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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如今就算她原谅了墨千俊,他也要不久于人世了……

    政溪欣心中一惊,他竟是吃过的,难不成发现了什么?

    “她真的会原谅我吗?”墨千俊的眼中闪着惊喜,光彩熠熠。

    她脸上的泪痕已干,他的手上……已经完全失去了温度。

    “皇上?”政溪欣皱眉低唤一声,墨千俊却丝毫没有反应。她仍然将食盒放在桌上,然后为墨千俊将有些滑落的薄毯往上提了提。

    那双流泪的眼睛,那柔和的笑容,还有腕间熟悉的触感……明明是完全不同的两张脸,却好似慢慢的重合起来。

    做好点心匆匆赶去,政溪欣轻车熟路的到了那池塘前。果然,墨千俊仍然在这里,却是连坐着的力气都不大有了,只能将身子的重量靠在椅背上。

    伸手欲为他把脉,只是墨千俊如今精神不好,睡的浅。手指刚刚放到他腕上,他就立刻睁开了眼睛,有些警惕的看着政溪欣。

    政溪欣心中矛盾,没有开口。墨千俊也不在意,只是接着往下说:“那时候总以为非要得到这整个天下才是最紧要的,后来才发现,这大好的山河,归于谁手中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她能够留在我身边……”

    而政溪欣轻轻应了一声,心中却是稍微松了口气。如今这时候,生怕墨千俊哪一次闭上了眼睛,就再也醒不过来……

    政溪欣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做的这一切,已经足够了……她会原谅你的,在看到这个伤疤的时候,她就已经没了怨恨。你不必再折磨自己,这并不是她愿意看见的。”

    最近他的身子越发差了,却还是固执的非要来这里不可。

    “余下的,只是我孤身一人……纵使明知道无邪要对我下手,却也不想再去防备。她死了,心也跟着死了,身体活着还是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无邪避而不见,她便是有什么想法,也只能压下不提。m.baiwenzai.com

    墨千俊摇了摇头,视线又回到了那只剩下了残叶的荷花上。荷花尽凋,余下的只有一池破败的荷叶,然而落下一方方阳光,却有有些莫名的温暖。

    阻止不了他的想法,政溪欣只能嘱咐宫女,清晨出来时为他带个薄毯,盖在腿上。而此刻,政溪欣放缓了步子走到墨千俊身旁时,只见他双眸微阖,脸色已成灰白之色。这样憔悴的墨千俊,一眼看上去倒像是已经死去。

    半晌,墨千俊的情绪才平稳了下来,手却仍然没有松开:“你的意思是说,她,她也许还会原谅我,是吗?”

    政溪欣只能安慰他:“能吃上一点总是好的。”

    “那时候,她每日清晨也会准备一碟点心,一盏茶。为那个人。”墨千俊淡淡的开口,整个人似乎都陷在了回忆当中:“有一次她曾往太后那送过,因此我也有幸尝过一回。”

    “你别急,有什么话慢慢说,我会听着的!”政溪欣急忙的拍着他的背,他如今每日都必须保持心境平和,这样的情绪激烈,对他的身体有害无益。

    “可惜,等我明白的时候,为时已晚,终究是再也来不及。现在,失去了她,便是登上了这九五之位,又有谁人与我分享这喜悦?”

    多少次,他任由她一个人哭泣。如今他终于不忍心了,却已经连为她拭泪的力气都没了……多可悲。

    许是被那个笑容所惑,墨千俊这一次并没有抓住不放。而政溪欣擦去了眼泪之后,用有些湿润的手轻轻的抚上了墨千俊的右手腕。墨千俊一怔,像是呆住了。

    没有人知道这里对他到底意味着什么。

    “唯一遗憾的是,她尚且在的时候,有那么多的时间,我却没有开口求得她的原谅……如今,黄泉之下,也不知道她还愿不愿意见我……”

    他的动作极是缓慢,可政溪欣却难得的极有耐心。她看着墨千俊一小口一小口的吃完了那块点心,然后将茶杯递到他手边。墨千俊微微一怔,接过茶,却没有喝,而是露出了一个无力的笑容:“这个味道,这个情景……竟都让我想起那个人来。”

    “原本以为,待我登上这高位,待我与墨千傲比肩,便能求她回来……可惜,世事难料,我终是回了头,她却早已殒了命,我们……生死相隔,终是错过。”

    “她……你……咳咳……”墨千俊睁大眼睛,倔强的抓着她的手不放,紧的让政溪欣觉得疼。她不自觉的挣了一下,他却抓的更紧。

    阴差阳错也好,有缘无份也罢,他们,终将错过……可是这一刻,政溪欣的心中,却永远的留下了那一抹温柔。

    思绪万千,政溪欣没话找话:“你看一看今日的点心,你可喜欢?”

