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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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我还没有年老忆衰的话，上一次和在座中会面，时隔恐怕有近四十年了。比如林先生，那时你我仿佛正值学生时代，不知道您，还有没有印象啊。”

    闭门会如约而至。www.yyun.net

    其余随行谢绝进入会场的，在风雨帘后为他们安置了茶桌椅，感兴趣的人可以听一听，要不然，外面也安排了露天电影，随时供人消遣。

    “当然有印象，萧兄这些年可是一点也没变，还和当年一样。”

    萧历川带着工人盛上来几盘水果。

    这幅图的笔法接近明清时期的版画，主图采用单一的土黄色，内容是一堂很普通的五经课，年十三四岁的学子各个憨态可掬，认真听先生讲义。

    对这样动辄百家的大型项目，他从心底里感兴趣。

    无论哪个朝代，能抱团在一起，终究讲究互惠互利。

    人员坐定，只右首剩两个座位一直空悬，他疑惑地看了一眼，发现老爸和二叔好像并没有等他们的意思，嗒了一下嘴，也就没放心上。

    林继均坐在会议桌的左侧正中，按抵达顺序入场来算，他是晚到的，但不是最末。

    “的确，‘百家令’听起来似乎高屋建瓴，现在真正还和我们相关的，也就是在座的各位。”

    人数固然众多，但孤身一人的比较少，绝大多数都是拖家带口，至少以三两人为一组——并且最常见的组合不是一家三口，而是师徒几人。

    先前发出去的请函写得清楚，寿宴广迎亲朋，闭门会则只限“接令人”座谈。

    萧如晦喝了一口水，对着林继均那排：“从渊源上讲，我们在座诸位原是一家人，同舟共济，相互帮持。”

    同在左侧，和林继均隔了两个座位的年轻人礼貌地开口：“那萧伯伯，不知道这一次，我们大家能做的是什么？”

    昨天的边角料，很多人私下也都了解过，不过这场会议大家都是单兵上阵，知道这姑娘做作也就够了，没有非要表明立场，他们的关注点只在会议内容上。

    萧如晦神色凛然。

    这个入场时间点很讲究，因为他还有一个身份，是目前长沙商会的常任理事。

    乡村屋舍模糊，仅有一片密林鸟瞰图，信息不可谓不多，在众人还沉浸于摄影师绝技的取景角度时，只有袁宥姗扫了一眼日落方向，山峦倒影以及林木分布后道：

    有年轻的参会人员看了一眼，大概觉得诡秘乱神，就不想再看下去了。

    林继均也不知道在听谁，自说自地：“我们老林家做九流生意，不敢跟百家认亲，早年受各位的帮衬才有今天小可，感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只要是咱们这个大家庭需要，我一定尽我所能，倾力相助。”

    他叫江意远，父亲和萧家同做教育出身，近些年不知道为什么，日渐转型，慢慢接手一些ZF市政工程代替。

    “一个快要消失的古村，不知道萧伯伯准备拿它做什么文章？”

    萧送寒示意没关系。

    萧如晦借向大家解释：“近十年间，中国有近90万个村落消失，平均每天消失80到100个。漫云村位于襄阳，有400多年历史，我去亲身看过，岁月沧桑，岌岌可危，或许是今天，或许是明天，它也将成为那一百分之一。”

    把前院的小景作相应的清除后，四廊的风雨帘批次放下：内场部分，多张榉木桌拼成一组矩形，铺上天鹅绒布形成会议桌，四周再围以里外两层、共三十多副官帽椅。

    “后来王朝更替，这一组织内部同时出现分歧，便解散了，沉寂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直到东汉末年社稷呈大分之势，才又重现被人提起。”

    萧如晦赞许地点点头，让萧历川操控遥控器，将布置在屋檐某个角落的投影仪唤醒，以影壁作幕，一副壮阔且充满诗意的日暮村落图投映其上。

    信息量非常大，但也不能这么一直干巴巴地单口。

    他没有说“新指示”的主语，甚至还激动要紧地瞟了一眼他身旁的空位。就这组动作，袁宥姗看在眼里抿唇笑了笑，打量下那个空位，再看向萧如晦。

    从早上迎到现在，宾客总计有七八十来人。

    “不谈过往，只讲眼前的话，这些年有这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比如像林先生这样的朋友的相助，我们这个小团体多少取得了一些成绩，助人助己，众人拾柴，好在还是对应了‘百家令’一早成立的初衷。”

    道家对百家令的推崇由来已久，只可惜这次商谈的事情他们难以帮上忙。

    当场就有人跟听戏本子似的，激动得大腿一拍：

    “漫云村？”

    萧寄明让人把画轴保持展开的形态，在左右面前特意展示了一圈。

    “听老仙人介绍，百家令最早是战国年间由一位芸姓前辈发起的，按现在的话讲，诸子都是有代表性的各个社会阶层，将大家组织在一起，为的是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礼乐崩塌的解体时代。”

