹两个,在京中有个亲近的表姐妹,她家的小女儿要出嫁,二人便跟着一起忙前忙后。

    进香之后,那马车回府的路上路过南市,阿娘突然想起一桩事情来。

    “一会儿回了戚府,莫要说咱们进了五王府之事,把方才的一切都忘了。”

    安执白知道二王言出必行,既然是他作保,五王纵然荒唐也绝无可能再做什么对宜都不利之事。www.mingcai.me

    “说完了?”

    宜都圆瞪一双清澈的双眼,“女儿不认得,阿爷特特嘱咐过,女儿近来可是连府门都不曾出过。”

    “姨夫博文广知,给阿姊说了这么些有趣的事,真好真好。”

    “西旗有这世上最好的马匹,是个神秘又野性之地。至于为何寒冷,似乎是太阳冬日里向南偏移,西旗最西北处那片低洼地便越发寒冷,冬天里呵气成冰,最神奇的是那里居然也有人生存着,并非想象之中的寸草不生……”

    这方秦王的队伍自五王府出来不久,便见那一向沉默少言的贵人将轿帘掀起,瞧着长街上叫卖的来往人群,审视良久。

    乾朝上下也只有宜都敢对戚如敏的字挑挑拣拣。

    总归府上要伺候的人也不多,从自己房里拨一两个到云枝那里,也不是什么大事。

    “阿爷要教训女儿么?”

    “阿爷不要把不相干的人扯进来!这是咱们家的事。”

    妃令在心中惊叹,宜都阿姊知道的东西可真不少,“西旗是什么地方,又缘何会这般寒冷?”

    宜都低下声来同她耳语,“他最知道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了,只是叫我阿爷知道他跑到那么远的地方,恐怕要扒了他的皮。”

    武都王么,倒希望真有同他正面交锋那一日,不靠着安家的势力与钱财,真真正正凭着自己,那一日可别叫他等待太久。

    “这也是新体?像画画儿似的。”

    戚如敏瞥他一眼,装作并不在意的模样,接着笔走龙蛇,“你何时认得了二王,竟引得他到贤妃那边施压?”

    说着便觉得奇怪,怎么眼前这几个得力的丫头,一个个的都要出府去了。

    “且,执白进京当日受五王中军盘查,那可是耽误了半日才到了咱们府上,你可还记得?”

    宜都并不知道阿爷心中打算,已经将她未来十几年都考虑进去了,这会儿还有心情品评阿爷新写得字,“这个‘放’字怎的收笔这样重……”

    戚如敏心中叹息,却不同意云枝这番言论,“执白,府试之时便露锋芒,这样的人才,二王和三王怎么可能错过。”

    宜都立刻不喜,执白阿兄不过帮忙送信,是自己拜托了他,他何错之有?

    宜都叫阿爷这话说服,也琢磨了起来,“那……”

    二人皆知,舅舅这人在外祖那边是出了名的不学无术,成天里天南海北的不着家,三十好几也不曾安定下来。既不娶亲也不纳妾,嘴上只说是不愿耽误人家娘子,每每将外祖气个半死。如今,越发的不服管教,连带着宜都四哥都神出鬼没,叫宜都阿娘恼恨得牙根痒痒。

    宜都想起四兄带回来的诸多小玩意,“……有用白熊皮做得袄子,穿上魁梧极了。可我阿爷说他开了杀戒,怨气太重,要供奉这白熊消弭怨气。如今那袄子放在戚家祠堂里,同我祖父祖母的牌位平起平坐,阖家都要先跪熊才跪人,也不知我祖父祖母受不受用,会不会在底下合伙欺负这头熊……”

    那小厮是个嘴严的,半点没有含糊,在车驾外道一声“是”。

    妃令正拍手称赞,宜都却调皮地眨眨眼,“并非是我阿爷教给我的,是四哥偷偷随着舅舅到那边去看过,回来告诉我的。”

    其实在来武都王府的路上,他便猜到宜都这信是为何事。毕竟这事他曾遇到过,不想五王荒淫,竟让宜都也沾上这种事,简直可恨!

    阿爷眼中可容不得沙子,安执白在某些事情上同阿爷其实有些相似。两人都如出一辙的较真和认死理,一是一,二便是二,没有糊弄过去的道理,官家来了也需照章办事。

    想到日后宜都出嫁,娘家若是鞭长莫及,没主见的小娘子可要被夫家磋磨死了。www.mengxun.me

    “嘁,这是阿爷新琢磨的字体,你小孩子家家哪里会懂。”

    阿爷上来这一句话,她便知道自己送信去武都王府的事已然败露。

    “完了。”

    “女儿若是再不有所表示,阿娘要叫那贤妃挤兑死了,哪里有送礼送的鼻孔朝天的道理,寺人们瞧不起学士府,我还看不上五王那个纨绔呢。”

    “嗯?”

    “这是自在风流——”

    戚如敏自然知道她好生待在府上,不然这会儿便不是这般心平气和同她问话了,“是执白帮了你?”

    大娘子倒也不曾多想,只管吩咐了婆子,“上牙行去问问,近来有没有好孩子在册的,送到府上叫咱们相看相看。”

    她自然气咻咻,心难平静,现在想来那贤妃母子一唱一和的,仍旧觉得好笑。

    “是雾凇。”

    宜都凑到阿爷身边,撑着下巴玩起一旁的镇纸,“阿爷会生气么,执白阿兄同‘他们’有来往。”

    宜都并不意外阿爷这般答复,不过仍旧失落。执白阿兄这样好的人,日后若是归到那边的阵营,如独孤及信一般同戚府再无可能往来,那可着实叫人难过。

    两人挤在马车窗口一起朝外看,“山前山后的温差有些大,靠江那面温暖湿润,背江那面有西旗来得寒流,一冷一热便成了这样。”

    “像长腿要跑了似的。”

    戚如敏瞧着自己的宝贝丫头,心里不住叹气,这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倒是同年轻的自己一模一样。

    “这就是我的道理!戚云枝做事便是这样的,我可以做,旁人不能过问!”

    “你小孩子一个,哪里知道武都王府,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送信进去的……”

    他揉了揉额角,几乎是一天一夜未合眼,这会儿疲惫之意袭来,脑中便有根紧绷的弦似乎在被人来回拨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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