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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隐收敛好林常发的尸身,额头全是汗水,凉风一吹,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苏隐填好验尸格目,收好纸笔,“所以左手比尸身快一步变成白骨。”

    落日余晖洒满天际,染红西边整片天空,竹林里仅有微弱光线。

    “太爷担心你独自在此处会害怕,让我护着你。”毫锥不自在地抓了抓后脑勺。

    现在事发,大家才知晓赵箩筐与林李氏的私情。

    苏隐摘下手套,揉了揉酸胀的后脖颈,“魏大哥,可以叫他们进来了。”

    苏隐惊了一惊,快速敛容,她瞥见不远处的靴子,误以为是魏茂,谁知竟是毫锥。

    中年汉子见县太爷面色难看,连忙弯腰缩肩,摇了摇头。

    张余氏眼角的热泪终于落了下来,沿着脸颊滑落,“如今能全部道出当日所见,为林家小儿子寻得真凶,小妇人终于可以放下这桩心事。”

    苏隐合上木箱盖子,站起身来,提好自己的验尸箱子。

    魏茂止步,展开两根木棍,正是简单的架子床,他屈膝将架子床放在林常发的身边。

    张余氏感激地看向苏隐,接过水杯,抿了两口,又喘了会大气,才继续往下说。

    “你这两月可有看见林常发?可知晓他什么时候回村?”

    柳树村祠堂,灯火通明,温昭坐在左下首,隔着案桌,正在询问柳树村村民,这两个月内,是否有瞧见林常发。

    张余氏回想当日的情景,仍然瑟缩了下身子。

    温昭见她双颊泛粉,明显是生病的表现,立即收敛笑意,合起验尸格目,顺势拍了拍,发出“啪啪”的声响。

    不多时,荀捕头大步走了过来,旁边的魏茂拿着两根木棍,木棍上缠绕诸多麻绳。

    温昭看了她片刻,朝身边的毫锥使了个眼色,毫锥见状走上前。

    张余氏捂唇又咳了几声,仰头喝完杯中的水,深吸口气,“那个扛麻袋的男子,小妇人虽然不知道他的身份,但看他穿的是锦缎,就知道他也不是寻常人。”

    “村长去安置林常发了,但柳树村百姓们说的话,我听得一知半解,你正好帮我听听。”

    温昭听到苏隐的声音,诧异地挑了下眉,嘴角微微上扬,带着浅淡的笑意。

    苏隐重新戴好手套,严肃点头,“正是。”

    透过火光,林大有一眼看到林常发已经肿胀变形的脸,顿时双眼瞪大,整个人僵立不动。

    苏隐有片刻的愣神,垂下眼眸,边写边回道:“林常发的身子被掩埋,但这只左手最初应是暴露在外,腐化速度比他的身体更快。”

    最后头的林成高举两根火把,他顺手将其中一根递给路边的毫锥。

    “杀千刀的赵箩筐!杀千刀的李氏,老娘和你们拼了!”老妇人转身,挥舞双手就往林李氏的身上扑。

    林成高举火把,在前面照路,荀捕头和魏茂一前一后搬动林常发的尸身,苏隐和毫锥则走在最后面。

    难怪赵箩筐不着急成婚,也不相看姑娘,原来早已心有所属,还悄无声息的有了儿子。

    赵箩筐渐渐长成,因上无父母下无兄弟姊妹,仅有破旧宅院,所以迟迟没有说定亲事。

    “苏仵作,可是收拾妥当了?”毫锥特意放重了脚步,走到苏隐面前。

    身穿短打的中年汉子捂唇,时不时瞥眼看向不远处的小屋子,强忍恶心和害怕。

    温昭转身准备去林子外审问赵箩筐,走了没两步,就停了下来。

    毫锥见她神色轻松,委实不像害怕的模样,转身快走了小段路,站在既能看到林子里的苏隐,又能隐约瞧见林外人影的路边,他扯开嗓子叫人。www.qinghuai.me

    “当时,我就瞧赵箩筐看李氏的眼神不对,我还和我家那口子说呢,还招了顿臭骂,说我败坏李氏的名声。”

    苏隐跨过高高的门槛,看着荀捕头与魏茂将林常发放进旁边的小屋子,这才抬步走向温昭。

    “谁知,过了没多久,林家的小儿媳妇,和一个身穿锦缎的男子从林家出来,林家的小儿媳妇拿着锄头,她身后的男子扛着一个大麻袋。”

    “天色已黑,你又染了风寒,该如何回去?且在旁边坐会,我让毫锥回城驾马车过来。”

    荀捕头和魏茂抬尸体进来,排队回话的村民,纷纷捂嘴往旁边避了避,更有村民忙不迭地跑到外面,呕吐声一阵高过一阵。

    村民赶忙上前,纷纷拦住林大有和老妇人,七嘴八舌地宽慰。

    温昭拿起来细细地看了片刻,点头称赞,“苏仵作写得细致详尽。”

    温昭听到明显的鼻音,愣了片刻,偏头看向苏隐,微微蹙眉,犹疑问道:“感染了风寒?”

