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撼轮回（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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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动静方歇，那“丫鬟”找到了东西，匆匆去得远了。

    江辞月听到动静蹙了下眉，左右看了眼，却发现段折锋屋里陈设极为简单，根本没有地方躲藏。

    门外是一个熟悉的丫鬟，轻声道：“少爷，夫人适才吩咐我们熬了参汤，给您压压惊。您睡了吗？”

    从角落里无声无息地步出了一匹神骏马儿, 背上载着两个丰神俊朗的少年。

    有古怪。

    接着，他神情一滞，看见段折锋也解下外衣、躺了上来……

    然而最奇怪的就是，这片紫气来自段府祠堂中，却去往东边主厢房，厢房之上仿佛趴伏有一只黑色兽面，贪婪地吮吸着段府上空紫金之气。

    身旁的丫鬟下仆们纷纷低下了头，仿佛对这诡异的一幕已经司空见惯。

    江辞月下了马, 来到段府门前定睛一看。

    原来房间外，那“丫鬟”还没有离开。

    他在送段折锋回府之后，假意离开，实则去而复返，偷偷又跟着潜入了段府。段府下人虽多，却都是凡人，在他刻意规避之下，当然毫无觉察。

    江辞月只觉得他们突然不吵闹了，于是也不去深究，决定开始办正事：“你们在这里站好，一会儿不可交头接耳，更不可随意走动。”

    江辞月的额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黑发湿腻地贴在颊边，素白的脸上浮起了霞红色，剑眉因为隐忍而蹙起，齿关紧紧咬住了下唇，几乎要滴得出血来。

    江辞月默念口诀“灵犀洞见”，先将天眼开启，在层层法力运使之下, 看向段府门庭。

    江辞月眉头一皱。

    他走之后，段折锋自然也看不见，蔡氏脸上的神色突然冷了下来，她面无表情地拉着段折锋，声音里却继续饱含感情地说道：“锋儿，你可算是回来了，你可把爹娘给急坏了！快快回房，我去找大夫来看看你有没有大碍……”

    江辞月只迟疑了一瞬，就翻身悄然躺了进去，整个人裹在其中。

    少年们哪里见过这种神异手段，纷纷目瞪口呆，发出惊异赞叹之声。

    段折锋道：“刚才蔡氏邀请你时，你不大方答应。如今深更半夜、乌灯黑火，潜入我一个瞎子的屋里，又问我是否独自一人居住？”

    段折锋淡淡道：“有劳夫人费心，我又活着回来了。”

    屋里突然响起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丫鬟”伸出细长的手指，从段折锋的枕上，捡走了两根散落的长发，而后又无声无息地退向了门外。

    江辞月对众人道：“你们顺着路走进去，不要怕，这是我带来的《桃源绘卷》，专为接引你们而用的。灵州路远，而且凡人手段无法抵达，你们暂时住在绘卷当中，绘卷自然会飞往灵犀山门。”

    已经是夜间宵禁时分，长街上空无一人。

    这是在郊野之中，人迹罕至。

    江辞月感知到了强烈的妖气，双指下意识地作出剑诀。

    ——真的是走丢了少爷，怎么不赶紧迎进府里？还要回去禀报夫人？

    江辞月看了一眼天色，低头扬袖——从袖里乾坤中取出一幅卷轴，接着手捏法印，令卷轴凌空飞起，在半空中展开形成巨大画卷。

    这一看, 他瞳仁一缩。

    门内吵吵嚷嚷地涌出了一行人，几个丫鬟众星拱月地围着一位穿金戴银的妇人。那妇人颤颤巍巍地迈过门槛儿，看见段折锋的第一时间便哀声道：“哎呀，锋儿！你可算是回来了！娘在家里盼得好苦啊，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那我可怎么办呀！”

    ……

    江辞月又问：“段府是何来历？你平日里有否察觉到段夫人的异常？”

    ——一对猩红色的竖瞳，在黑暗中静静地盯着段折锋，无声无息。

    她把着段折锋的手臂，像是急切地领他回家，又很殷勤地对江辞月笑笑：“多谢这位侠士救了锋儿。天色已晚，不如就在我家中歇下，明日我们再好好感谢你。”

    少年们点头如捣蒜。

    来的正是段府如今的名义上的女主人，蔡氏。

    江辞月目光落在她脸上，双眼微眯，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说道：“不必了，我尚有要事在身。”

    再后来呢？

    他年幼时啊……父母双双在战场上阵亡，据说是妖魔的报复，段家无人主持，只有二伯段旻一家三口愿意前来照顾。

    房门轻轻闭上。

    哪料，段折锋听了他的声音，笑道：“江辞月，你知不知道自己很可疑。”

