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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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披肩又薄又破，还打了补丁，可够穷酸的。既然能选择，就该选件好点的。”穆椋加大力度拽薄披肩，铃兰紧紧攥着不肯放手。

    穆椋没办法，绸缪了半天却杀出个程咬金，但也只得放两人离开。

    “明知道这药救不活我，何必让我再喝下这苦药，带着满嘴的苦涩走？不如让我走之前多吃点甜的。”韦沁橙憔悴地笑了笑，眼前闪过年少的风光岁月，眼泪潸然而下。

    穆椋可不敢得罪高家，在这里只得放弃纠缠铃兰，卖给高永一个面子。

    “哟。这是发生了什么，这么热闹。”

    铃兰笑道；“她看到郎君的诚意，一定会感动的。也就是说，不就知道长安又要有喜事了。”

    直到高永的马车走了两里地，铃兰掀开马车帘，朝四周观望。穆椋没有跟上他们的马车，朝着皇宫的方向离去。

    “元郎君慢慢去吧，这里有咱就成。”穆椋望了望天幕，转头看向铃兰，说道：“今晚长安月色真不错。”

    裴家还有这么一号亲戚？

    韦沁橙摇了摇头，她瞥一眼旁边的桌子，指着那碗药汤，命令陈姑：“把药汤倒了吧。”

    有点像离魂丹？

    铃兰吐了一口气，回马车后方坐定，与旁边的高永道谢：“今日多谢郎君相救。”

    “夫人睡了没？”铃兰进门，小心翼翼地询问。

    她惦记着韦沁橙的病情，并不打算留宿在大理寺。大理寺的人给她开了出行许可，以便她夜行时不至于被抓起来。

    刘姑满面愁容，颇为纳闷地问：“娘子为何不让那铃兰替您把脉？我瞧着她不像是坏人。”

    刘姑道：“进来吧，傻站在外面做什么，穿着这么单薄，回头病了府里可没有人手伺候。”

    说话的人是高永，他刚录完口供出来。

    铃兰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宵禁时分，夜空高悬一轮圆月。借着这点光，她勉强能看清四周的路。

    铃兰想了想，实在想不起来印象里有这么一号人，但她通常只在崔娘的厢房走动，裴府又有四百亩大小，她并不算了解每个院子的情况。

    这样仔细一想，穆椋替铃兰解围道：“没什么。铃兰以前傻，府内的人都推到她身上，老夫人没打算牵扯广泛，就只罚了她一个。”

    说完他便闭紧嘴巴，不再多解释一个字，眼睛瞥向铃兰。

    刘姑把守在门口，也没让铃兰进屋，接过药汤放到床前的桌上。

    这可是太慢了，她不打算等元邈一路回去，问大理寺借了马车和人手，打算自己驱车回去。

    “来寻心上人？”

    玄宗时期大唐改变兵制，节度的权力和影响力逐渐扩张。从安史之乱以后，地方节度使心思愈发活络了，近几年俨然割据一方。

    穆椋想了想，揭穿铃兰替崔娘弹琴的事，对他而言未必是件好事。www.siling.me

    高永“嗯”了一声回应，“也不是什么大事，碰巧顺路而已。”

    薄披肩哪经得两人这等撕扯，“撕拉”一声，这披肩裂了道口。穆椋这才彻底松手，铃兰赶忙把毁掉的披肩抱住怀里。

    才到门口处，铃兰还没走上马车，夜风一过，忽觉后背一凉，转头看见穆椋从暗影里走出。

    还没等她下定主意，忽感肩膀一冷，发现身上的披肩被扯下来，穆椋拽下他身上的那件裘皮，试图给铃兰盖上。www.chunbo.me

    铃兰身子一哆嗦，皱着眉头朝元邈使眼色。元邈叫住铃兰，“怎么还傻站着。还不快和我过去，莫打搅穆少监赏月的雅兴。”

    “还没。夫人病得重，经常整宿失眠。”

    *

    铃兰站在窗口打了个哈欠，望向隔壁元邈方才接受盘问的厢房，还能看见透过窗纸的灯光。

    高永突然垂头，略显沮丧地说道：“上次见她还是十年前，她可能都不记得我了。”

    穆椋说道：“长安城现在不比过去，夜里一个女孩子独自回去不安全。不如我送你回府。”

    “说起来，郎君为何不远万里到长安这边，听说现在东川那边比这里还要繁华。”铃兰随口问了句客套话，没有弯弯绕绕的目的。

    “是。当初我在湖边落水，她救了我一命。当时向人打听过，她的家世与我匹配，之后我便下定决心以后向她求亲。”高永说着叹息一声，“听说她后来生了病，跟随家人去长安静养，基本不和家乡的亲戚走动了。”

    这天底下最不能得罪的人，除了中和殿里的那位圣人，就是地方节度使。朝中这些清流文臣尚且忌惮圣人，节度使们可不畏惧皇权。

    虽然他在长安权势滔天，但却格外忌惮高永的父亲高骛。

    铃兰转头对穆椋告别，“穆少监，那我有事就先告辞了。”说完她脚步轻快地往元邈身边跑去。

    想到这里，铃兰小心地提醒：“这样啊。那女子是否与其他人定亲？”

