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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骨骸遍地,尸山血海的乱世中,普通人甚至妇孺都已经习惯了生命的无常和悲惨。

    尽管谭雄不是武士阶层,但五峰船主的名号地位,是他这种身为逃兵的农夫无法企及的,更别说一个酒壶喝酒了。

    “得了!你不说我也知道。”谭雄重重一拍,村长的肩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交给岛津家的地租吧。”

    众人一听不说话了,欢天喜地的端着碗各自回家。

    村长一脸难堪:“没有办法的事情,这点米还是我们从偷偷在山间种的……”

    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国度,这几条巴掌宽的小鱼都是阿部穿着兜裆布手持木叉,在河里忙活一下午才捕到。

    夜色渐深,酒壶也在两人轮番痛饮下很快见底。

    百十人的村子,各家各户集中在米仓的大米加起来不足一石,幸亏谭雄只是单枪匹马没带手下来,不然这点粮食真不够他们霍霍几天。

    一位老者老泪纵横:“我这辈子就吃过两次大米,被征召为足轻的时候,娶妻的时候,没想到临死之前还能再吃一次……”

    四国虽小,但名义上是整个东瀛的四分之一区域。那里四面环海易守难攻,且毗邻全国核心区域近畿,无论在什么时代都是最高统治者不可忽视的要冲之地。

    斐后国跟东瀛其他地区一样,农民绝大多数土地,劳力和时间都用来种植水稻,但收获之后却无权食用大米,必须全部交公。

    他甚至可以根据自己经验,从鬼火明暗程度和大小判断坟里埋着的是男是女,是大人还是孩子。

    跟着村长检索了各家存粮情况,谭雄简直难以置信。

    大米在此地的意义不仅是一种主粮,还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还是最最重要的战略资源。

    不远处的山头篝火处,谭雄和阿部正凑在一起烤鱼吃。

    回到家中,面对仅有的一碗米饭。村长却舍不得下嘴,拨出一半到妻子碗中。

    这里和东瀛大部分地区的农夫一样,只可以有小部分劣等田种植萝卜,牛蒡,小米等其他高产物果腹。

    众人一听大喜过望,对着谭雄纳头便拜。

    村长小心翼翼的用小勺一点点分发着大米,生怕掉落一颗。

    谭雄语重心长:“小兄弟啊,跟你商量个事。”

    而口感味道更好的精米,只有上级武士和大名有条件享用。

    新崛起的岛津家被称为九州暴发户,不是没有原因的。

    “如果我猜的没错,你绝对不是出生农家吧?”谭雄目光锋利直视对方。

    两人远远看着八兵卫的样子,很是感慨。

    这些冒牌海贼不仅骚扰自己的大主顾,还败坏自己兄弟的名声,早晚都得死!

    .在兵荒马乱的时代,粮食是唯一硬通货。

    在以武士主导的各个州和各个地方国,农民是没资格食用大米的;只有作战时下级武士和足轻才有资格食用一般糙米做的饭团。

    为了扩张岛津家几十年来一直在对邻国用兵,火器弹药的耗费也是居高不下。

    阿部慌忙起身:“您多想了!我,我只不过是天性如此……”

    村长吓得连忙跪下:“大人!我不是有意要骗您的!但……但这可是……”

    在这个贫瘠又战火不断的国度,普通人只能勉强让自己活下去。谁能想到这种在中土南方的日常主食,在这里却比珍珠还珍贵!

    只见里面是满满的一袋袋大米,有的甚至蹭破米袋,雪白的大米流了一地。

    谭雄凝视阿部片刻,扭头对着不远处打瞌睡的猪苗吹个唿哨。

    谭雄用脚踩了踩米仓地板,发出异样响声。

    锱铢必较的作风和粗野行径,让很多人侧目。

    而几十年前一度被人几乎灭族的长宗家,

    阿部这才松了口气,重新坐下。

    而现在村子最大的问题,就是缺粮!

    谭雄却没有自己享用,而是将酒壶缓缓递给长吁短叹的阿部。

    在秽土之地,这种敏感和慈悲,毫无疑问是致命的。

    这个村子原本不存在,三十年前由于岛津家的扩张很多村子被战火烧毁。

    “沙代是这里的村医,没了她今年很多人因病而亡……”说到那些坟包,阿部脸色异常难看。

    阿部有些惊讶:“您怎么知道?”

    这种极富怜悯心和慈悲心的人,是绝对不适合军队的。

    这里的米饭一口没动,他的妻子被盗贼掠去,家已经没了。

    这些古铜色肤色的村民嘴唇干涸,手里拿着各种容器,眼巴巴的等待。

    “这种时候,就不用考虑这么多了。”谭雄有些不耐烦:岛津家也真是,地租这么狠?