    说罢, 段府大门又轰然合上, 只听见里面门牙子慌乱的脚步声。

    江辞月上前一步，敲响朱漆大门上的铺首衔环。

    只见整个段府笼罩在一片紫气氤氲之中, 乃是大气运、大功德之象；紫气朝东又隐隐迎合向京城金光，说明圣眷正隆。

    察觉妖气远离，床铺内的江辞月手指一紧，就想掀开被子。

    假如是别的人，此时恐怕已经吓了一跳。

    江辞月特地在段折锋屋子里蹲守了一会儿，发现这个失明少年好像没什么异常举动，这才出声提醒。

    “喔。”段折锋不置可否。

    她竟没有脚步声！

    有人担心地问：“神

    吱呀——

    段折锋勾起唇角。

    少顷，围墙上的村庄竟然还动了起来，画中的树叶开始随风摆动，人物们开始出门劳作，烟囱里飘散着炊烟，路边野花的香气扑面而来。

    床铺外，猩红色的竖瞳终于眨了一下，失去了耐心。

    他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唇边的笑意缓缓加深。

    江辞月从暗中走出，神色淡然的眼里凝起了一丝困惑：“我？”

    床褥外，那个丫鬟趁着冷清夜色推开门，悄然潜入。

    未几，段府的门牙子匆匆跑来，将大门打开一条细缝，警惕地向外看：“谁呀？”

    这画卷越飘越大，最后竟有三米多高、数十米宽大，变成了一堵围墙包围了众人。只见这面围墙上，画的是深山老林之中的一座村庄，其中屋舍俨然、良田美池桑竹具有，还有栩栩如生的人物。

    江辞月想躲，却无处可逃。

    这时已经半夜三更了，段折锋屋内的灯都被熄灭，好在一个瞎子也并不需要光亮。

    谁料，段折锋一手揽住了他的肩背，制止了他的动作，以口型道：“别动。”

    气息近在耳根处，江辞月动作一僵，耳尖迅速地充血红透了。

    不过，段折锋却神情从容，又倒了一杯冷茶，递到自己身旁的座位上，仿佛早就在等着这个客人一样。

    忽然，段折锋伸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随着他的动作，雪白中衣滑落下来，露出半边胸膛拦在江辞月眼前。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蔡氏想要置他于死地，让儿子段玉廷继承一切，因为不敢留下证据，于是想尽了办法，甚至让人推他下水鬼所在的枯井……

    江辞月拱手道：“府上是不是走丢了少爷？我来送段折锋回家的。”

    说着，她又敲了敲门：“屋里怎么没人伺候？我推门进来了？”

    大梁国中州冯翊郡, 奉都钟鼓街，段府门前。

    新历217年。www.zhuoxinge.com

    说好等段折锋弱冠那一年继承爵位、主持家业，但是真到了这一年，他们却反悔了。

    当屋里的下人们都退了出去之后，段折锋坐在桌前，摸索到上面一盏茶壶，悠然地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

    “……”江辞月听完，惊觉自己真的像个登徒子，懊恼地抿紧了唇，耳垂微微泛红，向他解释道，“你府上有妖物作祟，我怀疑与段夫人有关，所以才去而复返。”

    不敢大口呼吸，床褥内的空气愈加稀薄，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股热痒，白檀香闷得人头晕目眩，心跳快如擂鼓，将突突跳动的热血输送向四肢百骸。

    正在这时，段府的大门再次豁然打开。

    说着，她抹了抹眼角，亲自迎了上来，牢牢抓住了段折锋的手臂。

    正是段折锋和江辞月两人。

    说罢，不等蔡氏出声挽留，江辞月转身就走，跨上马儿，消失在街道尽头。

    只有一股淡淡的臭味随着动作漫了过来，她来到了段折锋床前蹲守，想确认段折锋真的已经睡着。

    这个客人，当然是江辞月。

    这时，段折锋走向内间，将干净整齐的被褥翻开，示意江辞月躲进去。

    “西院只有你一人居住？”

    段折锋侧躺在榻上，只露出后脑勺，仿佛真的睡着了一般，如此借助自己的胸膛掩盖住了江辞月那边的隆起。

    可是这样一来，江辞月就完全被困在他被窝里，整个天地都似被罗被所笼罩，晕乎乎置身于一片深沉的白檀香味中，只感觉热意从四面八方包围了上来。

    只见段府红墙碧瓦、门庭俨然，画栋雕梁下悬着一副金丝楠木匾额，上书“段府”两字，两旁更有楹联写道：识德颂功名荣天下，揆文定武勋纪万年。

    门牙子听闻之后, 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随后忍不住张望一下, 看到站在后面的段折锋后，神色间又掺杂了几分惊慌失措，勉强对江辞月道：“多、多谢这位侠士, 夫人一定高兴坏了, 我这就去禀报夫人！”

    蔡氏领着段折锋回到西边侧屋，好生嘘寒问暖了一番，足足半个时辰之后，好像才放心下来，让段折锋好好休息。而后三步两回头地往东边的主宅走去。

    透过薄薄的纱窗隐约可见，她手中举着一把锄头，正在段折锋屋外翻找土壤，似乎要从里面挖出什么东西。

    “有妖物作祟。”江辞月眯起眼，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