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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万力被问住了,因为前几天来的那个客户嫌弃公司跟住家一起,看起来不像是正规公司,所以不再联系,方万力正在为此发愁,想着尽快赚些钱换个像样的办公室,以防再有客户流失。

    父亲半信半疑,他清晰地记得,“快下单了。”这句话已经听了近快一个月,而且每天不止听一回,一个月过去了,却没见客人下单。

    真是个老赖,嚣张至极。

    “你那公司就几把破桌椅,能值几个子?你们又不是康城本地人,随时都可能跑掉,到时我哪里找你要钱?”汪老板强硬道。

    方万力实在听不下去,插嘴道:“姐,不用求他,我们跟他法庭见。”

    方万力镇定地走到汪老板面前,从文件袋里拿出一叠文件来,面不改色地说道:“汪老板,您先别得意,我给您看些东西。”

    “怎么没用?你不履行合同,就是违约,我们就法庭见!”

    “我的公司和家人都在这边,不会跑的。”

    工厂的老板姓汪,五十岁上下,长得肥嘟嘟圆滚滚的,看起来就是个名副其实的奸商。在下单给他之前,方万力提醒过方万英,这人看起来不靠谱,还是不要下单给他了。

    方万力也兴奋地跑到方万英身边:“姐,是真的吗?是什么产品?我看看。”

    皇天不负有心人,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第一单。

    然而,一切并不能如想象中顺利。

    “哎呀,爸,你怎么变得这么不信任我们呀?”方万英急道。

    母亲喜出望外:“是真的吗?”

    父亲在沙发上坐下来喝了口水,又坐不住了,走到方万力身边问:“阿力,前些天不是有个客户过来吗?还没下单吗?”

    到工厂的时候,汪老板堵在门口,面无表情道:“你们要货,先付五万再说,不付免谈。”

    王老板给自己点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后,吐出一团白烟:“你们毕竟年轻,不懂啊,我来帮你们算一笔账:从起诉到结案多则几年,少则六个月,而你们明天就得交货了,交不了货,你们就会失去客户,说不定还会赔款。况且,我随便找个理由,说你们样品确认的太晚,才导致赶不上货期,就可以让你们败诉。到时候,我把货拉到市场上去卖掉,也不会亏!”

    汪老板无赖道:“你怎么说都没用,给钱,放货,就这么简单。”

    父亲却没事干,又看不懂报纸,不喜欢出门,整天在家里无聊得团团转。

    一天下午,方万英突然激动地大叫起来:“下单啦,下单啦,终于下单啦,哈哈。”

    “我真不会跑掉的,求你了……”方万英求道。

    说完三步作两步跨,跑到楼上去,他边跑边喊:“老婆子,下单啦,下单啦。”

    母亲每天煮完饭,打扫完卫生,便去房里给方万力们织毛衣。

    父亲将信将疑,但是脚步放快了许多,走到方万英身边,看了许久,皱起眉来:“黑压压一片,都是英文字母,不知是真是假。”

    “您账户到了4500美金,备注定金,请注意结汇。”

    记得很清楚,父亲带回来的,不是猪蹄,是两斤鸡爪和一瓶2升的百事可乐。他说去晚了,猪蹄卖完了,所以买了两斤熟鸡爪和可乐回来庆祝。

    刚开始的两个星期,每次父亲说这些话的时候,总会心里很难受,吃不下饭,甚至有点害怕跟父亲一起吃饭,害怕他开口说话。

    方万力记不清父亲一天之内问了多少次同样的问题,便随便地回了一句:“还没呢。”

    方万英去接电话:“喂,您好!”

    方万英安慰他:“爸,您放心,快了。”

    方万英像一只放飞的小鸟,展开双臂,沿着海岸线飞奔起来,她跑跑停停,一会双手做喇叭状,放在嘴边对着大海喊:“下单喽,下单喽。”一会转过身对着夕阳喊:“下单喽,下单喽。”

    “不是说好了,先出货再给吗?”

    还是方万英的头脑转得快,她见方万力支支吾吾回答不出来,便替方万力解围道:“也快下单了,爸,您就放心吧。”

    方万力问她怎么啦。

    对方重新讲了一遍。

    “是泳装,虽然少了点,但是个好的开始,哈哈哈。”

    每天,父亲早早起来吃饭,吃完饭便坐到沙发上泡茶。

    父亲便走回沙发,边走边念叨:“开发个客户怎么这么难?”

    “那又怎样?”汪老板收起了笑容,心里开始有点慌。

    父亲叹了一口气:“怎么还没下单呀?”然后走到方万英的身边,也看看她的电脑屏幕,看了许久,自言自语:“花花绿绿一片,看不懂。”

    可是,还没走过方万英的办公桌,又退了回来,小心地问:“阿英,客人还没下单吗?”



