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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料沈子筠难缠的很,堂堂男子,竟哭哭啼啼拦住她,非要报恩。

    凌不疑儿时受过很大的刺激,她刚认识他时,他瘦小虚弱,每日连饭都吃不下,夜里也常常被噩梦惊醒。

    沈子筠眼中尽是惊艳,换上女装的少女明艳动人,是他见过的女娘中最好看的一个。

    军械贪墨案,凌不疑找到了新线索,他要到灯会寻一盏特别的灯笼。

    铜镜中倒映出一个肤白如雪的少女,鼻子小小的,嘴巴也小小的,唯有双眼又大又明亮。

    朝露道:“我说了不必。”

    见少年将军满脸紧张,朝露连忙摇头:“没有,公子还未娶新妇呢,阿朝不急。”

    “女公子还未告诉在下姓名。”

    “女公子还记得在下!”

    “公子,阿朝不急着嫁人。”

    她倒是不知今夜有灯会,待上街后看到无数彩灯及琳琅满目的小摊后,才知今夜是上元节。

    朝露笑着,将凌不疑往屋里推。

    凌不疑急声道:“即便我娶了新妇,阿朝也不必嫁人,你可以一直在凌府住着。”

    沿路看到不少女娘穿着新裙子在闹着笑着,头上戴着精致的珠花,毛茸茸的斗篷下,裙摆似蝴蝶飞舞。

    布庄外头恰好有卖首饰的,他立刻过去选了几件。

    “多谢。”

    闻此言,少年将军紧绷的神色缓和,抿唇道:“对,不急,夫婿要慢慢选才是。”

    年轻男子忙道:“女公子数日前曾救过在下,城外那条河中,女公子可还记得?”

    朝露有些傻呆呆地指了指铜镜。

    此时多看几眼,这沈子筠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应当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儿郎。

    朝露没有多想,“可以啊。”

    ……

    “无、无事。”

    沈子筠听罢,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我可以唤你阿朝么?”

    沈子筠:“怎能不必,救命之恩都不报,子筠无脸苟活于世!”

    太好了,他相信了。

    少年将军负手而立,目光如炬地望着下方,如一只随时会俯冲而下抓住猎物的雄鹰。

    她很喜欢。

    遂放心离开。

    过完正旦,她便十八了,若是寻常女子,早便嫁人了。

    面前的少女久久不语,少年将军有些慌了。

    转眼又是一个正旦,若可以,真希望余生的每个正旦,她都能与公子一起度过。

    路过一株桂花树时,望着开了满树的金黄色小花,朝露无端想起那日在布庄见过的裙子。

    头发放下来,让本就小的脸蛋更是小了一圈,看着不像是十八岁的女子,更像是刚过及笄之礼的小女娘。

    罢了。

    送还他披风时,把买裙子的钱一并捎上便是。

    屋外传来“噼里啪啦”的爆竹声。

    公子要她别急着寻夫婿,那她也有私心,公子也别那么快寻新妇。

    朝露:“……”

    沈子筠在一旁红着脸重重点头:“女公子生得花容月貌,旁的女娘都比不上女公子!”

    十多年不曾穿过裙子,她有些别扭,连走路都不太自然。

    朝露诧异地转身,便见一名衣着素雅的年轻男子立在柜台边。

    那也不认得。

    “快些进去陪女君用膳吧,再不进去,女君要急了。”

    “是是是,公子说的是。”

    上元节。

    他主动报上名字:“唐突女公子了,在下,沈子筠。”

    他现下紧张,怕她嫁人离去,多半是习惯了身边有她,日后等他有了心仪的女娘,便不会如此了。

    “阿朝。”

    她不认得对方。

    随他好了。

    若是被少主公瞧见小露儿穿成这样同别的男子一起游灯会,小露儿肯定惨了,他和大哥也没好脸色看。

    “……”

    沈子筠满脸喜色,几个大步迈到朝露面前。

    让她……再陪陪他。

    她是真心喜欢,可惜不能买……

    人溺在水中,自然无法割舍浮木,但游到岸边后,便不需要浮木救命了。

    煞是好看。

    掌心出了一层滑腻的汗,鬓边也有细密的汗珠浮现。

    小露儿怎么敢的啊!