    “大家现在看到的这幅画，是道光十五年，也就是1835年，我先祖在私塾教学时，门外一名老仙人拜谒相赠的。”

    袁宥姗突然接话：“是啊，听祖父提到道光百家令初现的时候，虽不及先秦各个师出名门，可好歹也是百家守望，同心相助，谁曾想到今天，兴旺衰败竟跟家常便饭似的，连当初最鼎力的兵家现在也充公了，在座法家、名家、儒家、医家在内，同根同源的，恐怕连五家主心骨都不到了吧！”

    越是千头万绪，越是他们家的拿手。

    但也想到他跟叶子说过的话：这样的人，会记仇。

    “不解难免，实际上，现在国泰民安嘛，不是特殊时期，没有非要打搅大家过日子的意思。但时间毕竟很久啦，久到三十年河道向东，三十年人海两茫茫，再不找机会和大家聚一聚，连着百家令的这根线，似乎就要断在我们手上了。”

    “后来也就有了不成文的规律，盛世持令安居，乱世号令即出……安史、五代、靖康，这些战火纷乱前夕，百家令总会突然现身在某个地方，持令人遵照约定，将各个领域各个老朋友们重新召集起来，共御难关。这中间具体怎么演变的已经说不上来了，只我们萧家所知道的最近的轮回起始点，便就是一百多年前，时局动荡，先祖正教书的那个下午。”

    “宥姗好眼力。”

    萧如晦继续道：“我们今天能坐在这里开这个会，和大家猜测得一样，跟先秦诸子百家有些渊源。但也像大家知道的，没有什么事物，能在两千年的历史长河里一成不变，留下来的有时候是一些惦念，有时候是一些落入寻常百姓家的行当。”

    同时这机缘，现场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听说，尤其又都从祖辈口头传达下来，半信半疑难得真有这么一回事。

    命人端来一卷长轴，徐徐展开。

    说来也很奇巧，显然来打擦边旁听的，比正经参会的人数要多更多。

    这么一席话，和百家接触不深的人，只觉得天方夜谭

    与会人员，按先后抵达顺序发放席次卡，分别坐在左右。

    坐在最前的马栋梁此时插了一句话，回何东红：“那肯定是有新指示呗，有事大家好商量是吧，萧老师？”

    在场很多人，各怀心思地笑了笑。

    萧如晦说完一大段，回忆有哪些关键点没说上的，准备用林继均做例子，谈谈这些年诸子各业世俗转变。

    袁宥姗领头鼓掌，顺便提了一嘴昨天的事：“昨日是我小气了，萧大公子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课堂窗外，奇怪的植物造型鲜艳夺目，姿态诡异，它们扭曲肢体，茂密地将学堂景象包裹在一个独立空间，于头顶，甚至还挂了一片长满眼珠的芭蕉叶，仿佛一叶便可遮天。

    萧老爷子为人低调，在这个时间档大摆宴席，很多人都默认为有家权移交给大长子的意思。

    “我接到电话的时候，还以为是什么同学聚会呢！搞半天这么有来头？不是，我老何就是一种地的，什么猪什么子我也不懂，咱这凑在一块究竟是要准备干啥呢？”

    中国的农耕文明持续了两千多年，按士农工商排序，农家也曾是百家中的大家，尊神农氏，言种树之事，关涉政治，时至今天，竟也只成为个“种地的”，昔日的百家令和今天相比，果然是仅有渊源，但大不如从前。

    “时间不会重来，我们在两百多个村子里随机选到它，没有商业目的，单纯地求还原它400多年的历史。现在科学界不是也在探讨‘时间具象化’嘛，就反观我们自己，这些年变化，消失的，被取代的，我们总归需要一个容器，把时间走过的痕迹装进去，行当、技艺乃至思想，通通鲜活地装进去，像一座活化石，为后世保存起来。”

    时间差不多，萧送寒按部就班，简单的发表了几句欢迎致辞。

    同时开口：“我有发现，这次来的诸位，新面孔比较多。相信在座中的不少同仁，刚接到‘百家令’的时候，脑海一定是陌生的。”

    这样，主办方也就是萧家坐上席。

    同行者，非相关人员可以旁听，但没有投票权和发言权。

    以萧家的实际能力，但凡这位商业会长说一个“不”字，萧家现有的很多项目运营都得打折扣，可他却死心塌地充当百家钱袋子，可想萧家给他的恩情确不小。

    在座大多数刚为一百多年的约定激得热血汹涌，这才一来二回，不少人已经神情松动，疑惑地打量起他们这个临时召集起来的“草班子”。

    作为寿宴的预热场，闭门会蹭了正期的光，布置还算喜庆。

    神侃到现在，没想到还有多媒体资料下饭，大家一时看得挺认真。

    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这林继均对自己的定位一向精准。

    萧如晦有注意到袁宥姗泼的冷水。

    萧如晦是这场会议的主讲人，起身客套几句过后，开始直奔主题。