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中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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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浑厚暴躁的马啸声，突然从深渊雾流的尽头响起，比疾风雷电还快的马蹄声转瞬而来。

    船上唯一还闪烁光芒的火炬被水浇湿了，在黑暗蒙住眼睛之前，她指尖碰到绳头。一点，就差一点，船板在用力上下晃动。

    种子里的生机不断被黑雾吞噬，发出细微的哔剥声响。

    在迫在眉睫的灾难面前，这是唯一拯救自己的机会。

    闪着硫磺火光的马蹄踏碎了一切生命，尸骸的灰尘四处飞散开，四匹巨大的黑马从深渊跃出，黄金编织出来的缰绳束缚着愤怒咆哮的骏马。

    生命在这种灾难面前，脆弱得像是夏日冰棱，几个眨眼就融化了。

    冥王赋予给它翅膀的神职力量，能让石头落地的回音一直往下沉，穿破厌恶地下神的地母躯体，坠落到充满死亡气息的冥府，带去罪犯逃窜位置的消息。

    她颤抖着嘴唇，终于喊出了一句“妈妈。”

    俄库珀忒传达好了消息，刚要张开翅膀离开这里。藏在火山深处的堤丰，发怒的力量让它簌簌发抖，它再也呆不住了。

    放水的陶罐滚到她脚边碎开，锋利的陶片蹭裂小腿的皮肤，血立刻涌出来，又被咸水冲刷走。

    立刻有同伴发出悲泣的嘶吼“神灵啊，别让我葬身在没有刀箭的大海里，我的荣誉在战场上，我宁愿被枪矛刺穿肚皮死在尸堆里。”

    剧烈的疼痛让她嗡嗡作响的脑子，涌上一股后悔的怒意，恨不得当场甩自己两巴掌醒醒神。这种时候都自顾不暇了还想

    冥府马车踏过的地方，生机灭绝，寸草不生。

    身为埃罗的姐妹，它的翅膀更加健壮用力，速度无人能及。这也是地下冥神赐予它“传令者”权职的原因。

    俄库珀忒恐惧得想要飞走，却发现自己的能逃脱任何危险的翅膀张不开。

    那个长着一百条毒蛇脑袋，力大无穷打得无数奥林波斯神灵四处逃窜的反叛者，光是想一下就让它们无比恐惧。

    又一条命没了，泊瑟芬眼里的泪冒出来，跟着咸水流到脖子里，冷得她只能死死咬着牙，才能将喉咙里的哽咽吞下去。

    ……

    泊瑟芬呆滞看了他一眼，又疯一个。

    石头下是地母安静沉睡的躯干，古老的原始女神把宽广慈爱的神力铺到每一处土壤里。让无数的植物种子蜷缩里面，等待滋养的雨水带来神灵赐予的生命力，让它们生根发芽。

    是死亡，死亡从冥府飞驰出来了。

    而且不是什么大漩涡，而是一只大怪鸟。那只臭到像是粪坑飞出来的丑鸟招引来风暴后，拍拍屁股飞走了，都不屑回头看他们一眼。

    种子储藏的生命力是最多的，能撑得久点。

    断裂的桅杆会拉着船侧翻，十来个桡手立刻伸手去抓绳子，用手头所有的工具去割开，有的人甚至是用牙齿拼命咬。

    死亡。

    马车行驶上去的时候，站在马车上身披黑暗的神祇，随意侧目，抬手就将四周土壤里剩余还活着的种子抓住，洒在马匹身上。

    马车往虚空而去，在东边的海面飞驰起来。一路的风雨被死亡的马车吓得逃窜，乌云轰然散开露出星空，繁星连忙挤兑着爬往更高的地方，乱了星轨。

    都要死了，竟然还这么虔诚在封建拜神。

    老头子像只可怜的乌龟一样，趴在满是海水的甲板上，没着没落随时会颠簸出去。他狼狈地喊着“是大漩涡，波塞冬之女卡律布狄斯降下暴雨，将我们的船推入漩涡里吞吃下去啊！”

    “啊啊啊啊啊……”有人从船首甲板滚咕噜摔到泊瑟芬身边，是那个给人分橄榄的老人家，他呻吟着想要爬起来，手指却碰到湿甲板而打滑摔出去，一个巨浪涌上来将他拖入大海。

    惨叫跟雷鸣的海浪声卷搅在一块，船忽上忽下给人带来了巨大的恐惧感。

    发怒喷出燃烧火焰的骏马，力大无穷，急于乱闯。

    泊瑟芬呼吸沉重，丧命的阴影悬在头顶，随时都可能落下来。剧烈摇晃的船上，甲板下方所有的货物，陶罐，木桶都在互相撞击摔裂，声音伴随着风雨在她耳膜里嗡嗡作响。

    大块的海沫随着海浪高仰的时候，狠狠抛上船，冲走了木桨跟两个船员。

    因为绳子太长，还有一大截留在脚边，泊瑟芬刚要拖回来，一个人影从倾斜的木板滑过来，是老祭祀。

    死亡的力量如凶残利斧，乱刀砍死了所有遇到的生命，砍开了地母对地下神紧闭的石头大门。

    泊瑟芬睁开沉重的眼皮，喉咙里都是咸水，她咳嗽着抬头，就看到一个强壮的桡手跌出船外，被疯狂的海浪吞没。

    俄库珀忒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动作慢了，因为连时间吓得逃开这个地方，所以它也被束缚住无法移动。

