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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景对面一簇簇亮起灯,映着明珠塔的灯辉,纪筝走回自己的位子,还没坐下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略微诧异的男声:“纪筝?”

    “黎漾姐……”郑音陡然弱下来,:“我口不择言,你不要放在心上,你不能辞退我,我……”

    他们在服务生的引路下落座,切割方正的落地窗,映着对岸微微的海蓝色,餐厅顶部不知何时亮起星空一样如梦如幻的灯,钢琴曲也随之换了一首,气氛开始变得轻曼。

    也许理工科的男人天生对艺术迟钝,纪筝敛眸,收起自己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不过,”他话锋一转,看向纪筝,轻轻笑起来:“我还以为你会留在伦敦和弗兰克斯一起呢,他还是比不上周哥,对吧?”

    “我……”纪筝想上前一步拽住他袖子,却因为周司惟抽离的动作落了空。

    周司惟停步,对原本的司机吩咐:“送她回家。”

    纪筝:“……”

    纪筝跟着周司惟上了电梯,电梯内只有他们二人,空旷宽大的轿厢,二人之间隔了能再站下一个人的距离。

    纪筝一侧头,见自己耳边垂下的一缕碎发就要沾到冰沙,她连忙勾起来,顺势借口要去卫生间,逃离了这个令人尴尬的场面。

    郑音猛地抬头,声音拔高:“凭什么!就凭我得罪了她吗?我是按规矩办事,你不能拿着鸡毛当令箭!你又多高贵吗,不过是和我一样的——”

    见她看他,他撩起半边眼皮,仿佛对邻桌二人的动作置若罔闻:“怎么了?”

    “啊?”她抬头,脸红得像滴血。

    “程醒。”纪筝惊讶。

    头顶的星光灯开始变换,由浅变深,顺应窗外逐渐落下来的暮色一起,仿佛把漫天星空移植了过来。

    程醒笑:“我不是,这家店是我和我朋友合资开的。”

    郑音脸色瞬间更白了些, 结结巴巴:“我, 我现在去给她道歉……”

    司机从车内后视镜往后看,见周司惟表示默认,笑着启动车子。

    一瞬间,又回忆起大学初识周司惟那会儿,回回被他几个字噎到说不出话的时候。

    上了车,司机在前座问去哪,没等周司惟开口,她抢先报出了地址。

    “我送你去机场吧。”她敛眸,嗫嚅道。

    她悄悄抬眼,视线里,周司惟慢条斯理地切着一块和牛,舞茸和牛肉的香气齐齐迸发出去,修长的手指握着银色刀叉,好像在做艺术品的完美切割。

    周司惟淡淡勾唇:“纪筝。”

    “两周前我就调了监控,对公司声誉造成如此大的损失,你以为你还能留?若不是因为周总这段时间太忙,辞退令一早就该到你手里。”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黎漾抱胸,似笑非笑看着她。

    周司惟动作一顿,也将视线投到门口。

    纪筝就快把头埋进盘子里,用叉子拨弄着弹嫩清爽的冰沙扇贝,耳边的声音不大,却像猫爪似的在她心里挠,挠得她尴尬无比。

    纪筝尽量按捺下和他相处的紧张,吞了下口水问:“你不会真的处罚黎漾吧?”

    周司惟拎过衣架上的外套, 侧眸看她:“走吧。”

    而程醒,仿佛不知道自己的话引起了多大的波澜,后台有经理喊他,他对二人说了“失陪”后离开。

    待到二人走远,她收回手,淡淡目光落到郑音身上。

    黎漾口吻冷淡,已经懒得再跟眼前摇摇欲坠的人多费口舌:“回去收拾东西吧,人事部会在两个工作日之内给你发通知,明天起,不用来了。”

    “头发沾盘子上了。”他提醒。

    电梯里不止他们两个,她看着周司惟的侧脸,在腹内一遍遍打草稿想着怎么解释。

    纪筝蜷起手。

    气氛骤然寂静,他盯着她看了一秒,收回目光,淡淡开口:“你觉得我是非不分?”