    跟他们合作的,是个小型的加工厂,在康城周边,但不是很远,搭公交车只要十几分钟就到了。

    要交货的前一天下午,方万英突然接到一个电话,脸色变得苍白。

    方万力本来想用法律来逼迫他按合同行事,没想到汪老板听了,反而哈哈大笑。他用鄙夷的眼光看着方万力道:“你觉得打官司对你有好处吗?”

    吃饭的时候,父亲总是愁着脸絮絮叨叨:“再接不到单真不知要怎么办,这房租、这水电费、还有生活费……,还是让我和你妈回老家去种田吧,阿力你回学校去……”

    “是的,有什么事情?”

    “您好,我是XX银行的小王,您是万才进出口的方总吗?”

    “姐,你不要着急,我们去工厂看个究竟再说。”

    见方万英正在忙,不想再打扰她,便自觉走开了。

    王老板的手开始发抖,哆哆嗦嗦:“反正……反正我不管……”

    说完继续低头做事。

    “是啊,他们现在不认合同了,怎么办?明天就是交货期了,交不了货我们就麻烦大了。”

    “我确实没那么多钱给你呀。”

    当方万力开始工作的时候才发现,公司跟住家一起,是个错误。

    父亲说完,兴高采烈地出门去。

    父亲也高兴起来:“太好了,太好了,我去告诉你妈。”

    康城是个海滨小城,东边盘绕着一条十公里长的海岸线。

    后来慢慢习惯了,也难免有些心酸。

    “这次是真的,爸。”方万英兴奋道,“你过来看,客户签了合同,还付了定金,有水单。”

    方万英迫不及待地说了一声:“知道了,谢谢。”就挂了电话。

    “阿力,工厂变卦,要我们再给五万才出货。”方万英惊慌道。

    父亲很喜欢喝茶,可是医生说他胃不好,最好不要喝茶。所以,他总是犹豫一会,然后给自己倒上一杯白开水,喝上两口,然后走到方万力身后看看方万力的电脑屏幕,问方万力:“阿力,下单了没?”

    “不怎样,只是想让你知道,我还有时间来操作这个单。你不发货,我明天就起诉你,然后找其他工厂来帮我做这个单。有这三个证据,官司我是赢定了,到时你不但要赔我双倍的定金,还不能卖这批货。你自己看着办,明天之前给我答复。”说完叫方万英,“姐,我们走。”

    “那我更不能放货,万一你跑了怎么办?”

    “那……那又怎样?”

    可是方万力又不能让父亲知道,怕他担心,所以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好。

    方万力拿出第三份文件,用笔边慢慢划边说:“这个是我跟客人的合同复印件,本来是不能给你的,可是你都这样了,我们以后也无法再合作了,给你也无妨。我把客人联系方式划掉,你拿去看看,我跟客人的交期是七月底,只是我担心你延迟货期,所以跟你的交货期定在明天。”

    父亲正要上楼,听到下单,停住了脚步,打算往回走,又转过身去,冷冷道:“你们姐弟俩又合起来哄我开心。”

    “真的,银行都打电话过来了。”父亲气喘呼呼地回答,“得庆祝一下,我去买个猪蹄。”

    方万英急道:“汪老板,我这客人是英国的,要见提单才付尾款给我。您现在不发货,就没有提单,没提单客人不付款,我就没法给你尾款呀。咱们下单前可是说好了,尾款半月结的呀,您现在反悔,叫我去哪里找那么多钱给你呀?”

    听到是款到了,方万英把电话按成公放,努力压住心中的喜悦,故意大声道:“对不起,刚才信号不好,没听清,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别急。”方万力拿起另一份文件递给他,“这是我们的合同复印件。白纸黑字,很清晰,这个是XX牌子,也就是说在没有授权情况下,你是不能卖的。如果你把货卖掉,我就到工商局告你侵权,他们是封了你的厂,还是重罚,就不好说了。”

    “求也没用。”王老板冷冷道。

    方万英觉得人不可貌相,而且汪老板很爽快。

    其实,是因为他当时没有订单可做,所以,除了坚持30%定金,其他条件都答应了。等到关键时刻再反悔,让你不得不接受他的耍赖行为。

    长长的海岸线上,景色奇美。一边是软软的沙滩,海风徐徐,波澜不惊;另一边是夕阳西下,玉盘镶金,云霞相映。

    方万力拿出一份文件来,递给他:“这是验货报告复印件,上面有合同号、验货日期、您的签名和‘验货通过’字样。”

    这时,电话响了。

    汪老板很不屑:“什么东西?”

    方万英对父亲和母亲说:“自从你们来康城,我都没带你们出去走走,我们今天早点吃饭,吃完我带你们出去逛逛。”

    挂完电话,她高兴地跳起来,抱住父亲:“爸,我没骗你吧?”又转过来抱抱方万力:“阿力,方万力们接到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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