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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是梦,可陆青岷宁愿这是一场梦,这样他就不会有在顾纨面前失态这种尴尬场面了。m.qiweishuwu.com

    “因为你知道陈钟回不来了,但陈家的门楣需要继承,所以你说这孩子是将军府的遗腹子,是将军府的后嗣,对吗?”

    他低下了头,“想要喝酒,下次你再来找我便是。”陆青岷将那酒壶收了起来,“你身怀六甲,饮酒适量一些比较好。”

    她还真就问出了口,“你为什么在这里?”

    陆青岷连忙给她倒了一杯水,顾纨却并不领情。

    她笑了起来,脸上满是泪水,“陆青岷,别以为你多读了几天书就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我告诉你,你说的半个字都不对,这孩子就是陈钟的,他的父亲是陈钟,母亲是顾纨,他的爷爷为国尽忠战死沙场埋骨边关,他……”

    好一会儿她才开口,“所以我把她打发去了,不过现在将军府没了,她大概会庆幸吧。”顾纨说着笑了下,她提起了家里的事情,隐瞒了她那位父亲又多了一个儿子的事情。

    所以今年的中秋节,他借口衙门里忙碌,来这边给自己寻一个清净。

    陆青岷不知道,这也是他第一次跟人说这些心底深处的困惑。

    顾纨正喝着酒,忽然间听到这话,她愣在那里。

    “这院子,我是不会卖的。”陆青岷给出了答案,不出所料的,他看到顾纨又端起了茶杯,将那茶水泼向了自己。

    “我有些想不明白,年复一年的阿嫂会在清明为大哥和爹娘上香,会在中秋节的时候说她嫁进来那年,大哥中秋节的时候带着她去看花灯,给她买了一个漂亮的走马灯。”

    陆青岷忽然间抬头看着她,顾纨觉得这人的眼睛是如此明亮,像夜明珠似的,闪闪发光。

    这里是陈钟的院子啊。

    “静下心来,你现在大着肚子,就算是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也不要轻易动怒。”陆青岷的目光迅速从那隆起的腹部挪开。

    陆青岷说得对,她心情不好,她有太多的情绪都压抑在心口,她不能让别人看出来,却也需要找一个机会来发泄。

    如果再呆在府里,听着那千篇一律的中秋节故事,陆青岷想,可能在顾纨还没疯疯癫癫之前,自己先疯了。

    好在那茶水是凉的,便是泼在脸上也没什么关系。

    这一次,陆青岷没有迅速的躲闪开,而是不紧不慢地收回手,“你做得对,人若是为别人所摆布过得不快活,那这人生还有什么意思呢?”

    那些他能倒背如流的故事,让陆青岷厌倦了。

    “你说是我太过冷情了吗?”

    “如果你觉得陈钟还能回来,将来大可以和他生很多孩子,又何必将这个跟他没什么关系的孩子放到他名下呢?”陆青岷格外的狠心,“你早就知道,陈钟回不来了,可你还在自欺欺人。顾纨,你这样过着不累吗?”

    陆青岷擦拭掉挂在脸上的碎茶叶,“顾纨,如果你心情不好的话可以来这里坐坐,这里面的摆设我半点也没动,只不过这院子我是不会卖给你的。”

    “你花了多少银子买的这里,我给你双倍。”

    顾纨没有回答,仰头看着天上的明月,她缓缓开口,“知道吗?我嫁给陈钟的时候,我娘来了京城。”

    “你是个再迂腐不过的人,怎么会觉得我做的对呢?你肯定要跟我讲大道理,告诉我为人子女要孝顺。可陆青岷你今天别跟我讲这些大道理,我真的不想听,来咱们喝酒。”

    中秋节,是阖家团圆的节日,顾纨却觉得这个节日对自己而言诸多讽刺,没了昔年疼爱自己的父母,没了将自己当成掌心宝一般呵护的丈夫,却是跟陆青岷,在同一个庭院里,看天上明月高悬。

    顾纨跌进了一个清冷的怀里,没有半点温度,若不是脑袋附近正好是陆青岷的胸口,能够听到一下又一下的有节奏的心跳声,她毫不怀疑这是一个死人的怀抱,因为真的没什么温度。

    陆青岷沉默了,顾纨向来都是肆无忌惮的,然而……

    顾纨扶着那石桌慢慢站稳,这才慢悠悠地回了去。

    “我只是好奇罢了。”顾纨说的从容,没有半点的慌张。

    “闭嘴!”顾纨不想听他说诗词,提及陈钟,她只想要一个答案,为什么陆青岷此时此刻竟在这里。

    鲜活的年龄,她才多大啊,却背负着千钧压力,压得喘不过气走不动路。

    他又是强调了一遍,似乎这样自己就信心百倍,不会为这人的眼泪所动摇了。

    坐下来,青石凳有微微的凉意,顾纨皱了下眉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这次没有猛灌,而是慢条斯理的喝着,让身体暖和了起来。

    “当初她把我送给谢蟠,让我给家里谋利,后来因为我不听安排过继一个旁支的嗣子,就跟我恩断义绝,陆青岷你说这母女血亲,我是她怀胎十月生的,难道就不如那些银子吗?”

