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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忽然转怒为笑，还揉了揉她头顶绒绒的毛发。
在冰洞里，她一靠近那道缩地符便失去了知觉，不知多久以后从剧痛中醒来，他喂她吃药，她没有瞧见药，却有一枚清苦的丹丸在嘴里化开。然后便不疼了。
“我……我若说实话，你能不能不打我？”
他边摸边道，“不要紧，以后我会辅佐你。”
他笑道：“小豹子，别总想着个人恩怨。爱恨情仇什么的，格局太小，境界太低。”
“是该恨。”
她说得很费力，他回应得很轻盈。
凌越忽然问：“知道你妈妈为什么会被人抓去吗？”
“因为凡人传说她是雪山神女化身，千方百计将她活捉，要献给他们的皇帝。”
她从没想过她能厉害成那样。
银鞭“啪”的一响又落下来，点点失声惊叫，叫完才发现这一下并不很疼，大概他打向了别的地方，只有鞭梢和风沾到了她。
“不仅活捉，他们还刺瞎神女的双眼，因为这样她便无法逃脱，从此被那个卑贱如泥的东西养在铁笼里，一辈子。你知道吗，叶鸣秋瞒着你，因为他也曾是凡人，而你始终只是畜生，只是异类。”
她与他浮于虚空，脚下没有半点踏实的依凭。
她在冰洞中尝过妖力暴涨的滋味。仿佛一把火烧透了秋冬春夏，她的五脏六腑都快被烧焦了，烤化了，只有魔物的血浇在身上，才能带来些许凉意。那滋味很不好受。
“我是要治好你的魔心，帮你将它唤醒。”
他说仙妖很快便将对立，魔族不会袖手，届时妖灵若无人统摄，必将被仙魔二界逐一击破。他要她入魔，突破现有妖力，假以时日，妖灵尽皆臣服不说，就连四方魔君、仙界众人都未必是她的对手，“只为这羡煞旁人的法力，你也该尽快让魔心醒来吧？”
凌越说五百年到了，叶鸣秋故意让她走进青婴的幻境，带她去洗魄潭，迫使她独自应对那么多的魔物。他步步为营，诱她渐渐显露魔心，这样一来所有门人弟子便都以为她入魔只是因为道心不坚，不会有别的猜测。他是首座，绝不能豢养一只早已入魔的妖灵。他不关心她入魔后会怎样，只是在意自己的令名。
点点斟酌着字句道：“你的意思，我明白。这世上像你所说的，渣滓，应当，不少。可是，五百年来我同一个仙人为伴，他……照顾我，关心我，从不苛待我——”
他能从她略带吞吐的话语中捕获她的惧意，她也怕他，可她不哭不闹，还敢说什么相爱相杀，他以前从没遇过她这样的。
可是他说，魔心是她生来便有的，不是病。
她只能远远望见一道银光闪烁的纤长红影。
她话没说完便挨了一鞭，痛彻心扉，直接昏了过去。
醒来之后，她明白了，“你和……他有仇。”
“你想让我……入魔，今后与他……？”
他似乎来了兴致，离得那样远，她却感觉到他狡黠的笑意，仿佛一阵轻风吹进她的眼帘。
她，爱看书的妖，只能想到这些，来自她主人口中最荒诞不经的那几本。
“不止你妈妈，还有洗魄潭，你也看到了。不止洗魄潭。仙、魔、凡人，个个以为妖灵性命轻贱，随意用之蓄之，辱之杀之，妖灵死后，他们还要吃肉、剥皮、烧油、锯骨。”凌越说得咬牙切齿，每说一句，眼色便狠戾一分，“这样的世道是不是病了，是不是得改？这样的渣滓是不是该爬在我们脚下为奴为婢，跪地求饶？”
他走近几步，她看见他穿一身银红窄袖袍，极是利落干练，一双凤目凌厉得像染血的刀，可是一笑起来，竟像春天。
凌越低头看了一眼，那根由千股细银索缠绕而成的鞭子一直握在手中，他竟忘了，不仅如此，他甚至没有想起鞭子原本的功用。
凌越仿佛在说这是世间最荒谬可笑之事，眼中却毫无笑意。