    面对少年将军审视的目光,朝露慌张到没法说无事发生。

    耳边响起沈子筠的问话声,朝露便答了。

    她双手提着裙摆,走路带风,仰起的小脸上写满好奇之色,面对那些新奇的玩意儿,笑得小嘴都合不拢了。

    发上的石榴花簪子在灯火下闪着红光,甚是惹眼。

    那时她才三岁,被霍君华救起后生怕被抛弃,便各种讨好凌不疑,哄他吃东西,陪他睡觉。

    公子娶了新妇,她怎好继续在凌府住着。

    “这个……是我吗?”

    正要拒绝,身后冷不防响起温润的男子说话声。

    朝露也红了脸,她再次看向铜镜中的少女,那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她自己见了都觉得惊讶,不知公子若见了,又会如何……

    “是你啊。”

    “朝露,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她从小便同他在一起,朝夕不离,他打算一辈子照顾她的,她怎能离开?

    她这样说,公子应当不会起疑。

    布庄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他这样闹,她招架不住,只好收下那些衣裙。

    “……”

    高楼之上。

    舍弃,是必然的。

    朝露微微松了口气,随口接过话:“公子日后会娶新妇,阿朝自然是要嫁人的。”

    可此刻少女却到街上来了,还换上女儿家的打扮,容色不凡便罢了,她身旁!身旁为何跟着一名男子!

    不知不觉便过去了。

    是小露儿啊!

    第五章

    她有些笨拙地一一戴上,而后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发愣。

    *

    ……

    一朵杏花落下,轻飘飘坠在脚边。

    梁邱飞瞪大了眼,少主公方才还提过小露儿,说她在府中整理书房,对灯会没兴趣。

    如今男儿打扮,已有谣言散播,若她以女儿身在公子身边,怕是更有风言风语。

    人多不好骑马,便只能步行。

    院外,杏花树下。

    朝露没有打耳洞,耳环用不上,但头饰可以戴。

    如此也好。

    入得店内,欣喜的发现裙子还在。

    “何事?”

    她今夜应当不会出门了。

    朝露原本是不出门的,但白日里晒的竹简有不少被虫子蛀了,便想出门买些防虫的草药回来。

    朝露抬手抚平少年轻皱的眉心。

    临出门前,少女在整理书房,白日里晾晒的书籍堆在廊下尚未收拾。

    那时未细看所救男子相貌如何,便不记得。

    开年后第一个大日子,故而城中百姓早早便置办起来了,就为办一个热热闹闹的灯会。

    朝露垂眸望着那洁白的花瓣,一时无言。

    梁家两兄弟静静守在两侧,梁邱起认真查看下方有无可疑之人,梁邱飞却有些不尽职守,一会儿说那边放飞的孔明灯好看,一会儿说程家四娘子活蹦乱跳的。

    “哎,那不是……”

    石榴花簪子,白玉珠花,还有绯色的发带。

    她走。

    凌不疑的确没有怀疑,他愣了一下,剑眉蹙起,沉沉出声道:“阿朝想嫁人?”

    朝露理了理斗篷,手悄悄将裙摆提起一些,这样走起路来便不会被绊到了。

    她与公子,就像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浮木。

    他结结巴巴回话,眼睛不敢再往少女那边看,生怕被身旁的少年将军发现。

    朝露记起来了。

    凌不疑也留意到一袭红裙的程少商了,与所有女娘不一样,她娇俏可爱,似一只刚从笼中放出的小兔子,蹦蹦跳跳地穿梭在人群中。

    他忍不住握住她单薄的肩膀,“你是有喜欢的……男子了吗……”

    凌不疑还看着程少商,并未留意到城楼下有名同样健步如飞面若桃花的少女走过。

    梁邱飞捂住嘴,把差点说出的话强行咽了回去,目光“唰”的一下往别处移开。

    过门槛时差点摔一跤,还好沈子筠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王掌柜,请帮这位女公子包起来罢,还有那件石榴花色的斗篷,在下一并要了。”

    “真好看……”

    便硬着头皮道:“女君,女君问我何时嫁人……”

    ……

    掌柜认出了她,见她又拿起这件裙子,忙说若她真心喜欢,价钱可以少一些。

    “女公子的救命之恩,在下说过一定要报答的。”

    朝露换上了新买的裙子,从来都是高高束起的长发放下,挽成当下女儿家最常见的发式。

    沈子筠心头一喜,声音温柔似水:“阿朝!阿朝,我们去逛灯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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