    她稍微补了补妆,把头发捋好,平静了好大一会儿之后,确定自己神情无异才出去。

    他神色淡淡,好像并没有听出来这是他们曾共同看过电影的伴奏。

    他一走,气氛彻底安静下来,邻桌亲热的男女不知何时也结账离店,纪筝心跳如擂,莫名觉得温度在一点点下降。

    纪筝却全身都开始不自然起来。

    纪筝沉默着跟上。

    周司惟的手指很凉, 敛着睫看过来时,纪筝不自觉心跳加快,轻轻吞咽口水。www.chunfengwenxue.com

    “周司惟……”她张了张嘴,试探性喊一声。

    周司惟率先走出去,大厅里前台此起彼伏的问好声,纪筝暂且把自己的话憋了回去。

    空气陷入沉默,纪筝愣住,不由得去看周司惟,他手搭在白色桌面上,食指慢慢摩挲着,神情古井无波。

    她和周司惟邻桌是一对情侣,二人并坐在一张沙发上,亲密地挨在一起,女人用刀叉切开松脆的金目鲷,喂到男人口中,鲜美奶香瞬间溢满空气。

    然而仿佛是跟她作对一般,话音刚落,邻座女人甜腻的嗓音撒了一声娇,随后传来细微的,二人唇齿相碰亲吻的声音。

    一群人原本在心里惊掉下巴,闻言猛然间苏醒过来, 差点没控制住表情, 微妙的眼神在纪筝身上快速扫了几秒,如蒙大赦一般纷纷离开。

    -

    最后几个字,他刻意说得很慢,咬字的尾音让人心跳加快。

    卫生间是浅灰色灯光,纪筝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耳根不知何时也红了起来。

    银色反光的镜面,安静凛冽的让人有些不安。

    纪筝本也不想欠人情,闻言赞同:“总不好因为你是老板,就白吃白喝吧。”

    “行了,”黎漾睨她一眼:“你确实是够口不择言的,你真以为辞退你是因为今天这件事?郑音,入职培训时上的课我看是被你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竟然敢用那样的态度对待中新来采访的记者。”

    乍一听觉得逻辑没错,可不能细想,一细想就会被他带偏。

    毕竟这次是她要请吃饭,地方早早就选好了。

    “好久不见,”他看向纪筝:“什么时候回国的?”

    音色有些熟悉,纪筝下意识循声望去,看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从门口走进来。

    “一顿饭而已,”程醒对上周司惟淡淡的目光,停顿两秒:“不过既然周哥在这,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周司惟收回了停留在她脸上的手, 转身对着一群几乎石化在原地的员工中说:“今天就到这吧, 后续有什么问题去找路总。”

    郑音嫣红的嘴唇煞白,仿佛如梦初醒一般,攀上黎漾的胳膊:“黎漾姐, 我,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按规矩办事, 我不知道她是, 是周总女朋友。”

    她手指在掌心慢慢剐蹭,悄悄抬眼,小声道:“那个……”

    周司惟注视了她几秒,视线平静地让人逐渐觉得不安。

    周司惟仍然视若无睹,端起高脚杯,饮了一口冰水。

    纪筝挑选的地方是疏云推荐的一家艺术餐廊,坐落于江对岸的建筑群高层,窗外明珠塔的夜景尽收眼底,氛围极好。

    电梯门开,周司惟没给她在车上解释的机会,门口除了来时司机开的那辆车外,又多了一辆库里南,周司惟的另一个助理沈时从车上下来,拉开后门。

    “没有很久, ”她像被蛊惑般慢声细语开口:“你忙你的, 不用管我。”

    纪筝摇摇头,试图跟他解释,话还没出口,电梯到达一楼,两边像薄薄的银刀打开。

    “我……”纪筝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因为“未婚妻”三个字脸红,但她瞬间觉得头痛,转不过弯。

    他抬眸,眸色平静,瞳孔深邃。

    一路走进去,墙面挂着一廊的油画,餐厅角落的小舞台上,有穿着燕尾服的青年在弹奏钢琴,熟悉的前奏让纪筝脚步微微一滞,下意识抬头看周司惟的表情。

    喂完之后,二人旁若无人般地亲昵起来,女人柔弱地靠在男人怀里,仰头接吻。

    黎漾不轻不重拂开她的手:“郑音, 你错了, 纪小姐是周总未婚妻。”

    “前段时间,”南城就这么大点,偶尔碰上熟人也正常,纪筝很快收回惊讶:“你也来吃饭吗?”

    “是吗?”周司惟没有看她,数字跳动的红光微微映在他挺拔的鼻骨上,语气在封闭安静的空间内不疾不徐:“那你是觉得黎漾做错了,没有通知总经办办公室里坐着的,是我的未婚妻?”

    仿佛过山车在缓慢攀升的过程中骤然停住,然后急速下降,不留一丝余地降到地平面以下。

    他说着,抬手叫来服务员,说他们这桌免单。

    纪筝摇摇头,扯出一个心虚的笑容:“没事没事。”

    偏偏,靠窗的只有他们两桌,那二人坐在纪筝同侧,纪筝用余光都能看得如此清晰,更不用说坐在对面的周司惟的。

    “不用了,”几秒后,他终于开口:“早点回家吧。”

    顷刻,周司惟移开视线,拎起一旁的外套起身,丢下一句:“走吧。”

    纪筝回过神来, 跟在他身后往外走,经过门口时,黎漾用小臂按着郑音往后退了几步。

    程醒从门口走进来,黑色的夹克,看见周司惟之后,意外地挑了挑眉:“居然是你们俩,好久不见。”

    纪筝愣了一下,快速否认:“我不是这个意思?”

    周司惟侧首。

    “不必了,”服务员还未点头,周司惟出声打断,放下杯子:“结账吧。”

    黎漾淡淡笑了一下:“不必做无用功了。你方才有一句话说的是对的,确实有一个人会被辞退。”

    话音刚落,周司惟眉骨动了动,回头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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