    “太爷,这是林常发的验尸格目,还请太爷过目。”苏隐抬起双手,将验尸格目递到温昭的面前。

    “小妇人无依无靠,更怕惹上祸事,无法保全自身和我家孩儿。”

    “小妇人乃张余氏,住在竹林子边上,那日是六月初一,小妇人给亡夫上过香,回家的路上,远远瞧见一个人。”

    荀捕头边戴手套,边走到林常发的身边,扯住破席子的两端,与魏茂一道,将林常发搬到架子床上。

    苏隐闻言,酸胀的脑子登时无比清醒,她连连摇头。

    “柳树村的祠堂,宋雨风和村长正在清扫,应该也收拾好了。”

    “林家在柳树村有诸多兄弟姊妹,林家小儿媳妇是上杨村的人,听说家里也有诸多亲戚。”

    张余氏停下喘了两口气,又捂唇咳了几声,“小妇人看他的模样身形,应是林家的小儿子林常发。”

    众人刚出林子,林大有和他身边的老妇人就扑了过来,林成连忙将火把一横,拦住他们的去路。

    温昭展开折扇,以扇掩唇,低声道:“天色渐暗,她一个姑娘独自在林子里,终究不太妥当,你在此处陪她,如果有事也能帮把手。”

    温昭神色一凛,正色问道:“你是说,这只左手最初在地面上,后来才被人掩埋?”

    赵箩筐虽住在林大有的隔壁,但柳树村仅他一家姓赵。

    他回头望去,夕阳之下,衙门里的女仵作蹲在尸体边,嘴角紧抿,神情肃穆,正细细地为林常发收殓尸身。

    柳树村是元宁县县郊的大村,将近两百口人,除“林”之外的大姓,还有张和周。

    温昭瞥了眼毫锥,毫锥察言观色,悄声离开祠堂。

    “若太爷这边没有旁的事了,我就先回城了。”苏隐的鼻子堵塞,不自觉地张口呼吸。

    苏隐见状,连忙起身端来杯白水,“张婶,喝口水润润嗓子,慢慢说。”

    “元宁的盛夏,既热又闷,竹林中还有各种苍蝇蚂蚁,加速左手的腐化程度。”

    毫锥点点头,却没有行动,苏隐诧异,仰头看向站立的毫锥,“毫锥小哥还有事?”

    后来,赵箩筐搭上八方酒楼的王栋,开始做起了贩卖新鲜果蔬的生意,手上慢慢有了银钱,上门帮他说媒的媒人也多了起来。

    “好了。外面可有准备好停放的地方?”

    “谢过太爷,真的不用这么麻烦,走几步路罢了,哪里需要毫锥小哥专程回城驾车?”

    案桌外的妇人身子消瘦,灰白头发用布巾包裹,手拿藏青布块,时不时捂唇低咳两声,说话更是有气无力。

    张余氏背脊弯曲,眼眶盈泪,“所以即便小妇人目睹全部过程,也没有去县城报官,甚至隐瞒到今天。”

    温昭摆摆手,中年汉子脚步飞快地转身离开,途径小黑屋时,甚至变成了快跑。

    苏隐莞尔,指着地上的林常发,“小哥还是先去外面叫人吧,我为林常发验尸伸冤,他吓我作甚。”

    “小妇人见林常发手拿棍棒,冲进家门,不多时,便有喊叫打骂声传出。”张余氏又停了下来,又是喘气又是急咳。

    “小妇人自那日以后,就每日寝食难安。”

    苏隐往旁边站了站,唯恐被殃及池鱼。

    “收拾妥当了?”荀捕头正色问道。

    他身边的老妇人,使劲往前凑了凑,看到林常发的衣裳,再看清林常发的脸,“嗷”的一嗓子就吼了出来。

    阳光斜斜地穿过竹林,隐约可见光芒中的尘埃。www.jingshen.me

    苏隐回眸,瞧见村长还在荀捕头的身边忙前忙后,只好挪步,坐在温昭身后的凳子上,此前正是村长的位置。

    她点了点头,声音如常,“已经收拾妥当,但案子未结,尸身还不能交给林大有,或运回衙门,或放在柳树村的祠堂里。”

    苏隐垂眸,声音软软糯糯的,“约莫是吧。”

    “给太爷请安。”

    “小妇人的丈夫早亡,家中没有顶梁柱,小妇人就没有多管闲事,慢慢地走回家里。”

    村民将林大有和老妇人劝走,让开道路,荀捕头和魏茂这才继续往前走。

    熟料,赵箩筐笑眯眯地请走媒婆,一直没有娶妻生子,村里还有看他长大的长辈时常劝他,让他早些成婚生子,他也避而不答。

    赵箩筐名下并无田产,他的父母在他年幼时就先后亡故,是以赵箩筐吃百家饭长大。

    温昭展开折扇,不耐烦地摇了两下,打断中年汉子的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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