她不敢再称呼口中的“他”为主人。
死一样的寂静，夜一样的幽深，将点点禁锢，万事万物隐入空无。m.erpingge.com
点点心道：不会的，他瞒着我只是不希望我心生怨恨，妈妈死了，那些凡人也死了……
凌越不解释仙妖何以为敌，可他言语间有种此事已成定局的笃定。点点心想：到时候主人的处境必定是两难——
“怎样？”
“不是，我们之间不是你说的那样，”她辩解道，“世间许多事……也不是你说的那样。仙、魔、凡人……并不是个个都把妖灵踩在脚下，他们当中倘若有谁做错了，我们……我们应当让他改，而不是反过来踩他们。妖灵也有犯错的时候啊，你不是——”
“说吧，不打你。”
他将往事一幕一幕幻化在她眼前：她的母亲被人抓走，她和哥哥，两只羸弱的初生幼豹蜷缩在山洞里，很冷，很黑，很饿，后来哥哥死了，母亲也快死了，只好请叶鸣秋照顾她——那时候她已入魔，一颗心被魔念侵蚀得不剩半点纯质，五百年，母亲的内丹最多只能将她的魔心压制五百年。
她是黯淡无光的，使不出任何妖力，甚至抬不起一根小手指。
“不会的，主人他——”
他被她逗笑了，那笑声也很轻盈，不过眉眼都弯成月牙形状，绽放柔光，不是装的，是真笑。
“你做奴仆做贱役倒做出了乐趣！”
“这就是你的……大格局、高超境界吗？”
“……相爱相杀？三生三世……虐恋情深？”
那道红影却似午夜的血月，无论走到哪里，总有千万点银亮的星辉相随。
“难道不是？”
他分明站在三步之外，她却感觉到他正轻轻抚摸她的头，一下下的，似乎他的手冰一样冷，寒意透过看不见的、她头顶风帽般的屏障，丝丝缕缕漏下来。
“所以，你带我来……不是要将我治好……”
点点想摇头。原本一个心念便能做到的事，如今变成了痴心妄想。她的头纹丝不动。
“你想让我恨……他。”
她想起来他是驭妖师凌越，她沾染了魔气，一时失心，他带她来治病。
] 他忽然转怒为笑，还揉了揉她头顶绒绒的毛发。
在冰洞里，她一靠近那道缩地符便失去了知觉，不知多久以后从剧痛中醒来，他喂她吃药，她没有瞧见药，却有一枚清苦的丹丸在嘴里化开。然后便不疼了。
“我……我若说实话，你能不能不打我？”
他边摸边道，“不要紧，以后我会辅佐你。”
他笑道：“小豹子，别总想着个人恩怨。爱恨情仇什么的，格局太小，境界太低。”
“是该恨。”
她说得很费力，他回应得很轻盈。
凌越忽然问：“知道你妈妈为什么会被人抓去吗？”
“因为凡人传说她是雪山神女化身，千方百计将她活捉，要献给他们的皇帝。”
她从没想过她能厉害成那样。
银鞭“啪”的一响又落下来，点点失声惊叫，叫完才发现这一下并不很疼，大概他打向了别的地方，只有鞭梢和风沾到了她。
“不仅活捉，他们还刺瞎神女的双眼，因为这样她便无法逃脱，从此被那个卑贱如泥的东西养在铁笼里，一辈子。你知道吗，叶鸣秋瞒着你，因为他也曾是凡人，而你始终只是畜生，只是异类。”
她与他浮于虚空，脚下没有半点踏实的依凭。
她在冰洞中尝过妖力暴涨的滋味。仿佛一把火烧透了秋冬春夏，她的五脏六腑都快被烧焦了，烤化了，只有魔物的血浇在身上，才能带来些许凉意。那滋味很不好受。
“我是要治好你的魔心，帮你将它唤醒。”
他说仙妖很快便将对立，魔族不会袖手，届时妖灵若无人统摄，必将被仙魔二界逐一击破。他要她入魔，突破现有妖力，假以时日，妖灵尽皆臣服不说，就连四方魔君、仙界众人都未必是她的对手，“只为这羡煞旁人的法力，你也该尽快让魔心醒来吧？”
