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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斯以为他还要在店里再看一下,就没有打扰他,转而去做自己的事。但等他再次抬起头时,发现特恩斯已经拉开了门,准备要走了。

    如果换一个人在这里的话,可能会觉得泰恩斯态度性格高傲,看不起人。但汉斯却留意到了一些细节。泰恩斯和别人交流的时候,眼睛必定是直视着对方的,而且和他说的每一句话也都尽量回答。

    “也许他只是在关心你呢?大概昨天看你倒在那里,真的把他吓了一跳。”

    但太阳却照不进泰恩斯的内心。他眼睛里仿佛有一层化不去的薄冰,封锁着近乎灰暗的感情。

    “你这是什么意思?等等,要送的话,你可以自己……”

    “医生说你可能是过劳或营养不良。你回去记得好好休息,多吃点东西。”泽洛斯感觉自己仿佛在和梅特里希说话一样,连语调也变得柔和起来。

    可是泰恩斯虽然话少了一点,但看上去不像是那种惹人讨厌的家伙。而且格雷应该也不是真正地反感他,否则就不会救助他了。

    他发现,泰恩斯似乎不太习惯闲聊式的对话,有时要等好一会才会答上一两句。内容也往往就是几个字,非常简洁。

    “你真是个奇怪的孩子。”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回到了店里,准备明天将花束交给他的店员,再和他们说一下今天发生的事。

    “你……不,没什么。”

    在翻账本的时候,他听到挂在门口的风铃在叮当作响。

    他是一个出身自贫民窟的孤儿,生活之艰辛远远超出普通人的想象,有很多不愿再面对的回忆。在这种情况下,泽洛斯其实对金钱有着强烈的渴望,毕竟金钱意味着食物和稳定的生活。

    “……关于报酬的事,很不巧,现在身上没带钱。下次有时间的话,我会送过来的。”

    但直觉告诉泽洛斯,格雷似乎不是在单纯的发怒。与其说他是对泰恩斯感到反感,倒不如说是理解不了泰恩斯的遭遇,所以看上去才会既生气,又有些震惊。

    说完,他看都不看对方的反应,就“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汉斯瞬间想到了泽洛斯先前和自己提到的一个人。

    由于格雷已经下了楼,泽洛斯又担心把他叫上来会引发第二次争吵,就干脆讲明了不要报酬。但泰恩斯却异常的坚持,泽洛斯根本说不动他。

    汉斯喊了一声“欢迎光临”,从柜台走了出来。发现来的是一个穿着便服,大约二十五、六岁的黑发的年轻人。虽然相貌英俊,但表情却很冷淡,给人一种不太好说话的印象。

    “泰恩斯先生,你的花!”汉斯连忙大声喊到。

    “我觉得,人与人之间互相帮助是不需要理由的。所以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好吗?”

    “……不讨厌。”

    这不是一个挺可爱的年轻人吗?

    他的这句话带着半开玩笑的性质,没想到特恩斯听了之后,却露出了“这似乎有道理”的神色。泽洛斯生怕他当真,慌忙补充道:“我随便说的,你不去也没有关系!真的!不要有心理负担!”

    泰恩斯走过一列列的花架,欣赏着上面盛开的不同品种的鲜花。他在看花的时候,神情非常的专注,就连周身的气质也都变得柔和了一些。

    不仅没有看不起人,还意外的很讲礼貌。

    他试探性地问道:“容我冒昧地问一下,难道你是……泰恩斯先生吗?”

    无欲无求?泽洛斯暗自摇了摇头。泰恩斯会这么说,是因为他还不了解自己。

    “这是‘尤斯托玛’吗?”

    “你挺……无欲无求的。”泰恩斯思考了一会,用了一个这样的形容词。

    泽洛斯有些迷茫。他还是太迟钝了,如果换成梅特里希的话,可能就会发现事情的真相了吧。

    明明对方是个大自己十几岁的成年人,泽洛斯却不由得放轻了自己的声音。

开。

    其实他自己也有些想不通格雷的态度。

    最后,泽洛斯只好无奈地说:“格雷现在在楼下那家叫‘坎特贝尔’的花店工作,你要真想回报他的话,或许可以去那里转一下,照顾一下生意……”

    但这不意味着,他会对钱无原则地照单全收。特别是跟随着格雷来到罗兰迪亚后,泽洛斯更愿意通过正当的劳动来获得财富。

    “我为那天的行为,向你道歉。”

    是因为觉得自己受到了帮助,所以要给钱吗?

