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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此刻,门外穿出急切的脚步声,虚掩着的门又一次被推开,容岐在进门的下一秒就冲到池竹西面前,低下头关切地问:“怎么了?”

    王邱也没说什么,示意他上车。

    池源:“……”

    可不可否认的是,在看见池源颤抖恐惧的瞳孔时,池竹西心中一片畅快。

    他池某人长这么大,虽然和听话懂事不沾边,但也从来没道德败坏违法乱纪过,那个看谁都不顺眼的大魔王池淮左平日见到他都只是视而不见,偶尔还心平气和骂他两句小傻逼,可见他的无害程度。

    池竹西有些意外:“王邱?”

    想来和池竹西打招呼的人都被容岐隔开,赶来的池源也被他拦下了,得体的成年人知道要怎么保护浑浑噩噩的孩子。

    从头到尾池竹西都只是看着大厅正中央池淮左的黑白照片,静静发着呆。

    蔡闫:“找东西就找东西,怎么还拆开淮左给小池的礼物,他肯定会生气呀。”

    王邱笑出来,打着方向盘笑说:“你和你哥还真是一个样。”

    “不是他。”池竹西拉住容岐,头垂得更低了些,“对不起,是我……是我的问题。”

    池竹西走到被拆开的纸箱面前,蹲下身,把被拆得零碎的杂物默默装进大衣口袋。

    池竹西拿了东西后就和容岐一起离开了,池源还在房间里琢磨自己到底是遇到了个精分兄弟,还是这孙子就是故意使坏。

    他捂着自己手腕:“没,没什么。”

    看起来像是一点城府也没有的小孩,嘴巴不太会说话,所有情绪都摆在脸上。是非常典型的,幸福和谐的家庭才能溺爱出的孩子,和自己完全不一样。

    女人驻足了一会儿就离开了,房间恢复了无人的冷清,只剩下池淮左为数不多的东西,和那个被女人高跟鞋踩压碾平的纸箱。

    他想起房间里打包好的池淮左的东西,少得让池竹西不禁怀疑,那些纸箱装得下池淮左的二十多年吗?

    脸侧的短发被窗外涌入的风吹开,蔡闫唇角倏而浮现出一丝笑意,轻缓又温柔。

    可池竹西没有松手,不仅如此,为了控制住池源,他动作粗暴地将人向上提,强迫池源凝视着自己。

    “嘶——!妈的,我不会被揪秃了吧?”

    容岐说得没错,不管怎么样都不构成动手的理由,只有最无能的人才会将情绪以暴力的形式表达。

    在这场荒唐的白事短暂告一段落后,池竹西跟着容岐离开,他在门口等容岐开车过来。

    池竹西本想坐上后座,王邱却说:“后面堆着你哥的东西呢,坐前面。”

    【别这么没礼貌,弟弟,十几年不见你就是这么和哥哥打招呼的?】

    那是用来串护身符的,似乎是池竹西三岁那年池淮左送给他的护身符,一直被他挂在脖子上,绳子早就褪色,他也没换。

    池源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好像突然就从受害者变成了加害者,而在那里捡东西的池竹西还侧过头看他,眼里流转着他看不懂的幽光。

    接着,他又想起池源。

    “谁拆了!我来房间那破快递就是那狗屎样子!……等等,我是不是给谁背黑锅了?”

    池源不是会把自己憋死的性格,他脱了羽绒服随便搭在箱子上,一边整理黑色正装的衣领一边往外冲:“我得找他说清楚!”

    该不会真的是他那两句不过脑子的话踩大雷了?!

    池源百口莫辩。

    蔡闫在身后喊他:“记得好好给小池道歉!”

    池源瞬间委屈得不行:“我怎么知道?你说不小心把我的东西塞池淮左这堆箱子里一起打包了,我找半天也没找到!他一进来就开始发神经,搞什么!”

    不知道池淮左要是知道了会怎么想。

    “我在等容岐。”

    说起日记本,池竹西又什么也不敢想了,他怕心底那个声音又一次蹿出来,这里是池淮左的葬礼,他不能毁了它。

    容岐:“我不应该带你来的。”

    不一会儿,一辆黑色林肯航海家停在他跟前。

    “别说脏话。”不知什么时候来到门口的蔡闫说,“让你找东西,你怎么还和小池起争执了?”

    “得注意安全啊,小池。”蔡闫温和说。

    池源觉得自己一定是吓坏了,不然他怎么从对方身上闻到了雨水的味道。

    “这样,”王邱想了想,“上次本来想找你说事的,结果被蔡闫那边耽搁了。时间也不好约,要不就今天?你接下来还有事吗?”

    绸缎似的细软黑发,密不透光的黑色大眼,浑身上下只剩下黑白两色,少年唇角的弧度就和竖起的大衣领口一样锐利,像从地狱里诞生的阴冷魔鬼。

    对不起。

    就算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就算你不喜欢我,就算把所有的就算加在一起,这也不是你动手的理由啊!

