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窃非命（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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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谁！是谁在咒我！！”

    “昨日去上香没能成行，今日再去一趟。”段折锋拿起帕子擦了擦手掌，“你去让门房准备一下。”

    江辞月躲在院中，看着数个贴身下人一拥而上，为段折锋洗漱、更衣，伺候着早膳。

    越想，江辞月越觉得不忍。

    一股杀机将它笼罩！

    江辞月蹙眉，乍然收手。

    这并不是蔡氏担心他的安危，而是怕段折锋跑出去又出了什么乱子。

    至于今晚，段折锋则先将江辞月带回房中，两人商议了一番计划的细节。

    江辞月早有准备地一跃而下，手中作剑诀，劲风刹那间射向狐妖。

    如今巫毒娃娃本身沾染了狐妖的气息，就连上面缠绕的头发也是它的，到时候发作起来，即便没有十成威力，至少也能将狐妖削弱几分。

    他借着熹微的晨光，出神地看着段折锋的侧脸，见到他挺立的眉骨上浓眉似剑，紧闭的眼上睫毛纤长，不知道真的睁开眼睛该有多好看；接着想到他双目失明，又觉得他虽然生得得天独厚，可是老天偏偏待他如此凉薄。

    过了半晌，榻上的段折锋气息渐沉，大概睡着了；旁边的江辞月则静气凝神，似乎也入定了。

    若是不明真相的外人看了，只怕会以为蔡氏对段折锋多么上心，供他锦衣玉食这么多年，堪称是贤良继母的典范。

    可是，江辞月手中剑影竟然也同样一分为三，仿佛要将它追到天涯尽头，不死不罢休！

    到此时，它又觉得耳边有嗡鸣声，好像挥之不去的臭虫在身旁飞舞，闹得它心烦意乱。

    “关门，打狗。”段折锋好整以暇地答道。

    然而，刚才剑影明明还在它身前，眨眼间却又随江辞月阻挡在了它的身后。

    狐妖尸身趴伏在地上，元神却在眼眶里闪烁着，盘算着另一个念头。

    狐妖在装死！

    ——这是巫蛊之术发作了。

    “好个丧门星，竟然伙同个外人，敢对我下手！”狐妖尖声叫骂着，裂开的嘴里森然尖牙毕露，喉咙深处更发出野兽的吼叫。

    那剑势如清风朗月般了无痕迹，但却又如山海倾覆般不可阻挡。

    妖物所布置的巫蛊之术，被段折锋破解了。www.boaoshuwu.com

    假扮做丫鬟的狐妖很吃惊，匆忙跑出去向蔡氏通禀，然后估计是得了准许，这才回来跟段折锋说：“夫人担心您的安危，说就近在家庙里祭祀一番就可以了。我这就跟您同行。”

    修仙中人辟谷不食，并且以冥想等方式代替睡眠，因此段折锋并没有劝他休息。

    唯一的出口早就被段折锋锁住，狐妖在屋内惊惶逃窜，身后拖动的尾巴忽然又不再化为幻影，而是变成了长长的鞭子，缠住了江辞月手中剑影，甚至要顺着剑身飞速攀向江辞月的手臂。

    随着家庙中，一缕香烟袅袅升起，狐妖突然觉得身体不太舒服。

    “……我去门口探查一下。”他狼狈地转开了话题。

    狐妖的身形在刹那间僵硬，猩红双眼里流露出不可置信与绝望的神采。

    江辞月就在他床边打坐，道：“我在这里守夜，你且保养精神。”

    段折锋自然没什么意见。

    江辞月这才走过去，细看了一眼狐妖的尸体，被它的皮毛吸引了——这狐狸皮在烛光中印出各种色泽，瑰丽非常，一看就不是凡物。

    它还有执念！它可以转修鬼道！即使肉身已死，只要修炼得当，未必不能练成尸妖，重获新生！

    巨大的狐狸轰然倒在了祠堂一侧，喉咙里发出“荷荷”的声音，眼里的神采快速地消失，眼看是活不成了。

    而江辞月冷眼看着狐妖忙前跑后，想到昨夜他们商议过的计划，就先□□出了段府，假装是看热闹的行人，一路跟着小轿子前往段府在外城的家庙。

    因此，江辞月计划在每天早晨，巫蛊之术正式发动时，设法将狐妖引出段府，先行解决。

    下一刻，剑影铿然四散，化为漫天星火！

    说罢，他打开祠堂铜锁，匆忙离开。

    他想到，过去十几年间，段折锋就是这样孤身一人生活在这妖鬼横行的段府里，时刻小心有人要取自己的性命，这样的处境未免太过艰难。蔡氏究竟为什么把段折锋留到今天才动手呢，有什么原因在阻止她早早就下杀手吗？

    狐妖忽然身躯一震，从双眼、双耳、口鼻之中流出血迹，正是七窍流血之象。它好像突然肺腑受了重伤，哇地一声吐了一大口血。

    但还没有等它想明白缘由，就只听头顶上劲风袭来。

    看的出来，巫蛊之术已经施行妥当，狐妖并不想节外生枝，真的只是带段折锋来祭拜父母罢了。

    不知情的，恐怕以为是仆人在巡夜。

    “怎么、怎么会……嘎啊——！”