    “等一下。”

    过了好一会儿,泰恩斯才慢慢地、微不可觉地点了点头。

    泽洛斯努力用对话中透露出来的信息,拼凑了一下两人之间的关系:泰恩斯和格雷互相认识,但之前见面的时候做了一件惹格雷不快的事,所以格雷对他的印象不好,至今仍然耿耿于怀?

    “是的。”

    泰恩斯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泽洛斯看不出他有没有听进去。

    一天晚上,夜已经很深了,但坎特贝尔的灯还是亮着的。汉斯让格雷等人先回去休息,准备自己再算一下账就关门。

    等到锁门的时候,汉斯又看了一眼放在柜台上的花束,在绿叶的衬托下,尤斯托玛的颜色显得洁白如雪,花瓣如同层层的裙摆,给人以一种恬静的美感。

    “哦哦!泽洛斯和我提起过你!是来买花的吗?”

    可是他们不是只见过一次面吗?

    对自来熟的汉斯来说,店员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所以在确认了“泰恩斯”的身份后,他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这个年轻人聊起天来。

    但等汉斯追出去时,已经找不到青年的踪影了。

    他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才会有这样的眼睛呢?

    会不会是因为他出身自哪个贵族家庭,平时不怎么和平民打交道的关系呢?

    尤斯托玛的花语是——

    汉斯暗自猜测。

    “如果有什么烦恼的事,也可以找我谈谈。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都愿意帮助你!”

    “奇怪吗?”

    由于泽洛斯还在发呆,所以只听清了泰恩斯的下半截话。他有些懵。报酬?什么报酬?

    “道歉?这真是让我意外。”格雷回过头来,面露嘲讽,“不是‘除非用实力来说话,否则我没功夫听’吗?现在又吹的是哪门子风?”

    房间里又只剩下了泽洛斯和泰恩斯。

    在泰恩斯的身后,耀眼的阳光从窗户漏了进来,温柔地洒在了黑发青年的身上,让他的轮廓显得既温暖又朦胧。

    作者有话要说:尤斯托玛=Eustomagrandiflorum=洋桔梗。花语:appreciation(感谢)

    他和格雷相处的时间也不算短了,自认为了解一点他的性格。虽然他态度一向冷淡,也讲不出什么好听的话,但绝不是那种会无端攻击别人的人。

    可格雷会要这笔钱吗?泽洛斯想了想,觉得答案应该是否定的。格雷和泰恩斯的关系暂且不论,他本身就不是那种功利性很强的人,不会为了回报才帮助别人。

    泰恩斯似乎想说什么,但叫住格雷后,他又犹豫了。

    泽洛斯觉得自己不能放任两人之间的裂痕扩大:“那个……泰恩斯,你别在意。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过那些话应该不是出自格雷的本意。”

    那天?道歉?这两个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吗?

    “还有什么事吗?

    都这个时候了,还会有人光顾吗?

    为什么要说那些伤人的话?

    汉斯挑了一些开得正盛的尤斯托玛,找了几张浅色的包装纸,三下五除二就包好了。但特恩斯付过钱,接过花束后,犹豫了一下,又把它放在了柜台上。

    感谢各位小天使的支持!=3=:,,,

    “是的,它是我们这里卖得比较好的品种。”

    这种表达方式也太迂回了,喜欢就直接说喜欢嘛。

    在他思索的时候,青年已经收拾好了他的随身物品。

    是因为泰恩斯之前惹怒了他吗?

    ……

    汉斯随口问道:“你喜欢花吗?”

    “感谢”。

    虽然他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鬼,说的话不会被大人放在眼里,但他依然向泰恩斯露出笑容。

    “……”

    两人聊了一会后,泰恩斯指着一个架子上的白色的重瓣花问道。

    “帮我包一束吧。”

    不过汉斯没有把心里的想法说出口,只是随和地笑了笑。

    他突然领悟到了泰恩斯选择它的用意。

    “这不是给我自己买的。请……帮我转交给你的店员吧。”

    他希望这是一个能令人感到安心的微笑。

    而且,他也想像格雷一样,做一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别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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