    他说得严肃,池竹西不免坐得端正了一些:“成年了。”

    他拽住池竹西的手腕,想让他松手。少年年纪比他大,手腕却更纤细,一只手就能围住,稍微用力就能折断似的。

    他以前是个坏小孩,现在长大了,变成了糟糕的成年人。

    蔡闫摇摇头:“你也不应该动手。”

    容岐不容拒绝托起他的手,一道明显的淤青映入眼帘。

    池竹西实在是太白了,黑色大衣衬托得肌肤比高等软玉还要细腻,正因为如此,那道淤痕简直算得上狰狞可憎。

    他蹲在那里的背影小小的一个,黑色大衣和正装也没能撑不起瘦削的灵魂,容岐心里不是滋味,看向池源的眼神也越发严厉。

    ***

    池竹西的口袋里是池淮左未能送达的生日礼物,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一条手工编织的红绳。

    “没有。”

    【疯子会憎恶你身体里流淌着的那一半和我们完全一样的血液,会想要挖掉这双和我们相似的眼睛,会把你从这二楼扔下去,就和池淮左一样。】

    那个魔鬼一样的少年却低低垂下头,身上尖锐的戾气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肉眼可见的气弱。

    “你简直——”池源的语言系统在此刻彻底失灵,对方毒蛇一样的话语从他皮肤攀附上来,他浑身都在颤抖,被拽住的地方像是撕裂一样疼。

    这是一场完全不像葬礼的葬礼,池樊川和安澜娅均未出席,主持丧事的是池淮左的继母蔡闫。

    她看着窗外不远的独栋,蓝天和绿荫,鲜花和人群,气氛完全分不清是婚礼还是葬礼。

    恐惧散开,他突然好想冲上去揪住池竹西的衣领问他你到底什么意思,要干什么能不能给个痛快,别搞出惊悚片的效果吓得人晚上睡不着后摆出无辜的模样。

    这话池竹西没法接,他也不知道池淮左现在是什么样的,总归不可能是十几年前的

    池竹西用嘴形说。

    池竹西突然凑近了,几乎和对方额首相抵。他的声音骤然变得阴柔,像谦和的兄长教育弟弟那样耐心:【你想知道什么是疯子么?】

    回答完后他又忍不住补充了一句:“我可以自己做决定。”

    叹了口气,蔡闫走进房间,脚尖踢踢那个空掉的纸箱。

    要不你先来看看你亲儿子的头皮?

    “你不需要道歉。”容岐深深地吸了口气,“东西拿了吗?我们走吧。”

    稍微吓唬一下就怕得不行,要是知道他和池淮左过去都做了什么,可能会做很久的噩梦吧。

    “那要不就等你的那个……等容岐来了一起走吧。”

    他会写在日记里吧,就和十几年前的那件事一样。

    而她的儿子像条蠢笨的小狗一样奔向独栋,天真又可爱,和安澜娅的两个孩子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那些池竹西从来没听过也没见过的亲戚低声劝她不要太悲伤,一切都会过去。

    王邱左右张望了一番:“你一个人?”

    让他浑身难受的是自己好像给谁背黑锅这件事。

    池竹西是有些抱歉的,他没能控制住那个声音,也没控制自己。

    生了半天闷气,池源越想越不是滋味,他说些不过脑子的屁话,池竹西连人带妈一起骂,这很合理。要不是池樊川是他俩共同的爹,池源甚至觉得池竹西应该再捎上池樊川才够劲。

    容岐压着火看向池源:“就算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就算你不喜欢他,就算把所有的就算加在一起,这也不是你动手的理由。”

    “你到底是谁亲妈啊!”池源咆哮着,消失在走廊。

    怎么今天就风评被害了呢!

    “对不起。”

    “撒手!妈的,简直是个疯子!”

    他承认自己嘴巴是贱兮兮的,翻东西的动作也简单粗暴了点,但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车窗缓缓摇下,一个男人探出头:“池竹西?”

    “我先确认一下,你成年了,对吧?”王邱视线盯着前路,微微偏过头,“我记得容岐是你的法定代理人,如果你未成年的话,接下来的所有谈话都必须有他,或者安澜娅在场。”

    他终于受不了了,用尽浑身力气将池竹西推开,自己踉跄两步后才站稳。

    他烦躁地挠头,手指刚碰到头皮就传来一阵刺痛。

    池竹西立刻摇头:“不用,我一个人就可以。”

    车门轻轻关上,池竹西系好安全带,给容岐发了条短信说自己有事先走了。林肯航海家流畅驶出,不一会儿就钻入了大道,一路远去。

    池源惊恐地屏息,双眼死死盯着池竹西,如临大敌,生怕这个神经病突然又做出什么。

    真要计较那就是五五开,谁也别怪谁。

    池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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