凌越说五百年到了，叶鸣秋故意让她走进青婴的幻境，带她去洗魄潭，迫使她独自应对那么多的魔物。他步步为营，诱她渐渐显露魔心，这样一来所有门人弟子便都以为她入魔只是因为道心不坚，不会有别的猜测。他是首座，绝不能豢养一只早已入魔的妖灵。他不关心她入魔后会怎样，只是在意自己的令名。
点点斟酌着字句道：“你的意思，我明白。这世上像你所说的，渣滓，应当，不少。可是，五百年来我同一个仙人为伴，他……照顾我，关心我，从不苛待我——”
他能从她略带吞吐的话语中捕获她的惧意，她也怕他，可她不哭不闹，还敢说什么相爱相杀，他以前从没遇过她这样的。
可是他说，魔心是她生来便有的，不是病。
她只能远远望见一道银光闪烁的纤长红影。
她话没说完便挨了一鞭，痛彻心扉，直接昏了过去。
醒来之后，她明白了，“你和……他有仇。”
“你想让我……入魔，今后与他……？”
他似乎来了兴致，离得那样远，她却感觉到他狡黠的笑意，仿佛一阵轻风吹进她的眼帘。
她，爱看书的妖，只能想到这些，来自她主人口中最荒诞不经的那几本。
“不止你妈妈，还有洗魄潭，你也看到了。不止洗魄潭。仙、魔、凡人，个个以为妖灵性命轻贱，随意用之蓄之，辱之杀之，妖灵死后，他们还要吃肉、剥皮、烧油、锯骨。”凌越说得咬牙切齿，每说一句，眼色便狠戾一分，“这样的世道是不是病了，是不是得改？这样的渣滓是不是该爬在我们脚下为奴为婢，跪地求饶？”
他走近几步，她看见他穿一身银红窄袖袍，极是利落干练，一双凤目凌厉得像染血的刀，可是一笑起来，竟像春天。
凌越低头看了一眼，那根由千股细银索缠绕而成的鞭子一直握在手中，他竟忘了，不仅如此，他甚至没有想起鞭子原本的功用。
凌越仿佛在说这是世间最荒谬可笑之事，眼中却毫无笑意。
她不敢再称呼口中的“他”为主人。
死一样的寂静，夜一样的幽深，将点点禁锢，万事万物隐入空无。m.erpingge.com
点点心道：不会的，他瞒着我只是不希望我心生怨恨，妈妈死了，那些凡人也死了……
凌越不解释仙妖何以为敌，可他言语间有种此事已成定局的笃定。点点心想：到时候主人的处境必定是两难——
“怎样？”
“不是，我们之间不是你说的那样，”她辩解道，“世间许多事……也不是你说的那样。仙、魔、凡人……并不是个个都把妖灵踩在脚下，他们当中倘若有谁做错了，我们……我们应当让他改，而不是反过来踩他们。妖灵也有犯错的时候啊，你不是——”
“说吧，不打你。”
他将往事一幕一幕幻化在她眼前：她的母亲被人抓走，她和哥哥，两只羸弱的初生幼豹蜷缩在山洞里，很冷，很黑，很饿，后来哥哥死了，母亲也快死了，只好请叶鸣秋照顾她——那时候她已入魔，一颗心被魔念侵蚀得不剩半点纯质，五百年，母亲的内丹最多只能将她的魔心压制五百年。
她是黯淡无光的，使不出任何妖力，甚至抬不起一根小手指。
“不会的，主人他——”
他被她逗笑了，那笑声也很轻盈，不过眉眼都弯成月牙形状，绽放柔光，不是装的，是真笑。
“你做奴仆做贱役倒做出了乐趣！”
“这就是你的……大格局、高超境界吗？”
“……相爱相杀？三生三世……虐恋情深？”
那道红影却似午夜的血月，无论走到哪里，总有千万点银亮的星辉相随。
“难道不是？”
他分明站在三步之外，她却感觉到他正轻轻抚摸她的头，一下下的，似乎他的手冰一样冷，寒意透过看不见的、她头顶风帽般的屏障，丝丝缕缕漏下来。
“所以，你带我来……不是要将我治好……”
点点想摇头。原本一个心念便能做到的事，如今变成了痴心妄想。她的头纹丝不动。
“你想让我恨……他。”
她想起来他是驭妖师凌越，她沾染了魔气，一时失心，他带她来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