    江辞月虽然确保狐妖肉身死亡，但却料想不到，修行百二十年的狐妖曾有奇遇，能保自身元神暂时不散，留在躯壳之中，运转体内还未消散的灵力。

    哪有人昨天才掉落枯井，今天就又没事人一样再出门一趟的？

    ——段折锋抓住了他的手腕，带着三分调侃地问：“怎么，还是想上来挤一挤？”

    狐妖大惊失色：“哪里来的狠角色？”

    这一夜很太平，屋内寂静无声，只有外廊上有细碎的脚步声。

    江辞月抬头与他“对视”片刻，嘴唇徒然动了动，没法解释自己下意识的行为，耳垂渐渐红了。

    他端坐在太师椅上，双目依然紧闭，孱弱的身形之中竟然有股凛然气质，令狐妖突然心中一怵。

    电光石火之间，狐妖大惊失色，原地旋身化为一团黑红色的旋风，身上衣物在劲风中扑簌簌撕裂。

    动作

    他身旁，那个“丫鬟”脸色恭敬地侍立着，听到他的问题，有些惊讶，答道：“少爷，夫人没有说。不过您今天要出门吗？”

    狐妖大喊一声，百思不得其解，也已经来不及去解了。

    ——那姓江的小子虽然实力不同凡响，但毕竟还是太年轻了。

    惊得狐妖连连后退，将尾巴幻化成三个相似的影子，在祠堂中到处乱窜，想要躲避江辞月的攻势。

    然后，他抓着狐妖的尸身，拖动着它，向祠堂外走去。

    江辞月忽而睁开双眼，他看向双目紧闭的段折锋，黑白分明的瞳仁里映出了他的模样。

    段折锋的手，修长而有力，看上去不过是凡人的手掌，但他按在狐妖的颅骨上时，却好像有一股特殊的力道，将它禁锢。

    狐妖从昏昏欲睡中猛然一个激灵：“少爷，您这是在做什么？”

    江辞月走后，段折锋终于站起身，慢慢走向角落里那具巨大的黑红色狐妖尸体。

    段折锋那时候才几岁大，就要沦为孤儿，还寄人篱下，眼睁睁看着段玉廷这个小妖怪在众星拱月中长大……

    眼看杀招已至，狐妖不再逃避，正面看向江辞月，身后长尾危险地扬起，准备回头拼个你死我活。

    江辞月手指一招，将剑影唤回剑匣中，接着看向段折锋道：“你没事吧？”

    然而，它还未碰到段折锋，首先便要面对江辞月的当头一剑。

    它是毫不犹豫地化为了原型，赫然是一只黑、红两色相间的山狐，巨大的尾巴在空中摇摆着，散发出浓烈的骚臭味。

    就在狐妖元神闪烁之际，突然，有一只手伸了过来。

    今日不知怎么的，天一亮，它就觉得身子不太利落，懒洋洋的提不起劲，刚才迈进家庙大门时，脚一软差点就绊倒在门槛上。

    而段折锋神色淡淡，用完一碗粥过后，问道：“夫人有说我今日可以出门吗？”

    段折锋用手掌笼盖住了狐妖的头颅，强迫它半开的妖眸彻底合拢，然后按住了它的太阳穴。

    滴答，外间的更漏偶尔有响动传出。

    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

    江辞月的剑，已经没入它的眉心！

    江辞月道：“这妖物果真有几分道行，一会儿将它皮毛取下，上面残存的灵力应该足够再用一次幻化之术。”

    天明时分，打更声方一响起，屋外的下人们都起了。

    他轻声道：“醒着就好。”

    段折锋依然坐在太师椅上，仿佛有些无聊地一只手支着下巴，慵懒道：“没事。”

    突然，祠堂中只听见咔嚓一声，段折锋竟然将大门阖上，反手落下了铜锁。

    它是擅长幻惑人心的狐妖，本就不擅长与人争斗，看出了江辞月的厉害之后，心中生出了几分惧怕来，立刻就想要从祠堂中逃走。

    无名的寒意笼罩住了狐妖的魂魄，它因为恐惧而颤抖了起来。

    一直到临近天明时分，段折锋才上了榻略作休息。

    想着想着，江辞月不自觉伸出手，白皙指尖轻轻碰到段折锋的睫毛，然后好像突然受了惊一样地收回来。

    狐妖漆黑的眼眶里，突然现出了一点莹绿色的亮光，那是魂火尚未熄灭的证明。

    江辞月想了想，觉得段府内更加危险，当即点头答应：“好，那你自己小心，我先去一步。”

    他双目失明，自然看不到——

    每一团火光细看来都是一柄小剑，如天火流星一般，翩跹而散，纷纷扬扬飞向狐妖的眉心。

    段折锋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说道：“它的皮毛有助于我们的计划。这样吧，你先回段府，去布置你需要的阵法；我带着这具尸体去市集，找工匠先扒了这身皮。”

    ——怎么会？凡人怎么会察觉到它的元神未散？

    知情的才能猜到，这是狐妖在外面踱步磨牙，等着将段折锋敲骨吸髓、吞吃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