    而上交完这些米,村民只能靠着一点小米,米糠和萝卜勉强糊口。

    没人跟他分享这有限的幸福,哪怕是这一碗米饭的小小幸福。

    酒把他狠狠呛了一口。

    对谭雄如此举动,阿部有些难以置信。

    在谭雄快刀斩乱麻的一番操作下,现在村子其他方面不成问题,唯一的隐患就是粮草。

    几天之内,谭雄终于完全了解的村子的全部情况。www.baijiawenxue.com

    众人都沉浸在短暂的幸福中,八兵卫却闷闷不乐,一个人端着碗独自坐在月下。

    见此情形,村长立刻紧张起来:“大人!我可以召集大家多捕点鱼,制成鱼干……”

    谭雄笑而不语,对于他这种刀尖舔血过活的剑客,这种事最明了。

    得知谭雄的命令后,所有参战村民都欣喜若狂早早将米仓团团围住,等待村长和八兵卫发米。

    谭雄笑笑:“在这种时代,平民之家的孩子……早就对一切见怪不怪了。只有身在大户之家幼时深居简出,才有这般慈悲心肠吧!”

    谭雄将一整只烤鱼塞进嘴里,他似乎明白阿部为什么会当逃兵了。

    人可以没有衣服,可以没有房子,但不能没有粮食。

    心生疑窦的谭雄没搭理他,转而来到一个角落,从地板上掀开暗门。

    提起这些事,谭雄皱了皱眉头。

    麻木是保护自己不发疯的唯一保护。

    这句话让谭雄也虎躯一震。

    正端着碗吃饭的谭雄不耐烦的摆摆手:“好好吃饭,干嘛又哭又闹的?吃饱了还有正事要干呢!”筆趣庫

    其他村民也都哭了起来,咽呜声一片。

    谁能想到,这破衣烂衫,隐姓埋名甘愿混在农夫中过活的少年,居然是四国霸主,长宗我部家的唯一继承人!

    虽然出自名门旁支,但岛津家对于领地内民众的压榨和吝啬是出名的。

    既然自己决定介入,那就一定要把事平了。

    月光照在八兵卫刀砍斧凿般曲线的脸颊上,没有一丝表情。

    领到米的人脚步都放慢了,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手里的米,仿佛手里捧的不是普通的大米,而是佛像和某种信仰。

    “这是什么意思?”谭雄眼神冷峻:“我可是不计报酬来帮你们的!兵临城下还给我玩这种小心思?”

    “您说的对,”酩酊大醉的阿部舌头都有些打结:“其实,我是四国长宗家少主,长宗我部信親!”

    听了这话,谭雄笑的更厉害了:“你没必要骗我,我也不会多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和秘密,我尊重!”

    可以说谭雄这几年的生意大半都靠着岛津和龍造寺,其中岛津家占的比重越来越大。

    他连忙将双手在衣服上擦拭赶紧,毕恭毕敬接过酒壶。

    “怎么了大人……咳!”阿部怯生生喝了口酒,炙热犹如岩浆的中土烈

    谭雄脸色阴沉:“就这点存粮?万一盗贼将村子包围,这点东西根本支撑不了几天!”

    除了他们自己生产,很多一部分都要仰仗南蛮商人(西洋商人)和海贼处购置。

    村长苦笑:“大家不要哭了,得多谢谭雄大人……他会帮我们跟岛津家求情,免除我们今年的赋税!”

    东瀛虽然只是孤悬海外的小国,但有着森严的等级观念。

    作为农民梦寐以求的愿望,居然是吃上自己种出的大米……有出身农户的青年甚至为了吃上一口大米,铤而走险去当足轻。

    村长却还是患得患失:“岛津家的人不会放过我们,差一颗米都会……”

    但买起武器火器来,这些野蛮家伙却又十分豪爽大方。

    妻子直勾勾的盯了半天,最后又拨了一半给孩子。

    经历过海上航行中断粮,连船上老鼠都吃光的窘境,谭雄是深刻明白粮食的重要性。

    “大不了我让岛津家

    阿部哆嗦一下,满脸堆笑:“大人,您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

    欢声笑语第一次从破旧茅屋中传出,整个村子万家灯火也变得安详静谧。

    免除你们今年地租,现在开始所有参与战斗者都可食米,保证两餐膳食!”谭雄说这句话时脑门嗡嗡的,但态度却十分坚定。

    众多逃难者见此处水土肥沃,于是自发聚集起来形成村落。

    村长一脸难堪,轻轻点头。

    有领地贫瘠的小大名为了战备,甚至会三五不时的自发绝食攒积军粮。

    阿部轻轻摇头:“八兵卫太可怜了,他跟妻子沙代虽然没有孩子,但感情很深。”

    谭雄被村边的几株鬼火和坟包吸引:“那边的几个坟,是新的?”

    估计这不足一石,用来战备的大米,都是他们在山间隐蔽处偷偷种下的“私田”,这若是被检地的武士发现,又是天大的罪过。

    猪苗心领神会,赶紧上前将行囊中的酒壶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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