    那光芒璀璨,竟是让她不敢直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不过顾纨哪里听得进去,“你又开始讲大道理了小夫子,真是没意思,我走了。”她站起身来,不知道是因为坐的时间久了还是这夜里有了凉气,起身的时候小腿忽然间发软,以至于身体摇晃起来,眼看着就要跌倒。

    “顾纨你别这样。”陆青岷连忙阻拦,却被顾纨一把推开了,“你又是谁,凭什么管我?”

    很快的,陆青岷就冷静下来,“你浪费了我一杯好酒。”

    陆青岷看着那渐渐消失的身影,他伸手摸向自己的胸口,那里心跳迅速而有力,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她这段时间又深居简出,没人知道她的近况如何,只要管好宅子里的人,顾纨很轻松就能隐瞒住这孩子的身世——这是安平伯府世子的遗腹子,而并非陈钟的孩子。

    酒壶里的酒再也没有一滴的时候,顾纨有些恼怒,“怎么就没了?”她还没喝够呢。

    她心里苦,所以需要看着别人更苦才觉得安心。

    陆青岷看着那因为喝了酒而泛着酡红的脸颊,像涂抹了一层薄薄的胭脂,秾丽华艳不可方物。

    依旧是没有回应,那人的眉毛像是永远都舒展不开似的,这让顾纨火大,“陆青岷,你别得寸进尺,你只需要告诉我,你要什么价钱,我给你就是了。”

    “小夫子果然高风亮节,我这般诋毁你,你都不计前嫌,真是感天动地。”

    “古人诗云,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如果陈钟还活在这世上,也许他也在看天上的这轮明月。”

    这件事她知、陈钟知、谢兰臣知,大概便没有别人知道了。

    “你为什么不在府里?”顾纨看了眼坐在那里的人,陆青岷的眉头似乎有诉说不尽的哀愁一般,他总是那样皱着眉,好像全世界都亏欠他。

    陆青岷想要伸手帮她把那一缕散下来的头发撩回去,只是刚刚抬起手,就看到顾纨拿起那酒壶,横冲直撞似的将壶嘴让自己嘴里塞。

    顾纨不说话,只是站在那里,一双眼睛似乎没了神,犹如明珠蒙了尘埃。

    她活得比任何人都沉重,让他看着心疼。

    顾纨看着这个淡定从容的男人,她很想要揪住他的衣领问,为什么你会在这里,难道你是这处宅院的新主人?

    顾纨很聪明,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收买了宫里的御医,故意说错了这孩子的月份。

    “在你选择让孩子将来姓陈,放出风声的那一瞬间,你心里头就认定,陈钟已经去世了,对吗?”陆青岷像是一个屠夫,狠下心肠揭开了顾纨那一层保护自己的面具,真相顿时鲜血淋漓扑面而来。

    “既然她眼里银子最重要,那好,我就让她不能得逞。她不过是想要和将军府搭上关系,然后继续挣她的银子,我偏不如她意,你说我是不是天底下最不孝顺的女儿?”她吃吃笑了起来,“不过哪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就这样,凭什么事事都要我牺牲来成全他们呢?我已经牺牲了一次,再不会任由她摆布第二次,你说我做的对吗?”

    可是她没有。

    没有回应,不知道是不屑还是根本懒得搭理她。

    她说不出话来,任由着眼泪肆虐,那酒水在自己咽喉里灼烧。

    “你不是她手里的皮影,不需要让她来左右你的人生,你做得对,我不会劝你,也不会用那些大道理恶心你,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迂腐不堪的人吗?”

    陆青岷自然知道,所以他牺牲自己,换的顾纨心里头舒坦一些,“从我记事起,阿嫂就总是时不时的思念大哥,有时候我在想阿嫂进我家门不过三年大哥就死了,而我从小由大哥带大的,难道她对大哥的感情比我还深?”

    陆青岷想,今天失态的并不止他一个人。顾纨也很是失态,而她的失态是因为陈钟。

    看着那纤纤玉手握着的酒杯,陆青岷轻轻碰了下那酒杯,手指也碰到了顾纨那透着温热的纤指。

    她难受的很,觉得好像这肚子里的孩子都要被她咳出来一样。

    这是陈钟曾经住过的院子,她想要买下来,给自己留有一点念想。

    顾纨继续增加筹码,“五倍,五倍行了吧?我在内城买的那处宅院也才……”

    明明,如果她乐意,大可以像是当初谢蟠死了那样,离开伯府过得没心没肺一些。

    “就这么想要看我热闹吗?”这是明知故问,明明知道他出来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却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为什么不给他一点面子吗?

    “咳咳……”顾纨喝得太猛了,被那烈酒呛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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