    政溪欣看着他分明已经支撑不住的样子,用空出来的手捂住了嘴,将所有的抽噎都堵住。然而眼泪却也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

    “你的意思是……咳咳……”墨千俊听到他的话猛然激动,抓住了她的手臂,刚说了几个字便剧烈的咳嗽起来……

    可是看他的神情,又好似并未认出自己。

    他的声音里浸了无尽的哀恸,眼角也划过一丝晶莹:“如今,我就是想死,却又怕她不愿见我。她定是恨透了我的,那样,我若是多受些折磨,待她心中的怒气散了,是不是还能原谅我……”

    墨千俊的声音逐渐低沉下去,政溪欣想要开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一直以为是无邪棋高一着,原来墨千俊早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心吗?

    多年以前,桃花林中的那一张让他魂牵梦萦的脸出现在眼前。

    “你怎么会这样想,怎么能这般折磨自己……”政溪欣摇头,泪水也湿了脸颊。原来,这才是他绝望的原因……

    墨千俊神情恍惚,透过那一双熟悉的眸子,看到的却是从前。而政溪欣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哪怕眼泪不曾停止:“这个伤疤,是她留下的,此生你都要背负。这已经是给你的惩罚了。”

    即使她从没见墨千俊吃过一口,但政溪欣就是知道,他一定是吃了的。

    政溪欣郑重的点了点头。她真的不恨了,也不怨了。

    政溪欣的生活开始变得千篇一律,只是每日清晨,她都会提前准备好一碟点心,每日的花样都不尽相同。待到为他请脉的时候一起送去。

    政溪欣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就听见他继续往下说:“我知晓你是一片好心,这点心若是无邪送来的,我恐怕早就没命了。只是如今这身子已经由不得我,竟连一碟子点心也吃不下了,只能够尝尝味道罢了。”

    无邪那时曾说,要让他安稳的走,莫不是就是猜到了这一切?

    “真的,她真的原谅你了。”政溪欣咬着下唇,眼泪似乎已经流干。她只是握住墨千俊的手,紧紧的握着,然后感受着他的温度一寸一寸的变冷,变冷……

    待发现来人是政溪欣之后,那双眸中剩下的就只有疲惫无力。他叹了口气:“你来了。”直到政溪欣的手触及他,他才发现有人来了……足以说明现在他的身体差到了什么地步。

    倘若……得到了自己的原谅,他是不是就能少一些痛苦,安心的……离开了。

    原以为他是不甘心,才会这般苟延残喘的活着。可是为什么,他做的一切竟是为了求的她的原谅……生不得,死不能,他该有多痛苦?

    她永远的刻在了他的心上,擦不去,抹不掉。然而,他却并非是她的良人……终究只是她生命里的过客。

    “真的吗?她原谅我了?她真的原谅我了……”墨千俊的脸上绽出了笑容,笑容中漾着满足。她轻轻的阖上眸子,阳光落在他脸上,让他的神情看起来格外安详。

    墨千俊轻轻的扫了她一眼,却没有像往常那般无视。他伸出了清瘦的手,然后颤颤巍巍的拿起了一块点心,送到嘴边咬了一口。

    明明是再平凡不过的样貌,却在这一刻美到了极致。

    看着她脸上的泪水,想要为他拭去,手却抬不起来……

    最后一刻,他终于是笑着的,终于……是安详的。

    一错再错,他离她越来越远……可是,如果他早些看清楚自己的心,如今是不是会是不一样的结果?

    而墨千俊的目光一直紧紧的锁定着她,没有丝毫的离开。她放下了捂嘴的手,然后努力的挤出了一个笑容,动作轻柔将被他抓着的手臂抽了出来。

    眼睁睁的看着他这样,活的生不如死,便是有千般万般的怨恨,也无法诉诸于口。只希望……他能不要再这般受尽折磨,哪怕是安心的死去也好过现在。

    最初的遇见,她选定的人是他。然而,命运之轮缓缓转动,这一盘巨大的棋局,他和她,都是其中的棋子,身不由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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