    马车驶停在元家门口，铃兰与高永道别后便落下马车。

    高永表面点头，心里不信铃兰的说辞，但别人的私事他懒得过问，“元拾遗估计再过两个时辰才能出来，他说让你先行回去。”

    铃兰没有解释，只浅描淡写地带过：“就叙叙旧，没什么。”

    谁能想永贞这个年号只有短短的一年，转年的韦家竟一蹶不振。若不是父亲未雨绸缪，安排她尽早嫁给父亲的学生，恐怕她早就充入教坊司，也活不到今日了。

    铃兰低头一看丹炉，里面

    “我刚到长安不久，对这里的路途不大熟悉，可否劳烦铃兰娘子引一下路？”

    “您这是，好歹是姑爷花费不少银两买来的。”

    她承认有一瞬间动摇了，竟愣在原地犹豫。

    铃兰回到房中，借着窗口的月光查看那件被扯裂的披肩。她翻出针线刚想要缝上，才戳两针便扎破了手指，血珠子渗出来，十指连心实在是痛。

    刚进屋，便见到一口玄铁小丹炉，旁边是火折子。

    *

    刚说完这句，他不屑地瞥一眼穆椋，对此处刚才发生的事猜出七八分。

    铃兰不解这话的意思，适时看见大理寺的人手靠近，催促元邈过去录口供。

    元家境况困顿，不像是阔绰的裴家，佣人的房间里根本没有火烛。她想起元邈的书房里应该会有火烛，便趁黑悄悄溜了进去。

    “我自知终期已近，何必再让他人再判一次死？再说我身上的不是病，根本无药可医。”

    高永家住剑南道，这几日才到长安，严格来说不算长安人，也与崔思齐等人不算熟稔，所以大理寺的人只简单问了几句，便放他离开了。

    韦沁橙咳嗽两声，拿着帕子擦拭过嘴角，见到帕子上落着血。

    铃兰一听便知这是元邈安排的，她对长安也不算熟悉，哪里会有人让她引路。

    “那在场其他的呢。”

    “是。”

    铃兰轻推门，发现元家的门户没锁，蹑手蹑脚钻进宅子，抬头见到刘姑板着方片脸，守在大门一侧。

    “裴相的亲戚？”

    穆椋见她快步离去的背影，也明白了铃兰有心躲避他，忍不住冷哼一声，和旁边宦官交代道：“元邈崔思齐他们几个，平时和疑犯顾炜过从甚密，难免会相互包庇，可要多花些时间好好审问。”

    方才元邈托他护送铃兰回去，他原本还有所迟疑，哪里有公子去送身份低微的丫鬟的。但看过刚才的情形，他突然想接下这单委托。

    “欸。我这就过去。”

    铃兰离开后，刘姑和陈姑两人掀起帘帐，拴在床铺两侧。

    她点了点头，欣然应允，转头告知穆椋，“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先走了，谢过少监的好意。”

    记得裴相说过，元邈近几年一直追查离魂丹的事，但这种追查和寻常的追查不同，他似乎在打听离魂丹的配方。

    “别。”铃兰闪过那件裘皮披肩，又用力拉回原先那件，哪想到穆椋没有归还的意思。她急道：“这件是元郎君的，你快还给我。”

    铃兰取走火折子，又看了一眼丹炉，她憋不住好奇心，鼻子嗅了嗅那丹炉，觉察那气味有点熟悉。

    高永也知铃兰不是绕圈子套话，直言道：“来寻人。寻一位女子。”

    铃兰抬头瞧见穆椋身后的马车，车杆刷着金漆，车幔用的是上好的丝绸面料，挂着剔透玲珑的宝石。她回头又望了望即将乘坐的马车，两个字形容：磕搀。

    下次回去的时候，她打算问问崔娘。

    铃兰问刘姑炊房的位置，捧着药包去炊房里替韦沁橙煎药，不出一会儿，她捧着一碗滚烫的汤药，径直走向韦沁橙的卧房。

    “十年前？那岂不是只有九岁？”铃兰惊讶不已。

    元邈朝穆椋拱了拱手，“在下这里就先失陪了，改日再与穆少监叙旧。”

    *

    韦沁橙的床前挂着帘帐，铃兰也不知韦沁橙的病情如何，请求为其把脉。刘姑进帘帐与韦沁橙交谈两句，随后出来拒绝了铃兰的好意，但也代夫人向她道谢。

    元邈瞧了一眼铃兰，“自作聪明。”

    高永摇头，笑道：“河东裴氏的人说，她一直住在裴相家中养病，目前未曾与人结亲。”

    铃兰点点头，“现在没那么傻了。”

    “这还用问？当然是赶紧问，问完就放了。”穆椋望着离去的两人，小声→嘱咐一句：“等下那小娘子出来时候，记得知会我一声。”

    “生病？该不会是.....”铃兰骤然想起缠绵病榻的韦沁橙，年纪与高永相仿，该不会那位心上人是她？

    虽然元邈会怪罪铃兰当年的欺骗，但这事旷日久远，用不了三日就气消。他在这个机会说出来，反而惹得铃兰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