    别说张开，它所有的一切都凝固了。

    泊瑟芬浑身发抖努力保持清醒，这种绝望的地狱场景可以轻易摧毁人的求生欲。

    是报仇神来了？这么快。

    这次从塔尔塔罗斯里，打开沉重的青铜门逃走的是堤丰。

    俄库珀忒来到生命力最贫瘠的一块山头上，用锋利的翅膀削碎了石头，无数巨大石块轰然落到大地上，沉睡的地母发出几丝颤抖的声响。

    一个巨大的黑色海浪轰然扑来，船被高抬上去，老祭祀惨叫起来，他的身体随着抬起的甲板不断往船外滑出去。

    眼看要将老祭祀扔出去，泊瑟芬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扯住脚边剩余的长绳，用力绕过自己的手臂防止滑落。在最后一刻爆发出全部的力量扑出去，手抓到老头子的脚踝，将绳子往他脚上用力一捆，像是捆猪仔那样打上了死结。

    当死亡出现在满是鲜花水果的地面上，万物排斥，生灵厌恶。将种子撒到马车四周，能缓解这个世界对来自冥府的客人的抵制。

    桅杆撕拉一声，被剧风拦腰截断，连同四方帆布就要被拖入海水里。桡手奋力大喊“割断绳索，船要翻了。”

    黑暗的雾气迸涌向天空，化为车路。

    来的不是报仇神三姐妹……

    石头是盖亚的骨头，用来敲打土地，那回荡的声响能碰撞冥府铜门，引起地下神灵的注意。

    海洋是天神之子波塞冬的领土，而它伺候的永生神灵们在地下，无法在海洋呼唤他们。

    大地的骨架突然发出轰然的悲鸣，封裹住冥府的坚硬土地，被汹涌爆发而出的黑暗挤碎。

    不远处的老头子半截身体都被拉入海水里，他伸手四处乱晃，消瘦苍老的脸出现一种惊恐过度的痛苦神情，绝望得让人心生怜悯。

    他完全失去了一开始的高贵冷漠，惨烈地吼道“宙斯啊，天神，裂地之神，我给你们带来丰盛的祭品，十头牛，不，一百头牛，请护佑手握橄榄枝的客人渡过赞克列海峡……”

    丧命的刺激让泊瑟芬不断喘息起来，她蹬着腿踩住湿漉的甲板，后背靠着船舷横梁下的木条，用尽力量保持稳定。

    那拉着缰绳的手轻扯一下，肆意践踏土地生机的黑马立刻乖巧放缓速度，马脖上挂着的青铜羊铃叮当响。

    俄库珀忒看清楚了被毒雾吞噬的生命，恐惧出现在它丑陋的鸟脸上。

    马车被一团巨大的黑暗雾气笼罩住，只有一只手，从黑雾伸出轻抓着金色的缰绳。

    可惜神灵不回应任何人，排山倒海的浪头一个接着一个而来。将长船不断往东边推搡，激烈的水流冲刷上船，又带走了几条人命。

    泊瑟芬拼命伸出手臂，指尖碰触到绳索。她整个人泡在水里，满头乱发湿答黏在身上。

    绳子跟着抖动一下，跳到手指上，泊瑟芬骤然用力，将绳子狠掐在手里，顾不上别的立刻将绳子拖过来一大圈，绕过自己的腰部打死结。

    她得活下去，家里人还等她回去。

    飘摇惊颤的船随着高浪，像是一头随时侧翻的公牛往下坠落。

    俄库珀忒落到风神岛上，高耸的山峰暴露在肆虐大雨中，水流淹没了满山谷的石头。

    火山喷发的力量让“迅疾者”俄库珀忒不敢接近，它张开了翅膀如闪电般，穿过涌起的风浪，往火山主岛东北部的风神之岛掠去。m.ruxueshu.com

    如果不是它身负冥神职位，此刻已经被死亡气息吞噬了。

    泊瑟芬看到脚边不远处的船绳，一大捆缠绕在桅杆下四处散开，她清楚船再来次剧烈的晃动，自己可能会撑不住被抛入水里。

    泊瑟芬拽着绳子，粗糙的绳皮不断从她手里抽走，入肉破皮，血从掌心涌出来。

    幽深狭长的裂缝像微张开的口子，咕噜的闷响在地下不停拱起，裂缝越来越大。

    哪怕是专门抓捕罪犯的报仇神，来了也应该无法抓住堤丰。

    这个念头空前清晰起来，泊瑟芬被海水冲到船舷边，撞到横梁，剧烈的疼痛让她无力蜷缩在摇晃的船板边。

    而他脚上的绳子，是唯一的救命索。

    裂缝也化为无数条宽阔的深渊大道，死亡的雾气从里面凶狠浩荡奔涌而出。暴雨落在空中，无数的水珠被黑气沾惹上，转瞬消失在死寂里。

    深冷的也跟着黑雾渗出来，如粘稠的毒液，快速蔓延在生机勃勃的大地上。花卉、野草、动物、昆虫全部被转瞬卷入挤碎，化为死亡的尘埃。

    地面突然传来轻微的颤抖，无数的碎石像是感觉到恐惧的力量而不停晃动起来。

    这个动作危险至极，下落的船摇晃好几下，泊瑟芬昏头转向又摔回原来的地方。手里拽着的绳子不断被抽走，她连忙用力拽住。

    而留在满是裂缝深渊之地的俄库珀忒，才终于能动弹，它听到岛屿上山泽宁芙们逃入海里，而海仙女们又吓得逃亡陆地。

    俄库珀忒脑海里的疑惑刚闪过，地面噼啪一声，裂开了一条缝隙。

    手指线条冷硬，白如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